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雨花大盜
陳宅的宴客廳和前院都是迷暈的賓客，下人們圍着陳老爺，誰也不敢吭聲，陳老爺面色蒼白的側卧在他的太師椅中，右手捂着心口，一隻手在不停的發著抖，他的嘴唇也隨之顫抖，好像在微弱的說些什麼，可是沒人聽到他在說些什麼。
陳英傑和陳少傑二人圍在他們父親陳老爺的身邊，半蹲着身子，他們的面色鐵青，似乎在仔細傾聽着陳老爺到底在說些什麼。
離陳老爺十來步遠的地方，虞小樓正站在那裏，他透過下人們的身影，時不時可以看到陳老爺的臉色，他的眼內閃過的是比丟失了寶貝更絕望的神色，好像他生命的光芒，有那麼一瞬間，就從他的眸子裏消散了。
“雨花印到底是個什麼東西？”虞小樓自己的心裏默默的想着，他畢竟還是個市井草根的出身，見識太短了，別說這個雨花印，陳老爺壽辰收到的寶貝，他幾乎是一樣也不認得。
看着大好的壽辰變成了這副模樣，虞小樓也覺着他是該走了，吳晴和眾賓客也只是中了**，很快就會醒過來，現在陳家正是多事之秋，他還是不便在留下，趕快離開這裏，回到塗宴樓才是上策。
虞小樓輕輕的把吳晴放下，讓她躺的更舒服些，然後正邁腿想着要走，一片四季之中，他的動作也被陳英傑注意到。虞小樓還沒有走上幾步出去，便被陳英傑一聲喝住。
“站住！你還想走？”陳英傑的聲音里夾雜着憤怒。
虞小樓停下了動作，他扭過頭看向陳英傑，陳英傑一掃之前意氣風發的英姿，此刻像個要把虞小樓打入死牢地獄般的判官，他的目光像是利刃，直逼虞小樓而去，虞小樓微微皺了皺眉，他猜想着陳英傑難不成要借題發揮難為自己，他們陳家既然丟了那麼重要的寶貝，不思量着怎麼把寶貝尋回來，卻還要為難他不成？
還未等虞小樓開口，陳英傑便搶了先，陳英傑的話，把虞小樓推上了風口浪尖。
“菜是你做的！這些賓客現在都昏了過去，難免跟你有關？”
虞小樓的神色沉了下去，陳英傑倒不是借題發揮，飯菜里有問題，第一個要找的必然是做飯的廚子。這些賓客都被迷暈了，肯定第一時間就算到了虞小樓的頭上。
“跟我有什麼關係，菜是我做的，可不是我端的！”虞小樓為自己辯解道。
這些個菜從出鍋到上桌，雖然虞小樓是最有機會下毒的，可是其中經過多少個人手卻說不好了，每一個端菜上去的下人都有可能下毒，虞小樓本想提及這點，可是這些個下人都是陳家的下人，他若是直接說出來，不是等於告訴陳英傑他們陳家有內鬼。
“再說了，我只管這做菜，下了毒我有什麼好處！”
“難免你和賊人相互勾結，裏應外合，你下了毒，迷暈了賓客，他才有機會盜走雨花印！”陳英傑的話直逼虞小樓。
虞小樓正是想開口再辯解幾句，卻被陳老爺搶了話頭。
“事情沒查明白之前，你不許走，若真是你和賊人勾結，就送你去警局。英傑，你去報警，少傑，你找個郎中來，把客人們都救起來。”
陳老爺的面色緩和了不少，他接過一杯茶，定了定心神，這茶是機靈的下人跑到後院給陳老爺現沏的，這宴席之上的東西是萬萬不敢在碰了，誰也不清楚到底還有什麼東西是下了毒，自然不敢再用宴廳里的茶水。
這一杯茶水作用倒是不下，陳老爺緩緩飲下，臉上又泛起了血色，感覺倒是好了不少，顫抖的身子也逐漸安穩下來。在他吩咐之後，陳英傑和陳少傑都暫時放過了虞小樓，快步出門。
虞小樓站在原地，陳英傑與他擦肩而過，虞小樓下意識的看向陳英傑，陳英傑和虞小樓的目光對視，即便是不諳世事的人，也能看出陳英傑眼神里那即將抑制不住的憤怒和恨意，他早就視虞小樓為他的敵人了。
“去把賓客們都扶回房間。”陳老爺吩咐着下人們。
下人們應了一聲，都趕緊動了起來，虞小樓急着證明自己的清白，他走到桌前，看了看滿桌的菜，他隨意夾起一道，放在鼻前聞了聞，嗅不出一絲一毫的異味來。他的筷子夾着菜，猶豫着要不要吃下去。
陳老爺就坐在太師椅上，靜靜的看着虞小樓的舉動，他沒吭聲，即便是面色緩和過來了不少，但也僅僅只是定了定驚慌失措的心神。
