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管是先天不足,還是後天失調,她一定要努力讓「肉包子」長大。
當夜。
繼慕聲半夜來到城西的慶保鏢局,而王梵超已候着他。
見他臉上似是捱了拳頭,嘴角還破皮瘀傷,王梵超一驚,「世子爺,您怎麼弄成這樣?」
「不礙事。」繼慕聲淡淡一笑,「不過是捱了一頓拳腳。」
「什麼!是誰?」王梵超氣憤地問。
「是繼慕凡的狐群狗黨,在外面被他們堵到了。」
以世子爺的武功,應可輕易的打趴那些不學無術,只會惹事生非的紈褲子弟,只是為了隱瞞自己已經病癒的事實,世子爺只能捱打……王梵超不禁為繼慕聲感到委屈。
「世子爺,您要我組織的暗衛已收編完成,不知何時才能為世子效力?」
繼慕聲拍拍他的肩,像是在對他說少安勿躁,「還不是時候。」頓了頓,繼慕聲轉開話題道:「對了,我請師父去找的人有下落了嗎?」
前不久,繼慕聲要王梵超替他找曾經在侯府做事的奴僕王壘,因為王壘瘦如竹竿,大家都叫他王竹竿,而王壘是鄭眉的陪房,十年前,鄭眉將他配置在文安院伺候繼慕聲。
當時繼慕聲的飮食都由王壘伺候着,他手藝不差,也常常做些家鄉菜及零嘴給繼慕聲吃,年少的繼慕聲十分信任他。
繼慕聲記得他突然生了那場大病卧床不起后,就再也沒見過王壘,這背後怎麼可能沒有問題。
「世子爺,人是找到了,不過……」王梵超面色凝重,欲言又止。
「師父直言無妨。」他目光一凝,沉聲追問,「王壘還在人世嗎?」
王梵超點頭,「他還活着,但是又聾又瞎又啞。」
聞言,他震驚無比,「怎麼會?」
「王壘住在敦陽城郊的一間破草房裏,靠着同族的人濟助度日。」王梵超眉頭擰緊,「世子爺,向當地人打聽後知道,王壘在您生病時突然被夫人以照顧不周的理由逐出府,回到敦陽沒多久變成廢人。」
繼慕聲沉默不語,所思,俊臉蒙上陰雲。王壘因為沒妥善照顧好他而被逐出府,這事聽來極為合理,但連結之後王壘的遭遇,就覺得不尋常。
王壘雖瘦,但身子向來健康,再說他當時不過三十多歲,也從來不曾有過任何病痛,為何回到敦陽后突然變得又聾又啞又瞎?
是不是有人對他下毒手,希望他聽不見、看不見也不能言語?若是,那麼又是誰?
王梵超打量着他的神色,躊躇的道:「世子爺,當年我被夫人逐出侯府後,您便生了重病,之後失去智力……不瞞世子,我始終懷疑此事與夫人有關,只是我人微言輕,夫人又幾無破綻,因此未能稟報侯爺。」
繼慕聲微微頷首,其實,他心中也是對她有所懷疑,只是尚未證實,什麼都不好說……
鄭眉是在繼慕聲五歲那年進侯府的,進府後只是個妾室。隔年,繼慕聲的娘親定安侯夫人屈長秀因病過世,鄭眉才從妾室被抬為繼室。
繼君行之所以向禮部上報,是因為她進侯府以來,始終盡心儘力照顧着繼慕聲,由於屈長秀病體孱弱,根本無法善盡母職,繼慕聲便由鄭眉照料,可說無微不至,繼君行長年在邊關,覺得自己正需要一個這樣無私良善的女人為他照顧兒子及治家。
「師父,我一直將繼母當是親娘般信任着,但是我大病之後,卻常常看見她露出冷漠及鄙棄的神色,還有繼慕凡……她定然知道繼慕凡的所作所為,卻從未阻止。」繼慕聲眼底流淌一抹深沉的傷痛及挫折。
「世子爺,您何不告訴侯爺您已經康復,並將此事向侯爺稟報?」王梵超不解。
「父親長年戍守邊關,身負護國重任,不好拿這些事擾他,再說……」他眉心微微一蹙,「她的尾巴還妥善的藏着,怎好在這個時候驚動她。」
王梵超思索他的話意后說:「看來世子爺心裏已有盤算。」
繼慕聲唇角一勾,笑意卻不達眸底,深沉又難以捉摸。
通仙觀的後院一隅,鄭眉與趙芸娘正坐在樹下的石椅上歇腳,繼慕凡領着顏如雪在庭院裏賞花,而那些隨侍的婢女與奴僕被兩名夫人支開。
「顏夫人,你這女兒生得真好……」鄭眉望着不遠處的兩個少年少女笑說,「瞧瞧我們凡兒的魂都被她勾走了呢。」
「侯爺夫人過獎。」趙芸娘假意謙虛,「二少爺將來是要繼承定安侯名號的,能與他匹配的當是名門淑女,又哪裏會看上如雪。」
鄭眉苦笑,幽幽一嘆,「說什麼繼承名號呢?在侯爺及外人眼中,只有聲兒才有資格繼承。」
「大公子是個傻子,這爵位遲早會是二少爺的。」趙芸娘說。她可不是瞎說,很多人都是這麼想的。
「你有所不知……」鄭眉語帶哀怨,「侯爺對前夫人用情至深,在他心中,聲兒才是他唯一的繼承人,他日定安侯之位非聲兒莫屬。」
趙芸娘聽着,若有所思。
繼慕凡身為侯府的二少爺,兄長是個傻子,將來府中的大權多半還是握在他手上,要是如雪嫁了他,其實也不差,但如果繼慕凡能繼承爵位,那麼如雪將來就是個侯爺夫人了,豈不是更好?她的身分便也水漲船高了……只不過,繼慕凡眼下還不是世子呢!
