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碧落初現
夏侯追看了看獄中的趙氏兄弟,微一猶豫,便打開了牢門,與他二人也隨後趕了出去。
只見月色下,一名黑衣人負手而立,正背對着他們。銀白色的月光灑在他的身上,那皎潔也似被他衣服的黑色融合了。
夏侯追濃眉一豎,喝道:“什麼人敢在監牢重地鬼祟?”
那黑衣人沉聲道:“不知各位是否聽說過碧落門?”
王青聞言一怔。
要知江湖中只要有耳朵的人,若非聾子,必然聽說過碧落門。
那是近十多年來江湖中新崛起的一個神秘組織,但其擴展速度極快,便如一夜之間而起。碧落門於各地共設分舵三百六十五個,正合曆法三百六十五天,於是各地分舵便以日期為名。又立春、夏、秋、冬四堂,分管各分舵事務。
碧落門野心極大,隱隱便似欲控制整個中原武林,江湖中名門正派,均想要將碧落門剷除,然而其各分舵之所在均極其隱秘,更別提其總舵之所在,江湖中竟無人知曉。
就在王青發怔之時,卻聽見趙清河“咦”了一聲,看了看趙黃山,問道:“大哥,你是否覺得這人的身形有點熟悉?”
趙黃山聞言上上下下打量了那黑衣人一番,點頭道:“對對對,是好像在哪裏見過。”
黑衣人道:“兄台倒是好記性。”
王青眉頭一展,微微笑道:“趙大哥若是記不住他,那飛刀豈非白白挨了。”
趙氏兄弟聞言一驚,然而黑衣人心中驚異卻比他二人只多不少,只聽他向王青問道:“閣下怎知我是誰?”言畢轉過了身來。
看清那黑衣人長相之後,趙氏兄弟均是一怔,而夏侯追卻是身軀猛地一震。試問若你親眼見到一人身死入殮,卻又在一個皎月高懸的晚上看到他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那種驚異之感恐怕比之此時的夏侯追也不遑多讓吧。
這黑衣人原來正是龍淵鏢局總鏢頭邵應龍。
趙黃山看到這幅面孔時,不覺拳頭緊握,這一用力卻牽動了肩臂上的傷,疼得嘴角一咧。
只聽王青答道:“我本來也是想不通的,直到聽你說‘碧落門’三個字。”
夏侯追臉色一變,問道:“這事和碧落門有關?”
趙清河道:“難道碧落門便是那條線?”
趙黃山也接口問道:“天威鏢局一定是被碧落門……”
邵應龍答道:“不錯。”
“難道你竟淪為碧落門的爪牙?”趙清河又問道,他心中疑問已是太多。
“他若加入了碧落門,就不用借假死來隱藏自己了。”王青見邵應龍未說話,便替他回答道。
邵應龍哈哈一笑,道:“想必此事閣下已經調查清楚了?”
眾人聞言俱都看向王青,眼中滿是詢問之意。
王青伸手揉了揉鼻頭,說道:“我雖未完全知曉,想來也大概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了。”他頓了頓,又接着向趙清河問道:“趙二哥,閑昆仲二人從荊兄那兒取得打狗棒之事,不知是否還有他人知曉?”
趙清河道:“我們爭鬥之處,雖非繁華之處,卻也不是人跡罕至之地,想必是有其他人知道的。”
王青又道:“但藏那打狗棒之處,除了兩位大哥,想必絕無第三人知道了?”
趙黃山接口道:“當然,咱兄弟藏的東西,要是咱兄弟不說出來,恐怕是誰也不能找到的。”言語中甚以為傲。
王青道:“那便是了。”
夏侯追急道:“王兄弟你就別賣關子了,倒是快說清楚啊。”
王青續道:“此事根源,便要從兩位趙大哥取得打狗棒說起了。想必兩位大哥得到打狗棒之事,為碧落門眼線所知,他武功不及兩位,是以便向門中高手彙報。哪知那人帶高手趕到時,兩位大哥卻已將打狗棒藏將起來,所以他們毫無辦法。但碧落門卻猜到兩位若是想將打狗棒送還丐幫,極可能會托鏢局。這洛陽城中,敢接打狗棒這種貨物的,便只有天威、龍淵、順風三大鏢局,是以碧落門找到了三大鏢局的總鏢頭,要他們聽碧落門號令,在接手這趟鏢后,將打狗棒奉與碧落門。邵鏢頭知道碧落門勢力強大,卻又不願向其俯首,是以想出了“假死”這一妙計。不知在下猜得對否?”
