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 心口絞痛
凌四有些震驚,自己一直掩飾得挺好,她是怎麼知道的?心中暗暗感動,但此刻卻不能在閣主面前表現出來。
北榷對無瑕如此激動模樣很是不滿,幾日不見,自己思她甚甚,可她眸中只有凌四,並無自己。
到底,讓凌四陪她此程,是對是錯?
他對着衛一點了點頭,要他按無瑕說的去做,衛一迅速出了房門,屋內恢復安靜。
“我們尋到了玉溪庵,但被一股怪風捲入了迷霧森林,所以……”凌四打破這寧靜,也讓一直盯着無瑕看着的北榷收回了視線。
北榷猜到了這個可能,卻不敢相信。因為常人在迷霧森林都是有進無出,可此刻聽到凌四親口說出,又見到他們二人的狼狽模樣,不得不相信。
再轉眼看向身邊那個紅衣男子,身上乾淨無污,與他們形成鮮明對比,他上下打量這個男子,看到他光着的白足卻帶着血印子。
無瑕順着北榷的目光望向貔諾的赤足,一下驚住:“呀!你也受傷了!”他的腳不是不受外物影響嗎,之前在迷霧森林怎麼一點事都沒有,出了林子卻……
想起自己故意領他走碎石多的路線,她有些過意不去,帶着歉意看向貔諾。
貔諾已經解下綁在眼睛上的紅帶子,看到北榷也是披着黑絲,便將紅帶子繼續綁住頭髮,垂於腦後。
“有點疼。”他自然知道那時無瑕故意帶他走尖銳碎石地,並未猶豫也未彷徨,而是生生踩下去,讓自己感受到足底被刺的傷疼。
他完全可以提氣讓自己與碎石保留一絲空隙,踩空過去。但他並未那樣做,那種皮肉裂開的疼痛,讓他覺得,活着真好。起碼,現在看到了她眼中的一絲柔情,足矣。
“等下大夫來了也讓他給你看一下。”無瑕有些過意不去,緩緩說道。但她似乎忘記了,同意請大夫的,是北榷。也是為閣中凌四而請,能否給他這個外人看傷,只怕還得看北榷臉色。
北榷一直打量着貔諾,並未開口問他的來歷。他也知道,能從密道一同回來,定是有無法拒絕的理由。兩個同樣有着陰柔之美的黑髮男子,一個黑裳坐在輪椅,一個紅裳站立着。彼此不甘示弱,眼中沒有明確的火藥味,卻有着自然的疏遠和冷漠。
氣氛比較尷尬,凌四輕咳了兩聲,打斷這詭異氣氛。他何嘗沒看見,一進屋后,閣主看向無瑕眼中的深情和擔憂。就算目光沒在她身上,也關注着她的一舉一動,每個神情。
“這位公子救了我們,出林時天色已晚,便與我們一同回閣。”
他輕描淡寫地解釋着,聽着理由並不足以讓北榷信服,但他也未多問,而是轉目看向無瑕,細長眼中有着說不出的情緒。
無瑕被北榷盯得有些不自在,但她一直靜靜低頭盯着自己腳尖看着污穢的鞋子,想着他會安排自己今晚住哪兒。身上非常不舒服,好幾日沒有沐浴凈身,肯定散發著難聞的氣味。
正想着,就聽到久違的青燕的聲音了。
“姑娘,你回來了!”青燕還是那副圓臉可愛模樣,此刻見到狼狽的無瑕,又激動又心疼。
她快步走了過來,看到她外衣不知何去,裏衣又血跡斑斑,想伸手觸摸一下,又怕碰到她傷口。如此真誠關懷擔憂的表情都讓無瑕看在眼裏記在心底。
她主動伸手去捶了捶青燕腰間,笑着說道:“消息傳得真快,我才剛回來,你便過來了!這幾日可有想我?”
二人關係不像主僕,更像朋友姐妹,這也是青燕一直喜歡照顧無瑕的原因。像凌五身邊的幾個丫鬟,仗着自己主人的威力,便在他們這些下人中稱大。以前她還在凈衣房做事時,經常受她們欺凌,現在調到閣主身側后,便不再給她臉色看了。
“想,當然想,但閣主比我更想!你離開的這幾日閣主每日都拿着你練過的帖子看了一遍又一遍,常常坐在窗口發獃呢!”青燕未顧及其他,直接說了出來。
北榷也未露出不滿臉色,出乎意料讓青燕說了出來。可他看到無瑕毫未變色的面容依舊冷淡漠然,眼中莫名浮出一股怒意。
“你去安排這位公子的住房,等會讓衛一直接將大夫帶去你房間,這幾日辛苦了,好好養傷,其他事情先放一邊。”他隱去怒意,對着凌四說道。
“青燕,先帶她去凈身,再讓朱七準備一些吃的送到我房間,告訴他,是給無瑕姑娘的。”接着他有對青燕吩咐到,不再看向無瑕,轉身回到書桌前,繼續他之前的事情。
青燕帶着無瑕準備出房間,貔諾笑着說道:“瑕兒,待會可否來找下我?小金的睡眠習慣今天得告訴你。”
那一聲親昵稱呼,讓在場所有人都驚訝。北榷未動聲色,隱在袖中的拳頭緊了緊。凌四皺了皺眉,空氣中的火藥味已經夠濃烈,他還要加一把火嗎?
