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人為刀俎，我為
“在這之前，微臣想再斗膽讓公主將那信件給在下試閱一二，不知公主可准許否？”
“你不相信我們？”月公主責問道：“我堂堂月公主居然還能言而無信不成？我好心來講和，還能耍這種小兒一般的手段么？！”
“微臣只是圖個安心而已，還請公主息怒……”
魏大人雖然表情毫無變化，但他的心中一定已經答出了一百種肯定的言語……
月公主轉頭了我一眼說道：“也罷，你要看就給你看看吧……”
於是，我轉身拆出包裹上的信封，展開來輕輕遞給了魏大人，他只看了一眼，就立刻揮手表示看夠了。
“微臣感謝公主，卻不知下面那個包裹……”
“哼！”
月公主又對我使了個眼神。我打開包裹外裝，裏面正是我們從元國樞密院據點得來的那個木盒，精緻的做工，華麗的雕刻以及些許元國的文字，無不展露着其特殊的來源……更讓人值得信服的，是上面角落裏元國樞密院的官方標誌……
同樣的，魏大人只瞟了一眼，彷彿一碰到就會沾染瘟疫一般，立刻揮手讓我收起來了。
但物品的真假，想必他已經看清，只聽他說道：“公主厚恩寬帶，微臣真感激不盡……”
說著魏大人對月公主做了個拜服的姿勢。
這時，送酒的下人正好都到來，幾壺極品釀酒又被擺上了宴桌……
月公主等他們都撤走後，才冷笑着回答道：
“魏大人也真有意思很，事情都說道這個層面上了，居然還那一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對朝廷精忠不已的樣子……心裏，卻早已把養了他一世，提拔了他一輩子的大唐和我東方家忘到九霄雲外了！”
說著月公主以極其厭惡的表情繼續道：“……表面上一副忠臣賢良，為人表率的樣子……背地裏，卻是如此的小人，心思，是如此的邪惡！”
魏大人聞言后沒有回答，好一會兒后，他忽然笑了出來：
“呵呵，月公主覺得在下這幅樣子假，想看看在下真正樣子，知道微臣真正的心思想法？那微臣也不妨直說出來：
在下覺得過月公主一直遠離朝野，真是一個正確高明的選擇……”
“什麼意思？”
“如現在月公主正在做的這個選擇一樣……在下一面不斷驚嘆於公主所做選擇的聰明過人，卻也不解為何對朝野的見識，是如此的淺薄！”
月公主盯着魏大人一時沒了話語，而後者依然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毫無表情，只伸手抬起了下人新拿來的酒壺，為自己又斟了一杯……
“魏大人這話，能否詳談？”
我忍不住直接問道，這還是入宴以來，我第一次開口。
魏大人連頭都不抬，只淡淡地回答道：
“朝廷和大唐是養了我一世，不僅養了我，還有我的家人，親人，子孫……我的所有地位權力財富，也的確都是多虧了當今聖上的賞識和提拔……
所謂食人俸祿，替人辦事……
我雖然獲得了俸祿，但這些難道不正是因為我‘替人辦事’了，才理所應得的么？……又有什麼忘不忘的了？
這份工作，若聖上能有更好的人選，在下難道還能繼續領這份俸祿么？”
說著魏大人拿起剛才斟滿的酒杯，輕輕喝了一口后，繼續道：
“再說公主對我的評論，微臣想問，在下領這份俸祿，到底是在去為皇上‘辦事’呢，還是在為了要去當所謂的‘善良人’？
試問何為善良？又何為邪惡？世間所謂的善良，難道是公主說了算的嗎？
……難道月公主以為，這個朝野上下的競爭，是在比誰更善良？
若人為刀俎，難道我還要為魚肉……就為了月公主所謂的‘善良’？公主以為這自古以來就有恆久不變的權勢鬥爭，到底是個什麼遊戲？
正如公主所言，事情都說道這個層面上了，還在說什麼誰善良，誰邪惡了，豈不……顯得有些好笑？”
月公主和我都一時沒了話語……
魏大人面不改手，只抬手輕輕喝了一杯酒後。
好一陣后，他招手叫外側遠方自己的下人過來聽話……
這應該是他開始吩咐下人去轉移“人質”，準備到時給運送到“城南郊外廢舊寺廟後院”的交接地點了……
不管怎麼說，我和月公主設宴準備的目的總算是達到了……
雖然不爽魏大人說的話，但我們都不覺都在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
小小的宴會只有我們三人，但也一直持續到了傍晚，直到有下人輕輕向魏大人傳達了好幾次信息，估計一切已經辦妥，而且還再三經過確認一切都無異樣后，才正式宣告結束。
魏大人自從那次答話后，說法方式便回到了之前恭恭敬敬的那套，月公主再怎麼諷刺和把話題往那方面引，他都假裝聽不懂，不再作評論了……
……剛才的那番話，其實魏大人說得一點都沒錯，若人為刀俎，我當然不會自願為魚肉……
所以這個世界，沒有所謂的善惡，只有殘酷的生死，和冰冷的勝負。
這點在魏大人，你對待我們時是那樣，所以你把我和月公主當貨物賣給元國，關押、拷打、審問我的朋友，攔截花晴，這些我都可以理解……
但我也想請你明白，從今以後，我和月公主，對你，也將是那樣……
到時候，只希望你不要怪我殘酷無情。
不為刀俎，那就只有做魚肉的份……
……
告別魏大人後，我和月公主回到了明月宮。
這個計劃，其實最初是從我被塔文特使節團的那個叫愛麗絲的臭小孩騙了的一事得到的啟發。
物品，可不止外表。元國樞密院據點得到的精緻木盒，以及吳龍那得到的信件，我們都可以在明天交給魏大人以作人質交換，但木盒內層以及裏面的那些藥品，卻沒說過也要原封不動的送上……而信件，也不是不能做複製……
其餘的，就等到我們將僅有的盟友換回來后再從長計議吧……
“太好了，這下總算稍微安心一些了……”月公主明顯比之前更鬆了一口氣：“……我真有些想花晴了，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是必須呆在後宮么？”
“放心吧，”月公主笑道：“又不是第一次溜出去了，只去一下沒人發現的……”
“……”
公主，正是這樣你父皇才……
正想着，月公主回復有些嚴肅的表情，說道：“而且，萬一到時候魏大人不守信用怎麼辦？我親自去，看他能耍什麼花招……”
月公主對我使了一個眼神，我立刻意識到，她在擔心的……可能不止是花晴……
我作為一個徹底的局外人，除了公主外沒人認識，在這個世界上忽然消失，甚至沒有一個人會注意到……若魏大人的手下對我動武，以多欺少，直接強行搶過我帶去交換人質的物品，我是徹底毫無辦法的……
換句話說，這次她寧願違抗聖旨，跟我一起去，其實也是在為我擔心……
“謝謝你……”我有些感動地說道。
“……你亂想什麼呢？我只是急着想去見花晴罷了……”
而月公主則轉過頭避開了我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