「唉……」鄭眉沉沉一嘆,「這或許是我們娘兒倆的命運吧!」
趙芸娘微頓,「夫人何出此言?」
「想當年我進到侯府,只是個妾室,要不是屈姊姊過世,哪輪得到我坐在今日的位置?」她搖頭,面色愁苦,「聲兒雖傻,可還活得好好的呢,看來我家凡兒跟爵位是有緣無分了。」
她這麼一說,趙芸娘瞬間意會到什麼。
「夫人,請恕妹妹斗膽說句話……」她刻意的壓低聲音,「若世子爺死了,二少爺不就是侯爺唯一的子嗣了嗎?」
鄭眉微微挑眉,目光深沉的看着她。「妹妹這話倒是不假,只不過世子雖傻,身體可強健得很……」
「夫人,人有旦夕禍福,誰料得准?」
趙芸娘此話正中鄭眉心思,兩人眼神交會,似乎有了默契。
「妹妹有話直說無妨,這兒就我們姊妹倆……」鄭眉語帶暗示。
趙芸娘思索須臾,決定說出她心裏所想,因為她深信,那正合鄭眉的意。「夫人,世子雖傻,但已二十有四,早該是成家的年紀了吧?」
「確實。」
「我府上有一庶女,名叫無雙,知書達禮,人情練達,而且吃苦耐勞,沒有她不能做的事……」趙芸娘深深一笑,「讓她嫁進侯府伺候世子,應能勝任。」
鄭眉微頓,語帶試探地問:「這名叫無雙的庶女,聽話嗎?」
「聽話。」趙芸娘補上一句,「而且,可有可無。」
鄭眉咀嚼着她話中的深意,很快便明白了。「看來,她很適合嫁進定安侯府。」她露出淺笑。
趙芸娘微微頷首,「沒人比她適合了。」
顏無雙不知道趙芸娘跟鄭眉已經開始算計,照例來到弄草堂幫繼慕聲抓了幾帖葯,那天他嫌她胸部小,她一氣之下匆匆離去,並沒跟他約定下次見面的日子,可她沒有放棄治療他。
而她出府前,顏如雪交給她一封要給梁志的信,等她來到弄草堂,夥計卻說梁志有事出去了。
她便想,先前往萬葉織交貨,回府之前再過來看一看。這回,她依解老闆所建議,精綉了一些姑娘家的腰帶跟短披肩,希望能賣得好價錢。
提着藥包,她離開弄草堂沒多久,後面傳來梁志的聲音——
「顏五姑娘,請留步。」
她停下腳步,回過身,只見梁志喘吁吁的追了上來。
「我聽夥計說、說你去過,剛走,所以……」他努力調着紊亂的氣息,艱難地道:「有、有給我的……東西嗎?」
見他跑得臉色通紅,上氣不接下氣地,她忍不住笑了。
「梁二公子,你就這麼擔心錯過如雪的一字一句?」
梁志很是難為情,手足無措地道:「你別笑話我了……」
顏無雙看他面紅耳赤,也不好再捉弄他,再說在這大街上,她也不適宜跟一個男人多談。
於是,她跟他使了個眼色,兩人便走到街邊的一處屋檐底下。
她從袖袋裏取出顏如雪托她轉交的書信,「喏,如雪給你的信。」
梁志迫不及待的將信收下,「多謝顏五姑娘。」
「別客氣了,能幫上你跟如雪的忙,我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