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左右難

第八章 左右難

猶如長途跋涉,咬牙堅持到目的地的那一瞬,很多時候反而淡然。

高考分數出來,蕭寒與韓笑都沒覺着有多遺憾,儘管只是比北大在北龍省的錄取分數線差了三分,而且蕭寒馬上就決定不復讀也不去外省,就選擇了省城的一所大學,專業“工業與民用建築”。

理由很簡單,離韓笑近。

離開爺爺的靈柩返回學校的途中,蕭寒一直在落淚,那種無聲不抽泣的傷心讓韓笑很害怕,她怕蕭寒像被抽了脊梁骨樣趴下,怕蕭寒沒了心勁行屍走肉。

在車進了地市后,韓笑仍舊不知所措,一路上兩人一句話也沒說,但蕭寒一直緊緊抓着她的手,好像溺水的人抓着一根漂浮的木板,牢牢的打死都不會鬆開那樣。

把蕭寒送到宿舍,韓笑在學校附近一個賓館開了房間,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她突然有了想法。儘管面紅耳赤,但她還是馬上下樓再返回蕭寒宿舍。不出所料,這小子就在宿舍獃獃坐着,失魂落魄。

韓笑再下決心,拉着蕭寒就奔到賓館房間。

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方法,就算將來分手,她也對得起蕭寒了。只是當她看到身下白床單上的殷殷落紅,又有了一絲的後悔一閃而過,隨即她盯着蕭寒的眼睛:“從現在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你要為我好好活着!我要你好好高考,為我們的前途。”

韓笑覺着自己略微有些草率的決定,在蕭寒真就成了一根救命稻草,十八年的歲月里,爺爺讓他成人,而韓笑讓他成為男人,儘管成人的過程點點滴滴,而成為男人的瞬間懵懵懂懂。

洗過澡后,蕭寒將韓笑狠狠摟住:“放心,我會努力!”

隨即就離開賓館去了教室,韓笑先是哭了個痛快而後又笑了,一如他們在初中的每個清晨見面。

如果說爺爺的去世讓蕭寒跌入了冰窟,逐漸凍僵,那麼韓笑將自己發燙的身子交給他時,他的腦子才被融化般開始繼續運轉,他才想起自己是個馬上高考的學生。

接下來到高考結束,他們夜夜相擁入睡,但再沒有發生關係,蕭寒咬着嘴唇在韓笑耳邊每天幾次的說:“我要為你好好考!”

兩年後,韓笑徹底放棄蕭寒的理由就一句話:“你沒有自我,跟你一起活着太累。你越說為我活,我就越沉重,壓得我無法呼吸。”

但這一生,蕭寒恨不起來韓笑,儘管剛分手他發瘋似地要找到她,殺了她的心都有。

因為,正是因為高考前韓笑用自己的身體給他勇氣,才有了所謂的前途。再有,也正因為分手的這句話,讓蕭寒時刻提醒自己——不能沒有自我,要活出自己,否則連女人都看不起!

這個暑假蕭寒一直都在回憶與爺爺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韓笑來過幾次也沒多少話說。每個下午蕭寒幾乎都在四合院中間站着吹奏,蕭喇叭教給他的曲子挨着吹,蕭寒的爸媽寸步不離。

時間總是消除一切的最好武器,尤其是失去的痛苦,因為時間還會帶來太多替代品。

韓笑看着心疼,建議蕭寒去賺點外快,馬上就要上大學了,花費大。蕭寒沒有猶豫就答應了,隨後跟爺爺帶出來的鼓樂班子聯繫,天天早出晚歸的去紅白喜事忙活,逐漸也有了生氣。

韓笑暑假中間離開青山鎮去了省城,臨走前她告訴蕭寒學校有實習安排。此後半個多月,他們——韓笑與自己警校閨蜜陳雲芳還有雲芳的男朋友,賈飛翔帶着他們在省城到處遊玩,兩男兩女的組合是一對真一對追,僅僅是對蕭寒的虧欠感覺讓韓笑沒有跟賈飛翔更進一步。

這讓賈飛翔更加着迷,這位公子哥向來是想要什麼基本就能有什麼,越得不到他就越是拚命爭取。

去每個景區他都會給父親的秘書打電話,秘書隨即就給轄區公安分局或者派出所打電話。

車接車送,免費門票免費講解,基本還會有午飯晚飯安排,這讓韓笑眼花繚亂,芳心暗動,只是礙於對蕭寒的許諾,日日掙扎。

這一日午飯後,他們一行來到省城一個剛開發不久的湖去划船,天氣悶熱像是要下雨,一絲風也沒有,知了在湖邊的樹上都是有氣無力。

因為是臨時起意,所以沒有安排接待,賈飛翔只是讓他父親的司機開車過來送了下。到湖邊后賈飛翔去買船票,雲芳的男朋友去買礦泉水。

這裏是省城西山腳下,說是湖其實本來是附近電廠的降溫池,韓笑與陳雲芳看着湖邊的一個牌子,上面寫着循環冷卻水系統、雙曲線型冷卻塔等字樣,也就是介紹這個“湖”的來歷。韓笑與陳雲芳一白一紅連衣裙,倆人都是一米六八,青春年少,亭亭玉立。在湖邊自成風景,且很撩人。

不知從哪鑽出三個男人,嬉皮笑臉走到她倆跟前,一開口酒氣就撲面而來:“妹妹,哥哥請你們划船吧!”

