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無題

沈長興夫婦已經哭的死去活來了，對於這種事情，中年失子，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不是隨便安慰幾句就能夠解除痛，韓成傑夫婦站在一旁，雙雙垂淚，他們雖無法感同身受，當然，他們也不想感同這樣的深受，可是沈長興的心情，他們確是百分百了解的。

反而此刻夢雪已經沒有了眼淚，從她知道哥哥病情的時候，每次面對面，她都會哭個不停，所以現在，她知道，她不能在哭了，哥哥已經走啦。她不能倒下，最重要的是她知道哥哥沒有遺憾了。

“爸爸媽媽，不要難過了，我們為了留住哥哥，已經儘力了，我想哥哥為了能夠多留在這個世界上一天，他也曾不解努力過，只是我們每個人最終都會歸於塵土，哥哥無非是早去了而已。他一定不希望看到我們這樣。”夢雪把媽媽摟在懷裏。

“媽媽知道。可是你哥哥他還那麼年輕，媽媽恨自己不能多留留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痛苦，看着他離開，卻無能為力，我為這種無力而感到難過。”谷珍抽泣着，扶在女兒肩膀上，彷彿只有哭泣才能體現她此刻對兒子的愛。

“醫生都有無能為力的時候，何況是我們，所以爸媽，你們不要自責啦，我們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為哥哥準備葬禮。”這句話，夢雪是對爸爸說的。

“好，我這就讓我的助手在公司平台上發訃告。”沈長興說。

“爸，這個事情要對外公佈嗎？”夢雪有些擔心。

“這件事沒必要遮遮掩掩，如果有人心存異心，我剛好就此清理一下。我要理直氣壯的告訴那些人，沈氏集團，當初就是我打下的，如今我依然還在。容不得他們造詞。”說著沈長興就給助手打了電話。

電話結束時，簫雨剛好出來，大家都能看的到，她很心痛，眼睛已經有紅又腫，雖然極力掩飾，但卻一目了然。

“他……走啦。”簫雨低下頭。

小寒走過來，用力的把簫雨摟在懷裏。

“別難過了。簫雨。”

“小寒，我不是難過，我是恨自己，為什麼當初只沉浸在離婚的傷痛中。如果我深究一下，可能他就會對我說實話，如果有我陪着他，可能他還會有更長時間。小寒你說，是不是都是因為我呢？”

小寒抱着簫雨的身體有些僵硬：簫雨這是在自責嗎？那是不是如果當初自己告訴她，離婚前沈冰就把她託付給了自己，結果會不會不一樣呢。如果簫雨真的知道了，她又會做何選擇呢？

簫雨還在低聲的哽咽着。

小寒的手臂卻鬆了再緊，緊了又松。

沈長興夫婦和夢雪已經又回到病房。

許久，簫雨抬起頭，對小寒父母說“叔叔阿姨，我還是決定讓孩子隨沈家的姓，沈冰雖未明說，但是我知道，這也許是他最大的心愿。還望你們能夠理解。”

“簫雨，這件事情，你自己做主，無論你做出什麼決定，我們都尊重你，但是你要明白，我們也很愛這個孩子，我們並不嫌棄他，沈冰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們大家也很心痛，但是終究死者為大，既然他有這樣的遺願，我只能說，你做的對。”韓成傑說的誠懇，這每一個字都是他發自肺腑的，他曾經也把沈冰當做是自己的孩子一樣看待，如今他英年早逝，他這個做長輩的，自然是要幫他把臨終願望實現。

“韓叔叔，謝謝你。真的，能遇到您這樣的…長輩，可能是我簫雨這輩子最大的福分。”簫雨本想說公公，但是還是覺得為時尚早。

是的，如果當初沈冰的父親能夠像現在的小寒父親一樣，寬厚一些，能夠尊重他們一些，哪怕是稍稍理解一點，那麼沈冰也不會選擇這樣隱忍的方式。

“孩子，你嚴重了。你也說我是長輩，長輩就該有長輩的樣子。不是嗎？好了，你別想太多，你現在身體還很虛弱，你想辦的事情也辦完了。接下來的事情，就是好好養身體。沈家那邊，我會讓小寒去照應，你就放心吧。”韓成傑安慰着簫雨。小寒媽媽在一旁也安慰着。

簫雨感覺有些累。點頭謝過以後，便回了病房。

海日和小寒站在樓道里談話。

海日問“小寒，你知道，簫雨以後能夠懷孕的可能性不大嗎？”

“我當然知道。”小寒說。

“那你也同意簫雨的選擇嗎？”