虞小樓猶豫之後，還是把筷子上的菜送入了口中，他只嚼了幾口，便咽了下去。很快他只覺得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噁心極了，剛咽下去的菜肴，就開始從肚子裏返了出來，直逼他的口中，虞小樓憋不下去，當著陳老爺的面吐了起來，把先前吃下去的菜肴吐個乾淨。
陳老爺的眼內閃過了一絲的訝異，虞小樓吃了這些摻着**的菜，居然還能站着。
虞小樓的血液里，摻着葯蟲兒的回天方，尋常的毒藥他吃下去便和血液里的藥性起了衝突，但凡帶毒，他吃下去多少，便會吐出來多少。陳老爺不知道其中的門道，但是虞小樓的心卻好似掉進了深淵裏，當真是他的菜里有毒，這下他是有口難辨，雖然不能直接定他一項罪名，但是在抓到真正的賊人之前，他必定要沒有好日子過。
更重要的是，人言可畏，這裏的賓客都是達官貴人，他虞小樓第一次給這些人做菜便出了這等事，若是一傳十，十傳百這樣下去，莫不要說他，連塗宴樓都會受到極大的影響，甚至屠佛也會受到波及。
虞小樓想想自己不能如此坐以待斃，陳家兩個少爺是鐵了心的要將他置於死地，此刻他能唯有讓一個人相信他，儘管是最不可能的人。他朝着坐在太師椅上的陳老爺走了過去。
“陳老爺，雖然這菜的確里有**，可是這菜出鍋之後擺盤之後，就不經我的手，有太多人有機會下毒了。”
陳老爺點了點頭，他是明白其中的道理的，這些話他虞小樓不說，陳老爺自然心裏也有數。
“那你就是說我們陳家的下人里，有內鬼了。”陳老爺的聲音顯然沒有之前那般洪亮，此刻甚至有些虛弱，雨花印的丟失，顯然對他是個極大的打擊。
“也並非是不可能的事情，況且丟的東西就在您身邊，誰能從外面闖進來，盜走這寶物而您全然不知呢？您可沒中菜里的**。”
虞小樓所說的一字一句都在理上，雨花印同其他金銀玉器，書畫真跡是放在一起的，都放在陳老爺太師椅左側的一張檯子上，就在離陳老爺不足三步的距離之內，即便是剛才油燈被打滅，什麼也看不清，但是在三步之內的局裏盜走雨花印，陳老爺自然會察覺的到。
這一番話似乎被陳老爺認可了，但是虞小樓的心裏卻不是這樣想的，他覺得還是有辦法從外面進來盜走這雨花印，他曾經也看過聽過關於《領火堂總綱》裏的記錄，對於白家的花樣百出的盜竊之術，虞小樓是不服都不行，他覺得這雨花印是被高手盜走的，至於手段有多高，他是想不出來的。
“但是你仍舊有嫌疑，必須得等到探長來了，調查清楚了，你才能走。”陳老爺直勾勾的盯着虞小樓，盯的虞小樓好不自在。
不管虞小樓如何分說辯解，陳老爺始終不會盡信他，但是陳老爺較陳英傑陳少傑兩兄弟，已經是足夠明事理了，虞小樓雖然心中煩悶，但是陳老爺能容他分說，他已經是知足了，若是連陳老爺都想咬死就是他虞小樓下的毒，恐怕探長也要因為壓力，拿他虞小樓去頂罪。
“陳老爺，說穿了我不過是個市井廚子，您老丟的寶貝是什麼我都不知道，怎麼會跟我有關係，況且我天天都在塗宴樓，哪有機會和什麼賊人裏應外合。”
“陳老爺，您倒是吭個聲啊！”
虞小樓一個勁兒的辯解着，陳老爺卻默不作聲，虞小樓看不出陳老爺到底在想着什麼，他的微微皺着眉毛，臉上的褶子都堆到了一起，左手一直盤着手中的普菩提，右手焦急的搓揉着，目光看着遠處的夜空，在油燈的照射下，好像是一個遲暮的老人，失去了以往商界霸主的氣勢。
虞小樓正想着說些什麼，忽然從太師椅的後面，宴廳之中竄出個什麼東西，以極快的速度從虞小樓和陳老爺之間的空當穿過，那黑影身上一處淡淡白光，虞小樓扭着脖子看去，陳老爺一拍扶手，站起身來。
“雨花印！”
那黑影就是盜雨花印的賊人，他懷中泛着白光的，正是雨花印！
這人是虞小樓證明清白的唯一計劃，還未等陳老爺開口喊些什麼，虞小樓拔腿就追去，黑影蹬在前院的假山上，躍過了陳家的高牆，虞小樓箭步衝上去，幾步蹬牆，也躍過了牆頭追去。
