五節 斬立決(上)
石城縣令岑世貴撰寫的報斬公文,經過驛站呈遞到歷山郡。
郡太守許雅之收到報斬公文後,心存謹慎,將公文內容一一仔細察看,面色漸漸嚴肅起來,稍頃后,又將公文又從頭查看一遍。
數日後,太守許雅之駕至石城縣衙,先與縣令岑世貴寒暄一番,然後開口問道:
“本官收到石城縣報斬公文,對葉雲儀一案心存疑慮,特來向岑大人詢對幾句。”
岑世貴一臉恭敬笑意,應道:
“太守大人一路勞頓,只為葉雲儀一案而來,稱得上愛民如子,不知有何垂詢。”
許雅之道:
“本官有三點不解,其一、岑大人在公文中道;葉雲儀謀殺親夫,確又寫葉雲儀之父岳鵬去世僅二年,其二、葉雲儀當堂主動認罪,其三、本案中另一疑犯葉安一直不見歸案,以上三點未明,岑大人僅憑紅葉谷幾名鄉人旁證,便具書判斬,是否太過草率?”
夏仁宗吳裕既位后,一直以忠孝治國,律法規定言明,父母去世后,子女需守孝三年,期間不允嫁娶,數年前又曾詔告天下,案犯年幼者與當堂認罪者,降罪一等,葉雲儀剛束髮及笄不久,又曾當堂認罪,兩者都符合降罪條件,至少也罪不及死。
岑世貴背後冷汗涔涔,暗道一心急着替弟弟報仇,怒極智昏,竟然無視葉雲儀正在三年守孝期內,更忘了仁宗的降罪詔書,此案若被許雅之反轉過來,自已多半官職不保。
“太守大人明察秋毫,且容下官將證據重新一一查實,把疑犯葉安抓拿歸案后,再向大人稟報。”
“岑大人,為官者應當造福一方百姓,有時筆下一勾,勾掉的可是一條人命,本官回曆山郡等待岑大人的案件新證。”許雅之諄諄教導。
“喏,下官遵命。”岑世貴恭恭敬敬答道。
許雅之返回曆下郡后,岑世貴迅速將府中師爺喊來,吩咐道:
“想出一切辦法讓葉雲儀舅舅出個證詞,一定要證明葉家曾收下聘禮,然後將府中所有銀兩裝車,和手書一封,送到本官恩師刑部尚書府上。”
師爺道:
“大人在石城縣為官多年,管理礦石冶鐵有方,如今府中存銀數萬有餘,一次全送出去么?”
岑世貴一揮手,狠狠說道:
“如果讓葉雲儀謀殺親夫罪反案,本官輕了算是瀆職之罪,向重了說是草菅人命,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送點銀兩既可保住官位,還可替弟報仇,速去辦吧。”
師爺見岑世貴神情猙獰,嚇得立時領命而去,縣府大堂內只留下岑世貴煩躁的走來踱去。
天空白雲變幻,惡狼谷山寨中越來越冷,一晃便近年關,葉安心中凄慘。
往年過年時,母親岑氏總與姐姐剪紙貼花,縫製新衣服,令家中煥然一新,如今兩人生死不明,自已困在山巔之上劈柴,一到半夜,聽山底谷中群狼凄厲長嗥,平添幾分凄苦。
一日午時,丁一刀突然出現在小院中,扔來一套黑色棉衣,笑眯眯說道:
“小鬼是一名武士的好料子,等過了年,便拜本俠為師學藝怎麼樣?”
“拜師也行,但需要見到我娘和姐姐后再拜。”葉安擺出條件。
丁一刀道:“呸、想做本俠弟子的人都擠破山門了,不差你一個。”
葉安擔心丁一刀生氣后不肯出力救人,便主動問道:
“什麼叫武士,武士有什麼好處?”
丁一刀大笑道:
“能舞動破甲刀便算初級武士,做武士的好處很簡單,山下附近郡縣有些臭名遠揚的員外,咱便登門搶他娘的,一來贏得俠義美名,二來有錢花,又神氣又痛快!”
葉安心中充滿憧憬,如果自已成為一名武士,早早把岑世壽一家搶個凈光,岑世壽便不能欺負姐姐葉雲儀,此事想想確實又痛快又神氣。
“舞動破甲刀算初級武士,那舞動繽鐵斬馬刀和百鍊雁翅刀算什麼?”
“武士是按本朝軍中通俗說法來區分等級,破甲刀輕、供一二級武士使用,斬馬刀重,供三四級武士使用,待腕力能舞動雁翅刀時,已能舉重若輕,算是五級武士,在軍中便能做個校官隊長,五級武士以後,一般根據武士本人愛好來選用武器。”丁一刀解釋道。
葉安好奇問道:“最高級武士是幾級?”
“若能將肉身練身鍛骨,由外而內,練到易筋換髓,最後御器而行,便算是九級武士,不過大部分武士一生限於資質,至多只能練到八級,終生難逾九級。”丁一刀道。
葉安追問道:“五級能舞動雁翅刀,那六、七、八級武士有什麼明顯區分呢?”
“六級武士沒什麼稀罕,仍要背着刀到處跑,七級武士便能‘控物’和出‘刃之火’,八級武士出‘蚩靈盾’,此時便能打得修士滿地找牙。”
葉安聽得悠悠神往,隨口問道:“什麼叫修士,和武士有什麼不同么?”
丁一刀一瞪眼,喝道:“蠢小鬼真聒噪,待你拜了師再與你細說。”
“只要大王救了我娘與姐姐,馬上便拜你為師。”葉安固執說道,彎腰撿起一根木樁,揮刀劈成兩半,又劈了數根木樁,感覺身邊悄然無聲,四周一看,丁一刀不知何時已離去。
年關中,天降大雪封山,天地間一片銀白茫茫,簌簌的落雪聲中,萬物靜籟無聲,只有山底谷中、偶爾傳來一二聲狼群飢餓的長嗥聲。
山寨中架起爐火,眾人圍坐一堂只是喝酒吃肉,開春后,漫山的冰雪慢慢融化,春風一吹,山川間處處萌發著一股生機勃勃的燥動。
丁一刀集合眾人在廳中聚齊,喝道:
“空吃一月有餘,寨中所剩糧草不多,如今春暖花開,也該下山活動活動,找一家有錢員外打點食吃,順便讓葉安跟着看看咱惡狼谷俠盜們多麼神氣,多麼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