陳雲芳性子潑辣,張口就是:“滾”,隨即拉着韓笑的手轉身就走。

有一個穿花格子襯衣的上前擋住去路:“飄飄亮亮的幹嘛說髒話?敢讓哥哥我滾的人還沒出生呢!”說話間,手就伸到韓笑的臉上要摸,好歹也在警校訓練了三年,韓笑腦袋一擺再伸手擒住花格子手腕用力一擰,這小子哎呀一聲就被摁在地上。

買上票扭頭看到這一幕的賈飛翔馬上飛奔過來,這時候另兩個傢伙已經掏出彈簧刀,他邊跑邊喊:住手!

韓笑鬆開手,花格子站起來揉着手腕:“好,我喜歡辣點的妹子,真合我胃口。”

氣喘吁吁的賈飛翔跑過來擋在韓笑與陳雲芳前面:“我們是警察,請各位自重!”

“警察?”

三個人上下打量賈飛翔,而後上下揮舞刀子:“毛娃娃一個,你要是警察,老子就是特警!滾開,這沒你的事!”

賈飛翔喘口氣,馬上語氣加重:“我們是警察學校的學生,我父親是警察。有誤會我們道歉,請不要過分,否則你們敢動我們一根寒毛,我保證你們吃不了兜着走!”

話音未落,其中有個穿二股筋的上前二話不說就給了賈飛翔一個耳光:“老子看你咋地讓兜着走!”

賈飛翔摸着火辣辣的臉轉身找傢伙,花格子上去一腳就把他踢倒了,韓笑趕緊彎腰去拉,陳雲芳馬上扯着嗓子喊:“抓流氓!抓流氓!”

花格子嘿嘿笑了:“老子就是流氓,並且是這裏最大的流氓,你使勁喊,我看誰敢來抓!”

賈飛翔在韓笑的攙扶下慢慢站起來,雙手各從地上扣起一塊磚——剛鋪好的沿湖步道都是鬆動的,仨人見此情景,更是火上澆油般嗷嗷叫着:廢了這小子!

正在這時,賈飛翔父親的司機已經跑了過來“幹啥呢?翻天呢?”——陳雲芳的男朋友買了水看到這邊情形,趕緊去停車場叫人,司機下車后先是給當地一個派出所打了電話,而後趕緊往過跑。

司機一身警服,這讓哪仨小子楞了下,隨即又滿不在乎:“啥也不幹,咋地?警察了不起,掏槍啊,斃了我們!”

賈飛翔把磚頭扔下,伸手撫摸着被踹的地方:“吳哥,我這虧吃大了!”

吳司機擺手:“放心,不會!”

說話間,三輛警車呼嘯而至,很快十多個警察快速下車,這時候仨二貨都嚇傻了,手裏的彈簧刀都忘記裝起來。

吳司機上前左右開弓,依次在三個傢伙臉上招呼,十多個警察就靜靜看着不吭聲,二股筋想躲,吳司機飛起一腳就把他踹的彎下腰。

打了有十多分鐘,仨人個個滿臉是血,賈飛翔開口了:“吳哥,夠了!”

吳司機停手,兩手十指交叉放鬆手腕,賈飛翔上前:“哥幾個,吃不了兜着走是后話,先下湖去洗洗臉去吧!”

吳司機跟一個帶隊摸樣的警察點點頭,幾個警察走上前推推搡搡,而後把三個壞小子都給揣進了湖裏。湖邊水不深,濺起的泥點子讓韓笑與陳雲芳趕緊跑開躲避。

那位帶隊摸樣的回頭對賈飛翔道歉:“小賈,讓你受驚了啊!我是這裏分局刑警隊的隊長,到叔叔的地盤該打個電話,你看這讓我多難為情啊!”

賈飛翔微笑:“謝謝叔叔啊,我本來不想打擾您的。您放心,這就是我們遊玩的一個插曲,我不會跟父親說。我們去划船了啊,這三個人讓他們泡着吧!”

四個人兩條船,吳司機跟刑警隊長抽着煙就在岸邊看,看四個年輕人泛舟嬉笑,看三個小流氓水裏呆若木雞。

船到湖心,韓笑看賈飛翔臉上五個紅指印,過意不去伸手輕輕撫摸了下:“疼嗎?”

