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七皇子的棋盤（中）
花晴會怎麼寫？真的一五一十把全部包括把我用了魔法的過程也給寫進去？
接過公公遞來的文具，月公主和花晴都在最後堅定地看着對方點了一下頭后，埋頭開始了寫作。
……
一時，庭上只有默默地書寫聲作響。
好一會兒，兩人終於寫完后，皇上接過公公遞上來的宣紙后便迅速讀了起來……
又是一段寂靜的時刻，只聽皇上忽然問道：
“賢忠，你怎麼看？”
賢忠是皇上對魏大人親密的稱呼，魏大人聞言后從一側走了出來，嚴肅地說道：
“公主與花晴小姐所寫的內容真是一文不值！”
眾人震驚，皇上淡淡地道：
“哦？你都沒看，怎麼知道一文不值？”
“陛下，臣不用看也知道，只是因為，微臣從未想到過，史書的內容和自己的事實能有如此接近的時候……”
皇上沒說話，只等他繼續解釋，魏大人頓了一下后，接着道：
“微臣讀史書，曾聽聞古時秦二世胡亥殺李斯，漢高祖劉邦屠韓信，宋高宗趙構除岳飛云云，還以為只為後世添油加醋之言，不可全信，但現在卻幾乎發生在我的身上……
當然，當今聖上火眼金睛，明察秋毫，臣狗膽也不敢將陛下與那些昏君做對比，但敵國專門從事間諜情報工作，以挑撥離間之類的勾當為終生職業的密探所言的話語，其份量和真假，想必陛下早已心中有數……
臣鞠躬盡瘁一生，為大唐死而後已，但若聖上有所懷疑，就是學當年比干挖心，為商紂王獻出心臟，以觀是否真有七竅，又何足掛齒？區區血肉之軀，若能剷除聖上的疑慮，又何足惜之？無論上面寫的是什麼，無論元國的諜報人員對她們說了什麼，微臣一切聽皇上吩咐即是。”
魏大人說完后便站回了剛才的位置。
寂靜，又是一片寂靜掃過太極宮兩儀殿內……
“嗯……”好一會兒后，皇上終於發出了聲音，卻也不置可否。
他放下了手中的宣紙，再次抬頭看向了庭上眾人，最後又在魏大人和七皇子身上停留了數秒后，抬頭問道：“還有誰有別的證據要提出來么？玄心，你還有話補充么？”
七皇子面帶微笑，表示沒有補充。
皇上宣佈道：“那麼今日‘議事’就到此。此事元國人的參與已經可以確定，御史台統領和京城護衛，防護不周，讓他國間諜潛入，罰一年俸祿，責令思過。
玄心結合新的證詞繼續調查此案，對宋忠橫再做進一步拷問，詳細製作報告奏摺，若無特殊情況，明日同一時刻再來這裏集中彙報……
此外，此次公主安然回宮，魏大人功不可沒，不過朕也不會忘了對捨身幫助了的草民做獎勵的，剛才拜見時說叫什麼來着？王極？”
月公主看了我一眼，我連忙下跪學着他們的樣子說道：“啟稟陛下，正是。”
皇上連看都沒看我一眼，直接又道：“……凌月，這次是朕錯怪你了，”他轉頭對一邊的公公看了一眼：“宣旨撤銷對公主的禁足。你先回去好好歇歇……對了，朕問個題外話……”
月公主抬頭看向了皇上，後者非常讓人意外的居然似乎在做猶豫……
“你怎麼看塔文特帝國的蘭斯王子？聽說你們在後花園遇到了？”
月公主心中暗暗驚訝，之前去找雨公主的時候通過迴廊的事情原來父皇已經知道，當時還好七皇子即使解難……
蘭斯給她的印象，除了那一張大到真有些誇張的嘴和無比噁心的態度外，無疑就是在她轉身離去后對她叫喊的最後一句話語了：我鬼王蘭斯想要到手的女人，絕對跑不掉……
月公主搖了搖頭，回答道：“父皇曾教導女兒不以面取人，我對蘭斯的接觸也不過僅限於數句話而已，不知父皇何以相問？”
“也罷……明日你們三人明日‘議事’完畢后一起再來，到時候朕另有安排。玄心和賢忠留下來，其餘的人，都散了吧……”
眾人只有躬身領命。
離開前，我瞟了一眼庭上留下的兩人，七皇子站在原來的位置面帶一種詭異的微笑，而魏大人……
魏大人正以一雙冷冷的眼睛盯着這邊……
具體來說，就是我和月公主這邊……
那種視線，從我第一次見到他以來還從未見過……
魏大人又是從什麼時候這麼直接地用神情表露出過自己的內心了？
月公主注意到我的動作后，也回頭看了一眼，魏大人對月公主的視線居然絲毫不迴避，一雙眼睛只死死地盯着我們……
……那種冷徹肌骨的感覺，我不覺一下打了一個寒顫……
……//
跟在花晴和月公主身後，我們走在了向明月宮返回的路上……
月公主拉着花晴對她的身體進行了問候，後者臉色比起之前確實蒼白消瘦了不少，但也表示沒事，幸運的是，當時的劍傷雖然刺中胸aaa脯，卻並未深入肺里，雖然失血較多，但傷口若僅限皮肉，想必不久就能康復……
“公主，屬下無能，未能傳達消息，險些誤了大事……”花晴在宮外剛說了幾句就直接半跪了下去。
