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法外有天
紅巾軍任命的平州郡守抬頭低聲問道:“如何了?”
獄吏搖頭皺眉道:“那犯婦無論如何用刑,都一口咬定是她一人所為,倒是個頗有些骨氣的婦人!可那把劍是唐五爺的,仵作也查驗過傷口,力道、深度非婦人所能為。”
郡守點頭道:“既然牽涉到唐五爺,你等須萬分小心,弄不好你我都得掉了腦袋。此案我恐怕瞞不過石軍師,還是如實向劉首領稟報吧。”
當唐萬年邁步走進議事大廳時,看到劉謙和石天弓都面色鐵青地瞪着他。
劉謙沉聲問道:“五弟,你老實說,你表哥卞義可是為你所殺?”
唐萬年躬身施禮道:“不瞞二位哥哥,正是小弟所為!我與表嫂賈慕秋從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情根深種。後來陰差陽錯,她嫁給了我表哥,還常常受到虐待!我二人懼怕世人非議,但一直保持着魚水之歡。昨夜被我表哥撞破,我就乾脆殺了他,一了百了!懇請兩位哥哥下令放了她,促成我二人好事!”。說完,他俯身跪倒,連連叩頭。
劉謙氣的雙手發抖,指着他罵道:“你---你真糊塗!眼看整個天下都要被我們收入囊中了,有多少黃花閨女不好找,你偏戀一個早為人婦的半老徐娘!還---還為她殺人!”。
石天弓也冷冷斥道:“五弟,你可知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殺人是要償命的!”。
唐萬年抬頭昂然道:“如果非要償命,那就放了慕秋,我一人承當!”。
劉謙憤憤罵道:“屁話!身為上將軍,不是戰死沙場,卻為一個娘們死在斷頭台上!你讓我如何給兄弟們交代?讓我有何顏面面對天下世人?你給我滾下去,禁閉十日,面壁思過!”。
唐萬年再次叩頭,起身退出帳外。
石天弓上前一步拱手道:“大哥,如此不妥吧?”
劉謙倒背雙手,低頭不滿地斜眼問道:“有何不妥?”
石天弓上前一步道:“大齊之所以名存實亡,便是因為刑不上大夫。所謂國法,無非就是一張蛛網,網住的都是些蒼蠅蚊蟲,遇到麻雀就破網而出。我等還未曾立國,你更不能網開一面呀!”。
劉謙面紅耳赤道:“可他是你我的兄弟,你能眼睜睜看着他死嗎?王法不就是咱倆定的嗎?只是針對小民的!再說了,法外有情,法外有天!難道你非要置自家兄弟於死地才心裏快活?”。
石天弓無奈地搖頭道:“大哥非要法外施恩,五弟也該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劉謙直起身來說道:“就依你言!關他二十日禁閉,讓他好好面壁思過!至於那個半老徐娘,既然她自己都一口咬定一人所為,就明正典刑,也算給世人一個交代!此案到此為止。”
昏暗的天空中,烏雲滾滾,雷聲陣陣,眼看就要下雨了。
押送賈氏的囚車緩緩行過大街。賈氏身着囚衣,頭髮蓬亂,灰白地臉上一隻眼睛已經被打瞎了,面貌醜陋無比,全沒了往日的萬種風情。圍觀的眾人有的向她臉上吐口水,有的朝她身上扔臭雞蛋和爛菜葉,她卻好似渾然不覺。
劊子手含了一口清水往鬼頭刀上噴去,低頭看了一眼赤着雙腳,五花大綁跪在地上的賈氏,揮刀砍下。在鬼頭刀落下的一瞬間,賈氏忽然仰臉望天,用盡最後的力氣哭喊道:“萬郎救我!”。
一道犀利的閃電刺破蒼穹,伴隨着滾滾的雷聲。傾盆大雨終於落了下來,地上的血水很快被沖刷的一乾二淨。
聶芸娘終於站了起來。在關羽的攙扶下,她緩緩邁步走出洞口。很快,她便掙脫了關羽的臂膀,輕快地跑向潭邊。她先是伸出光潤潔白的小腳丫試了試潭水的溫度,不由得激靈打了個寒顫。
關羽抱着膀子在她的背後面含微笑地注視着,此時的芸娘全沒了沙場上的威武霸氣,彷彿又變成了一個天真的少女。
關羽笑着說:“你再掉下去我可沒力氣撈你上來了啊!”。
芸娘回身賭氣道:“誰讓你撈?”說完俯下身蹲在地上,雙手捧起清澈的潭水拍打在自己的臉上。
關羽伸了個懶腰大聲說:“我去捕魚去,今天再讓你喝一天沒味的魚湯,明天帶你出峽谷請你吃好吃的!”