邵應龍笑道:“不錯,我讓弟子在義莊挑了一具與我身材最為相近的屍體,把他假扮成我,造成‘我’死了的假象,這樣我才能仍有自由之身,反正我患有肺癆,突然死了也不會惹人懷疑……咳……咳……”說完突然急劇地咳嗽起來,表情相當痛苦,半晌后咳嗽方止,邵應龍才問道:“卻不知兄台何以能識破邵某的機關?”
王青道:“說來慚愧,還要先請邵鏢頭原宥。在下聽了兩位趙兄與夏侯捕頭的對話,隱隱覺得邵鏢頭之死有些古怪,是以……是以查看了邵鏢頭之墓,誰知那墓中所埋之人,竟非是邵鏢頭,只不過是他人屍身上用人皮面具裝扮成了邵鏢頭之相。”
趙清河嘆道:“好一個李代桃僵。”
王青道:“讓死人假扮成另一個人非但比讓活人假扮容易,而且更重要的是,絕沒有人會去仔細檢查因疾病而死去的人的屍體,這些已夠令邵鏢頭置身事外了。但在下卻想不通何以邵鏢頭又會在那日出現在天威鏢局。”
邵應龍道:“我本是能夠置身事外,躲上些時日,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鏢局遷往他處。但我卻怕老羅性子太過執拗,不肯像我這樣用些手段苟且偷生,而那日已是碧落門給我們幾人的最後期限,我怕碧落門要對老羅不利,是以便託人向夏侯捕頭報信說天威鏢局有難,而自己卻先行去鏢局查看,誰知……還是晚了。”
王青道:“如此說來,邵鏢頭與羅鏢頭卻非但不是江湖傳言般彼此仇視,反而是知交好友了?”
邵應龍凄然答道:“不錯。龍淵與天威鏢局雖是同行相爭,但我與老羅卻是惺惺相惜,彼此常常切磋武藝,互相指教。”
夏侯追道:“所以閣下才會有‘若雨’飛刀?”
邵應龍點頭,算作回答。
王青道:“誰知夏侯捕頭去到天威鏢局時,正巧撞見兩位趙兄,種種巧合下,兩位趙兄縱是百口也難辨了。”
趙清河道:“是以我兄弟二人才為夏侯捕頭‘請’至此處,身陷監牢,但打狗棒又需在丐幫大會時送去,我兄弟商量后便決定托順風鏢局去取打狗棒送至丐幫……”
說到此處,只見王青臉色一變,向趙氏兄弟問道:“兩位是否已告知順風鏢局打狗棒的所在?”
趙黃山點頭答道:“對呀。”
趙清河聞言早已反應過來,忙展開身形,道:“快隨我來。”
趙黃山夏侯追隨後跟上。
王青看了看咳嗽方止正大口喘息的邵應龍,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妥,卻又不知不妥在何處,微一遲疑,那三人已去了一段距離,於是王青展開身形,如鳳展翅,向夏侯追和趙氏兄弟追去。
他們果然去得晚了。
此時趙氏兄弟已將藏棒之處翻找了十八遍,卻莫說打狗棒,就是狗尾草也未見一株。
趙黃山頹然坐在地上,似在問自己道:“打狗棒被碧落門偷去了,這可怎麼辦?要是碧落門的人做了丐幫幫主,那不是丐幫也被碧落門控制了,這可怎麼辦?”他竟十分自責。
王青道:“唯一的辦法,就是——去成都。”
趙黃山聞言精神一振,道:“着啊!去成都,王兄弟,去把他娘碧落門的如意算盤在丐幫大會上攪黃。”
夏侯追望着王青,後者苦笑道:“看來愛管閑事,當真不是什麼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