賈飛翔受寵若驚,追了兩年,韓笑連手都不讓他碰,頓時心曠神怡:“不疼不疼,值了值了!”

韓笑縮回手,不由臉紅:“看你哪傻樣!”

也就是這時候,蕭寒死磨硬纏着堂姐陪他去了縣城,用吹嗩吶賺的錢給韓笑挑了一身衣服,縣城最好的商店最貴的一套裙裝。

當晚,刑警隊長請他們去了附近一個農家樂,殺雞宰鵝,極其豐盛。席間,刑警隊長說那仨傢伙已經拘留,都是附近村裏的無賴,其中帶頭的二股筋是鄉長的兒子。

飯正酣,有個中年人推門進來,低頭彎腰滿臉愧色:“對不起啊,對不起啊,我生了個畜生!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太歲頭上動土,敢調戲廳長兒媳婦,還敢打廳長兒子。”

韓笑端着果汁一口嗆住,滿臉緋紅:“胡說啥呢!”

刑警隊長眼皮都不抬:“這就是鄉長大人!”

鄉長伸手拿起一整瓶白酒,仰脖子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我賠罪,我賠罪!”

賈飛翔很受用的樣子,擺擺手:“不知者不怪,算了,這事情我不追究了!”

鄉長嘆口氣:“謝謝了、謝謝了。各位大人不計小人過,宰相肚裏能撐船!我把這個喝了,各位慢用,今天我請客。”

拎着剩下的半瓶酒,鄉長搖搖晃晃出去了,剛關住包廂的門,就聽到哇的一聲,刑警隊長哈哈笑了:“這個傢伙沒酒量,喝這麼快肯定吐!”

韓笑突然覺着這個鄉長很可憐,她不知道的是蕭寒更可憐,從下午買上衣服,就雙手捧着坐在她家門口等她回來——來省城前,韓笑說的是今天就回青山鎮,再有三天,蕭寒就該去大學報道了。

等到上了火車,韓笑也沒有回來,但蕭寒仍舊是高高興興,因為他聽韓所長說韓笑打過電話,讓轉告蕭寒她在省城等他。

當天進學校報了道進了宿舍,父母正在給蕭寒鋪床放行李,韓笑推門。

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蕭寒看着白衣飄飄的韓笑含笑站在門口,不由熱淚盈眶,強忍着他上前拉住韓笑的手,語無倫次:“你,你怎麼找到我的宿舍的?”

韓笑落落大方輕輕掙開蕭寒的手,先給他的父母打招呼:“叔叔,阿姨,一路上辛苦吧?”

蕭寒母親上前摟住韓笑的肩,而後擁到剛鋪好的床前:“不辛苦不辛苦,來,坐下,我給你洗蘋果去!”

蕭寒父親從包里掏出幾個蘋果捧着,而後在蕭寒母親的眼色里跟着去了水房。

韓笑看着越發消瘦的蕭寒,心裏很內疚但滿面笑容:“找工學院這屆新生的高考狀元,很簡單吧!”

蕭寒上前輕輕摸着韓笑的臉,而後死死盯着她的眼睛:“我很想你!”

韓笑任由蕭寒的手在自己臉上滑過,而後低聲說“我也是!”頓了頓:“你爸媽馬上就回來了。”蕭寒拿下行李箱,手忙腳亂打開,很小心把在縣城買的衣服掏出來遞過去:“我自己賺的錢,給我愛的女人!”

韓笑愣了一下,伸手接過,看着精美的包裝:“這很貴的吧?”

蕭寒得意的笑了:“不貴,吹三十次嗩吶就賺回來了!”

眼前出現蕭寒在紅白喜事不遺餘力吹奏的情景,韓笑問過一次也就賺十多塊錢,最多再加一盒煙,不由站起來,將衣服放到床上伸手抱住蕭寒的脖子,正要將嘴唇貼過去,蕭寒父母推門進來了。

手忙腳亂,倆人都鬧了個大紅臉不自在,蕭寒父親趕緊開口說:“走,咱一家人出去吃頓好的,慶祝慶祝!”

出了宿舍門,韓笑跑到一輛警車前,吳司機搖下窗戶,韓笑彎腰說:“您先回吧,我跟我同學吃個飯,完了我自己打車回賓館。”警車隨即閃爍着警燈穿過報道的人群走了。

看蕭寒有些發愣,韓笑很不自然的解釋說:“我同學他父親的車,我不是找不到路嘛,就送了下。”

韓笑拉着蕭寒母親,蕭寒跟父親跟在後面,一行四人走過校園出門到了一個飯店,點了七八個菜,但“廳長的兒媳婦”、“咱一家人”,這兩句話反覆在韓笑腦海里旋轉,讓她食不甘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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