那黑影的速度極快，在夜色的掩護下，身形極難被目光捕捉到，虞小樓使出全部的能耐，才追上他，卻也只能勉強並駕齊驅，二人時前時候，在夜色之中追趕着。虞小樓心中有些沒底，這黑影的輕功太快了，虞小樓把他記得的《神行百變》之上的輕功全部都使出來，也有些勉強。
而這黑影似乎一路輕鬆，好似任意戲耍着虞小樓，眼看着前面是個四層高樓，裏面還亮着燈，那黑影像條射似的從那高樓門前的柱子上一竄，依柱而上，一下就竄到了二層與三層之間。
虞小樓可使不出這等的功夫，眼看着這黑影就要丟了，虞小樓心裏着急，也顧不得那麼多，蹬在柱子上，一躍而起，使出個梯雲縱，腳下蹬在柱子上卻一滑，雖然上去了，但卻摔在二層的屋檐瓦片上。
那黑影扭頭看了看虞小樓，立馬縱身一躍，跳到了另一幢房子的頂上，虞小樓站起身也不顧身上的塵土，自個兒摔的疼不疼，小跑了幾步也立馬一跳，落在那黑影落下的房頂上，打了兩個滾，站起身來接着追去。
黑影的身形輕盈，在幾個民居的屋頂之間來回逃竄，虞小樓一路緊追，雖然身子還有些力氣，但是已經覺着有些追不上了，黑影卻還像個沒事人似的。虞小樓心中暗想着，在這樣追下去，自己無非被戲耍到沒了力氣。
他得想個辦法，堵住這黑影。
虞小樓還在追着黑影，他看着黑影雖然身形輕盈，速度極快，但卻使得都是些尋常的輕功步法，他要是想堵住這黑影，得出些奇招。虞小樓思忖了半天，他能使出的奇招無非雙飛燕和鞋子倒爬牆兩招了。
“喂！”
虞小樓大喝一聲，案黑影稍稍回頭，虞小樓抓緊機會趕快使出一招雙飛燕，黑影愣住片刻，怎麼會冒出兩個虞小樓來，虞小樓的真身一扭，從房頂滑下，趁着黑影愣住的片刻，趕超到他的前面。
又是使出一招蠍子倒爬牆，虞小樓伏在那黑影前方兩個屋頂之間的牆上。黑影只是稍稍發愣，緊接着又跑去，果不其然如虞小樓所料，那黑影躍起的身姿出現在虞小樓頭頂上方的時候，他縱身一躍，兩臂扣住，把那黑影從空中撲殺了下來。
兩個人都摔在了地上，連滾了好幾個圈。待兩人都站起來的時候，正是身處在小巷之中，只有他二人，虞小樓看了看黑影，這人一身的夜行衣，就連臉上也捂着面罩，只露出一雙閃着凶光的眼睛。
“把東西還我！”虞小樓氣喘吁吁的對着黑衣人說著，黑衣人沒急着回答，他還在打量着虞小樓。
“你是什麼人？會用雙飛燕和蠍子倒爬牆？”黑衣人的聲音粗重，略微有些迴音，虞小樓一聽便知道這是變聲術，這人的聲音本不是這樣。
“管着嗎你，東西還我，都是你丫王八蛋害得我被人懷疑！”虞小樓衝著黑衣人伸出手去。
“你知道陳家拿雨花印幹什麼嗎？”黑衣人卻反問虞小樓。
虞小樓搖了搖頭。
“不關我的事！”
“我看你輕功不錯，是個料子，可別助紂為虐。”
黑衣人話音剛落，身形一閃，虞小樓正想着他這話是什麼意思，眼前一閃便是兩個黑衣人，虞小樓驚駭不已，原來這黑衣人也會雙飛燕，而且更為厲害，輕輕一閃便使了出來，虞小樓反應未及，眼前便沒了黑衣人，地上放着一塊雨花印和一張字條。
虞小樓撿起雨花印，看了看字條。
“拿去證明清白之後，我自當再取回。”
虞小樓舉着字條和雨花印發愣，這人也太狂妄了，竟然把雨花印交還給他去洗清清白，待那之後黑衣人居然還有信心再盜走一次。
虞小樓掂了掂雨花印，為什麼說是助紂為虐呢，虞小樓思忖着這個問題。他把雨花印收入懷裏，卻把字條扔了，一邊朝着陳家走去，一邊兒心裏想着黑衣人的話，陳家莫不成也有秘密？
他還是覺得不知道為好，上一次知道了金不渙的秘密，鬧出了多大的風波，陳家比金不渙厲害了不知多少倍，秘密自然也更加的危險。
虞小樓想到了這兒，又想到自己和陳家兩位少爺之間也有些似是而非的矛盾，還是滅了這個念頭，把這雨花印還給陳老爺就完了，他好不容易過上了四平八穩的日子，他可不想再被自己給折騰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