“說什麼呢，花晴，我們間還講這種話？”月公主連忙扶她起來了：“病人就像病人的樣子，快回明月宮繼續調養吧……心兒丫鬟都在惦記着你呢……”
“我也在惦記着你哦？”我插嘴着笑道。
“謝謝你，王，嗯，王公子……”花晴有些彆扭的對我說道，說起來，這還是我們見面以來第一次直接對話。
“花晴，在大漠離開我們后，到底都發生什麼了？”
月公主關懷地問道，於是花晴又向我們詳細講述了一遍她的經歷，結果和剛才庭上所言並無差別……
“這麼說幸好七皇子通過……救了你……”月公主踟躇着……
她看了我一眼后又說道：“剛才魏大人在我們離開前那眼神……”
月公主應該和我想到的是同一個問題……
魏大人是在不滿我們沒有遵守說好的約定，在庭上揭發他？
但明明是他先不守條約，沒有在交易的時候把花晴釋放給我們的啊……
月公主說道：“不過那個時候，花晴已經逃脫，所以他即使真想給我們人質，也是無能為力了……？”
“他該不會是……”我忽然想道：“以為花晴的逃脫，其實是我們的計謀吧？他雖然在清雅齋的宴會上留住了我們后再去下命令驅使他的人員……但我們卻也可以用別的人手，暗中觀察他的傳信通路，他一定以為我們是這樣，利用這次交易，知曉了花晴的位置，從而幫她逃脫了？之後再在庭上不顧約定的直接舉報他？”
“不……”月公主皺眉思考道：“魏大人當時交易時的樣子，是真的在意我們在皇上面前舉報他損壞他的形象，在皇上心中種下疑點……
也許他根本打從一開始就不準備把作為重要證人的花晴放回來給我們……即使當時花晴還在他的手上，結果也應該是一樣的……而他答應交易，也不過是想利用那個機會，把我們引到城外好繼續他的暗殺計劃罷了……”
說到頭來，魏大人想利用交易引開我們的注意，繼續他的暗殺計劃，而我們則是利用交易，想準備以部分以及只有外殼的物品證據，先換回人質再說……
說到底，大家不夠都是在相互利用，相互欺騙罷了……
那麼，他那無比異常的冰冷眼神，又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從何而來？
我和月公主的心中，都不禁發出了這個疑問……
……//
兩儀殿內，皇上留下七皇子和魏大人按常規討論了一下就近的一些國家大事後，又問出了一些徹底不同於往常的事情……
桌上，是一封徹底不同於往常的報道奏摺……
幾番言談后，皇上問道：“你們怎麼看？”
“……孩兒經過努力，終於找出了月妹出宮消失前，最後一日給她私宅地下室打掃衛生的下人……按其證詞，當時那地下室的味道，以及周圍明顯剛脫掉的衣服……恐怕此事不假……”
皇上微微有些乏力地嘆了一口氣，繼續看着那份報道，並輕輕把頭往魏大人那邊歪了一歪……
而魏大人此時一雙眼神，只死死地盯着另一個方向……
那個方向上，桌子的對面，七皇子俊俏的臉龐似笑非笑，正只以同樣的專註，回看着魏大人的雙眼……
——曾有位睿智的人說過，沒有人比你的敵人更了解你……
現在七皇子和魏大人這對敵人這場對視里的千言萬語……也許也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這是一種只有在朝廷上摸爬滾打，暗地裏勾心鬥角了這麼多次，這麼多年才能培養出來的默契，一種只存在於這兩個爭儲勢力代表人物之間的語言……
……
經過貌似長久卻其實只有短暫的一小會兒時間，皇上歪着的頭漸漸轉為了側頭，他似乎已經等的有些不耐煩了……
魏大人首先從這個對視中轉移開了視線……七皇子臉上的笑意隨之在不覺間忽然變得更深了……
然後，魏大人終於開了口，他對皇上道：
“……據微臣的探子，戈壁灘沙漠的當任沙漠之王，已經和那小子有了協約……其目的不詳，但其可能的作用，這個小子對未來的打算和抱負，恐怕非同小可……
而就在幾日前，他們剛回來那天，月公主確實也立刻將他邀請入了私宅內的浴室，兩人進行了長時間的雙人沐浴……”
桌子另一側的七皇子彷彿忍不住贊同，不停地點起了頭來。
“是么……”
過了好一會兒，皇上終於輕輕嘆道：“非我族人，其心必異……看來，這次，我又不得不再次做個負心人了……”
皇上邊說著，放在桌上的手指不節奏地做起了輕點……
指頭下，正是他剛才閱讀着的報道奏摺，再下一層，一卷華麗的羊皮紙露出了一個角落，象徵著塔文特帝國皇家標記的雙頭禿鷹，在那裏傲然挺aaa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