聶芸娘若有所思地說道:“我去挖些野菜,有幾種野菜是有鹹味的,可以代替鹽巴。”
聶芸娘捧着一大把綠油油的野菜蹲在潭邊細細掐掉了根莖,放在潭水裏清洗乾淨,放回山洞之後。見關羽還站在潭邊聚精會神地叉魚,便走了過去,自己搶過了魚叉。由於缺乏經驗,她半天也沒叉上來一條。
百無聊賴的關羽坐在一塊突出的岩石上嘟囔道:“小姐,你這麼玩天黑之前我們可能都吃上飯了!”。
聶芸娘頭也不回地不去理他,仍然認真地盯着水面下遊動的魚群。幾經調整,她終於叉上了第一條魚,隨即將魚叉高高舉起得意地炫耀着,臉上的笑容燦爛的像個孩子。
由於過於得意,那條拚命掙扎的魚又“噗通”一聲掉入水中,芸娘傻了,關羽卻捂着肚子哈哈大笑,滿地打滾。
夜幕降臨,二人圍坐在火堆旁,有滋有味地飽餐了一頓。洞外起風了,烏雲也遮住了皎潔的月光。
關羽拍着肚皮懶洋洋地躺在厚厚的草鋪上,旁邊的聶芸娘聽着洞外呼呼的風聲卻若有所思。
她喃喃說道:“明天出了峽谷你我又會成為路人吧?”
關羽答道:“怎麼會?我們曾經共患難過,是朋友!”
聶芸娘忽然眼泛淚花,翻身爬起,猛地撲到關羽肩頭狠狠咬了下去。
關羽疼的哇哇大叫,捂着肩膀坐了起來,憤憤道:“你做什麼?”低頭看去,肩頭留下一排深深的牙印,還好沒有出血。
聶芸娘忽閃着長長的睫毛,毫不躲避地直視着他的雙眼,緩緩說道:“我要讓你記住我,你這個無恥之徒!”。
被刺激的獸血沸騰的關羽將聶芸娘狠狠推倒壓在身下,一把扯掉她身上單薄的衣衫,恨恨道:“我今天就無恥了!”。
“無恥之徒!”聶芸娘雙頰滾燙,口裏輕輕罵著,雙手卻不由自主地緊緊摟住關羽的雙肩,向自己微微顫抖的身體拉去。
此時洞外電閃雷鳴,風雨交加,洞內火堆上的乾柴噼啪作響,烈焰熊熊。
冒着黑煙的篝火旁,楊明義一臉苦澀地問姜啟良道:“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姜啟良低頭默默無語。
他心裏嘀咕道:我磨破嘴皮子的叮嚀你老人家都當耳旁風了,現在問我怎麼辦?他娘的原先的半壁河山都丟了,現在想起來問我怎麼辦?自己人越打越少,敵人越打越多,你不是拍着胸脯說好漢做事好漢當嘛?現在讓我幫你背黑鍋?
牢騷也只敢在自己的肚子裏嘀咕嘀咕,畢竟對方是老闆,自己充其量也就是個打工的。
“以退為進,以守為攻。”姜首輔說了句看似莫測高深實際很沒營養的話。
你忠國公沒聽明白?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因為我自己還沒想好後面該咋整呢!
楊明義嘆了口氣,開始了批評與自我批評。低聲說道:“本公糊塗,悔不該當初!”。
姜啟良拍了拍屁股站了起來,說道:“國公爺,起來吧!打起精神,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的田野!我軍還遠未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將士齊心反敗為勝的機率還是很高的!”。
小順子兩股戰戰地跪倒在皇後娘娘腳下,汗如雨下,不敢抬頭。
蕭皇后冷冷道:“今天你老實交代,陪聖上出宮做什麼去了?但有半句瞎話,仔細你的皮!”
小順子連連叩首道:“回皇後娘娘,小奴的確是陪主子出宮了。但主子是出去微服私訪,體察民情。”
蕭皇後向左右看了一眼,喝道:“掌嘴!”。
沒等左右的宮女上前,小順子抬手給了自己幾巴掌。哀求道:“娘娘恕罪,小奴不敢亂講了!小奴是陪主子出去尋花問柳,沾花惹草。”
蕭皇后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威嚴地說道:“繼續講。”
小順子連連陪笑道:“娘娘母儀天下,蕙質蘭心,什麼都瞞不住您!可是此次出宮花也沒沾上,草也沒惹着,只惹了一肚子氣回來!”。
皇后奇道:“竟有這種事?”
小順子急忙道:“對呀,娘娘,小奴都替主子報不平!先說那名藝妓,長得那叫一個丑啊,身材五大三粗,腦袋就是殺了一頭豬,把豬頭直接安頸子上了。模樣哪及得上娘娘的萬分之一?唱起曲來更是殺豬一般的慘嚎,好些人聽着聽着當時就跳河自盡了!”。
皇後娘娘心情大好,樂的咯咯笑出聲來。斥道:“小奴才休得胡言,何至於如此不堪?”。
小順子馬上賭咒發誓,句句實情。
皇后輕嘆一口氣,蹙眉道:“聖上這是得了失心瘋了!放着宮中眾多如花嬪妃,卻偏要出去胡鬧!”
小順子隨聲附和道:“可不是咋的?也許是孔雀看多了,卻偏想嘗嘗豬肉味道?放心吧,娘娘。有了這一次,聖上回來自己就噁心了好幾天,以後再也不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