“我有什麼理由反對？這個孩子本身就是簫雨和沈冰的，他們之間曾經那麼相愛，他們之間一切的美好，都沒有我的存在，現在沈冰不在了，我想我能為他做的，就是好好照顧簫雨，好好愛她。”

“小寒，跟你同學四年，並且四年間，我們也算是無話不說的好友，你在國外的幾年，我們也經常聯繫，但是我從來不知道，你是這麼善良的一個人，我現在才知道，簫雨為什麼最終會愛上你，原來你的身上有這麼多閃光點。我想簫雨終究是幸運的，失去了沈冰卻得到了你。”

“不，我想應該是我的幸運，或者沈冰的不幸，簫雨這樣的女人，值得我為她付出一切。只是我不知道，沈冰的離開，會不會讓她對這份愛有所動搖。”

“你是在擔心嗎？”海日疑惑的問。海日覺得並沒有什麼，即便沈冰為了簫雨犧牲很大，可是現在的簫雨，愛的是小寒啊。

“其實…也沒有啦。我就是隨便一說。”小寒話到嘴邊還是沒有把顧慮告訴海日。他深知，海日與簫雨的關係，無論是處於關心還是勸導，她一定會對簫雨說。他不想這樣他和簫雨之間有什麼隔閡，即便有，他也想自己去解決。

“沒有就好，放心吧。簫雨並不是朝三暮四的人。”海日說。

第二天，簫雨出院，她最終還是說服了小寒，出院后住海日那裏了。小寒請的月嫂也準時到位。

電視機里地方頻道一直持續滾動播出沈氏集團接班人沈冰不幸英年早逝的消息。雖然簫雨刻意不看電視，也不去想這件事情，可潛意識裏，她的腦海里這件事情早已是不能在迴避的了。

海日雖然明白簫雨的心情，可是每當看到簫雨在照顧孩子的時候，哭的如同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一樣，海日明白小寒的擔心是對的。沈冰早已在簫雨心中生了根發了芽了，雖然好長時間她決口不提沈冰，雖然也有一段時間提起沈冰她毫無反應，可是現在看來，根本不是那回事。不提，不代表已經忘記，不提，不代表真的不愛了。

所以小寒已經猜到了或者已經感覺到了嗎？

汪晴晴看到沈冰離開的消息的時候，她像瘋了一樣。她沒想到上次見面竟是今生的一次訣別。上次在醫院他的話，她本沒相信，可是沒想到才幾天時間，就成了真的？所以才他那樣處心積慮的要離婚嗎？

她不可置信的沖回到沈家。可是家中除了張媽，一個人沒有。看着清冷如冰的沈氏豪宅，她的心跌倒冰底。

“從除夕沈先生住院后，這個家裏就是這樣了。老爺和太太只回來過兩次，一直在醫院陪着少爺。我也是才知道，之前老爺和太太從來不說。唉，這個家，不知道是不是要散了……”張媽來到汪晴晴身邊，絮絮叨叨一大堆“所以，你看，當初他那麼鬧着要離婚，其實是為了你好。現在人也不在了，你們的事情就算這樣結束了。”

汪晴晴淚眼婆娑。她看着眼前的張媽，猶豫再三，終於緩緩的說道“媽，也許你是對的。”

張燕如被汪晴晴的一聲“媽”喊的淚流滿面，當年她離開的時候，晴晴還是那個咿呀學語的小孩子，她期盼了二十年，今天終於聽到夢寐以求的媽媽兩個字。她想，即便現在死去，也沒啥遺憾了，她緊緊擁住自己的女兒。

二十多年的宿怨，一夕之間，伴隨着沈冰的離開，母女倆終於冰釋前嫌。

“媽，或許一開始，我就不該那麼執着，這段感情於我而言傷害遠遠大於愛情。我傷害了很多人，包括我自己。我承認是我執念太深。”

“斯人已去，你就不要太自責了。如果你真的還想為沈冰做點什麼，那就幫他保住沈氏吧。尤其是你爸爸那邊，他可能不會死心”

汪晴晴重重的點點頭。

沈長興忙著兒子的葬禮事宜，凡事他都親力親為，用他自己的話說，沈冰活着的時候他幾乎沒有盡到當父親的責任，父子見面不是開會，就是爭論，更多的時候是爭吵，在公司為了不一致的決定，在家中，爭吵的更多的是瑣事。到頭來，他才發現，原來自己對於兒子還有那麼多的不了解。

那一天，汪久翼離開后，沈冰跟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爸爸，對不起，非常抱歉，我可以把公司安排的井井有條，卻不能給你和媽媽一個交代。

那一刻沈長興再也說不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