無瑕聽得自己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之前北榷喚她“瑕”時她感覺還好,畢竟他們二人有過曖昧,那樣相稱並不過分。可這貔諾在北榷面前這樣喚來這不是沒事找事嗎?她偷瞟了一眼北榷,只有冷峻的側臉沉默着,無瑕知道,他越冷靜,火氣才越重。
“好,你們也先去沐浴一番,晚點我去凌四房間找你們。”她並未單獨說“你”,而是說“你們”,這樣才不會於理不合。
待無瑕二人出去后,凌四也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要貔諾跟自己走。貔諾輕飄飄地跟在凌四身後,在門口頓了一下,回頭望了一眼北榷,雙眸閃過一絲紅光,瞬間消逝,隨即離開。
屋內的北榷卻不好過,莫名他覺得胸口疼痛難忍,這是怎麼了?他用手壓住心口,感覺那纏在自己心臟上的東西瞬間失去控制,緊緊勒住自己心臟,讓血液無法流轉。
額間的細汗已經隱隱冒出,他穩了穩氣息,將青筋爆出的手掌放在輪椅上,快速推動着進入內書房。裏頭有紅姑為自己準備的藥丸,能夠稍微控制心口失控的東西。
為何突然會失控呢?這次比以往更要強烈,這是為何?以往失控只是輕微挪動纏繞,這次卻是緊緊綁住自己心臟,像藤蔓一樣纏住,連心臟都能感受到它在輕輕顫抖。它是感應到了什麼嗎?
想起那個陌生的紅衣男子,北榷眯了眯眼,能將無瑕凌四帶出迷霧森林,定是不簡單之人。突然,北榷臉色一變,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難道,是那個人?
那年自己跌落迷霧森林,年少體弱,被那些劇毒植物刺破皮膚,瞬間整個人整個身體都腫大一倍。自己心中帶着執念和要活着的yuwang,他硬是在迷霧森林爬着尋找出口。
沒想到越走越深,還碰到了一些毒獸。許是身上流出來的都是黑血,沒有一塊好皮膚。連整個臉都腫成黑豬臉一般。若不是身上還有碎成布料的衣裳遮體,只怕那些毒獸也不會把自己當作人類看待了。
不知是有什麼纏住了自己雙腿,年幼的他已經沒有力氣回頭去看腳下的物體是什麼。他只有睜大眼睛,將求生的yuwang在眼中流露得淋漓盡致。
他昏死了過去,或者是就那樣死了。
可他還能聞到自己身上血肉散發的腐臭味,那雙眼依舊睜開沒有閉上,只是身體卻再也無法動彈。
“你想活下來嗎?”一個靈異聲音從頭頂傳來,他尋不到聲音,也看不到來人。甚至,他連說想的力氣都沒有。
一團紅霧在他面前飄了飄,那聲音就是它傳來的。
一陣微風出來,將圓形紅霧吹散,視線方向又變成綠茵茵一片。
“把你心臟給我,我讓你活下來。”充滿蠱惑的聲音又飄入少年貔諾的耳畔。他想拒絕,可又想活,但他依舊無法表達任何想法,那紅霧飄閃着鑽進自己胸口,他的視線里,變得黑暗無比,他終究還是昏死了過去。
等他再次醒來,卻不知過了多久,身上穿了一身鮮紅整潔的衣裳,所有傷口都已經痊癒,任何痕迹都沒有留下。他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原來腫脹的臉蛋也已經恢復正常。突然想起之前那團詭異紅霧說要自己心臟,他緊張摸了摸胸口,卻依舊感覺到怦然跳動的心臟是健碩有力。
未去疑惑自己這身衣服是怎樣得來,他重重舒了一口氣,將衣領拉下,看了一下左胸,入眼的模樣卻讓自己驚呆了。
一株鮮紅似血的三瓣花印在胸口,那手指長的枝幹分明是一個傷口!傷口已經癒合,但微粉的色澤依然清晰入目,證明他這裏被人入侵過!
難道心臟已經被那人取走了?為何這裏還有均勻跳動的節奏感?正詫異想着,那個詭異聲音又飄來了額:“這嗜血三瓣花會給你新生一個心臟出來,但只能維持二十年。你身上大部分毒素已清,以後再入迷霧森林也無毒獸襲擊你,只是要再小心那些植物了。但是你雙腿已被黑椒藤給纏死,想恢復成以前那樣活蹦亂跳是不可能了。”
聽得少年北榷目瞪口呆,久久不能反應。他捶了捶自己的雙腿,還有微微知覺,但確實無法靈活移動。又想起自己心口的東西,只能讓自己維持二十年的壽命?
“二十年後,你再來林中尋我,我再將你胸口的嗜血三瓣花換一朵新的。如此,便再可活二十年。怎麼,四十年時間,還不能復仇嗎?”那聲音帶着嘲笑和不屑,字字扎在北榷心口。
是啊,若不是他,自己早已經死了,如今還要跟他討價還價嗎?還活着便好!
“多謝前輩!北榷再次感謝前輩救命之恩,可是日後北榷該如何來尋你呢?”稚嫩臉蛋已經有着不屬於他年齡的成熟和穩重,他誠懇問向那人。
“一切隨緣。”那人只留下四個字便再無任何蹤影,地上有兩根粗棍像是刻意為他做拐杖用的。
北榷也未再去追問,而是努力尋找出林的方法。那人說的一點沒錯,林中所有毒獸看了自己都繞道而行。
後來他才知道,他整整在林中昏睡了一年的時間。
……
從回憶中清醒過來,北榷摸了摸胸口那個不屬於自己的心臟,嘆了一口氣。二十年,只有兩年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