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連環計

第五十一章 連環計

想在南京城出名是件很難的事,這裏有巨富商賈、有軍政要員居住、有洋人、有黑道的大佬龍頭,老百姓們見慣了,見膩了,似乎沒有什麼人能夠再讓來百姓的眼前一亮,讓他們口口相傳,津津樂道的談論起來。

但是現在有了,他們現在樂於去談論虞小樓,從來沒有一個人像虞小樓這樣膽大包天,即便是他的庇護傘屠佛也沒像虞小樓這樣膽大到先賭贏了金不渙,又得罪了陳家兄弟。黑白兩道,虞小樓都吃不開了。

若是尋常人,好些的已經被逼的出走了南京城,差些的此刻就是屍骨無存了,身子早就被丟到江里去餵了魚蝦。虞小樓自己也不知道,他是頭一遭,黑白兩道都得罪了人,卻還能生龍活虎活的好好的人。

這其中倒是有各種機緣巧合才導致了這樣一個陳家二少與金不渙都動不得虞小樓的尷尬事,金不渙不動虞小樓,是有他的考量,那一部《點將歌》,正是他趨之若鶩的東西,他得想個轍從虞小樓手裏拿來。

陳家兄弟不敢拿虞小樓怎樣,是因為大哥陳英傑本就附庸風雅,佯裝成高尚之人,本就被虞小樓煞了風頭,如果氣急敗壞,他就更失了勢。

南京城的老百姓自然不知道個中玄妙,但是虞小樓卻心知肚明,他為什麼能安安穩穩的過到現在。正當著別人都興緻勃勃的談論着這個南京城冒出來的毛頭小子的時候,虞小樓心裏可不好過,他只想着這幫人趕緊忘了他這麼個小角色,也免得她絞盡腦汁,每天都想着有沒有要暗算他。

就連屠佛也開始另眼相看虞小樓,他得罪的人,闖下的禍事,是就連屠佛自己也未曾想過的,這倒是不是說屠佛怕了什麼,而是屠佛也不願生出這麼多事端來。虞小樓不僅生了這麼多事端,居然還恰好將各方勢力拿捏在一個微妙的平衡下,他恰好在這平衡之下,得到了喘息生存的機會。

虞小樓此刻正手握着菜鍋,滿頭的大汗,雖然他還沒到能夠開火烹炒的水平,但是屠佛已經開始訓練他顛勺。鍋里放滿了鐵砂,何時虞小樓能一滴不灑,何時他才有資格開火炒菜,虞小樓也是納悶了,別人都沒這樣的要求,偏偏就他得這樣。

“哎喲~”

虞小樓哀嚎着,他的手腕已經酸痛無比,可是屠佛沒讓停下來,他就不能停。何況他若是不學做菜也沒事可以做,這黑白兩道的龍頭都無可奈何的虞小樓,卻被屠佛抓在了手心裏。不僅他虞小樓得練,還得練好,練不好屠佛就要把爛賭鬼們給招過來,虞小樓一想到那班爛賭鬼的樣子,再苦再累他也只好咬着牙繼續了。

屠佛手持着藤鞭,碩大的身子坐在一方小凳上,盯着虞小樓練習顛勺,虞小樓停下,他就沖這虞小樓的屁股一藤鞭打過去,虞小樓的身子是回天方淬鍊過的,這藤鞭根本打不出傷來,可是卻疼的厲害。

虞小樓想肉肉屁股,可是一揉就停下了手中的顛勺,緊接着又是一鞭打在屁股上,虞小樓疼的直罵娘。

“死禿瓢!你丫就不能輕點!哎喲我!我操你大爺!”

“老子把鐵鍋扣你腦袋上!哎喲!”

屠佛倒是絲毫不介意虞小樓罵他,虞小樓越罵,他卻笑的越厲害。

“要不要臉了你丫,你虞爺這問候你呢!你!丫!還!笑!”虞小樓的話隨着屠佛抽他屁股的節奏一個一個字的往外蹦。

“顛勺練不好,食材在加熱的過程中就受熱不勻,上色不清,入味也就差了。這道菜就差了!”

虞小樓不想搭理屠佛,說起做菜屠佛頭頭是道,反正他也沒見着受熱上色的,就這麼一鍋子鐵砂,他都顛了快有一個時辰了,壓根就沒心思聽屠佛在說話。

“對灶而立一尺,兩腿分立一尺半,腰挺直了!”

屠佛一邊念着訣竅,一邊用藤鞭敲敲打打,糾正虞小樓的動作。虞小樓此刻只恨不得那幫孫子進來看看,他算哪門子的風雲人物,跟這兒被藤鞭一下一下的抽着,他還什麼辦法都沒有。

瞎了那幫孫子的狗眼,虞小樓這麼想着。

不過好在已經過了些時日,那幫子爛賭鬼也大概明了了虞小樓是打定了心思不會教他們什麼必贏的賭術,好歹也算是清靜了幾天。不過虞小樓心裏擔心着,這金不渙一計不成,肯定還有下一手,而且虞小樓的反應應該也是在這老頭子的算計之內。

虞小樓想着這事兒,手中就慢了下來,屁股上又挨了屠佛一藤鞭,疼得他跳了起來,鍋里的鐵砂灑了一地。

“收拾起來,重新練!”屠佛笑嘻嘻的對虞小樓說著,虞小樓委屈的看着屠佛,心裏的氣就是咽不下去。

虞小樓抬起頭不過看了看屠佛高出他半個身子的體型,虞小樓還是忍住了。

“小樓小樓!”虞小樓正收拾着地上鐵砂,他聽着小毛頭的聲音在院裏響起,他就知道他的救星來了。

小毛頭急匆匆的推開了廚房的門,看着虞小樓在地上收拾着鐵砂,都沒看着屠佛也在,竟然衝上去就拉起了虞小樓,虞小樓這下心裏樂了,屠佛還不收拾死小毛頭,總能放過他了吧,虞小樓壞笑着,看了看小毛頭。

“你還這兒練什麼顛勺啊,出大事了!”小毛頭臉色都青了,虞小樓突然意識到小毛頭可不是他的救星,指不定又是什麼倒霉事兒呢。

“慌慌張張的!什麼事!”屠佛使勁的拍了一下案台,小毛頭這才注意到他。

小毛頭看見屠佛就像耗子看見貓似的,倒抽了一口涼氣,渾身打着哆嗦,他咬着牙,眉毛都皺到了一起,眼睛都不敢看着屠佛,低着頭,但卻還是緩緩把虞小樓拉了起來。

“金鉤賭坊的金老大放出去話,說他技不如人,輸給了小樓,這賭坊自然也鎮不住了,要關了金鉤賭坊。”

屠佛默不作聲,這事兒的確不小,且不說屠佛不願意替虞小樓擦屁股,而且這事兒已經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屠佛再喜歡虞小樓,也不會為了他一個小幫工去動用那些位高權重的人,欠他們一筆人情。

他默默的看向虞小樓,虞小樓目瞪口呆的看着小毛頭,他心裏壓根不知道金不渙這老不死唱的是哪一出,只覺得這老頭肯定沒安好心。

“那關我哪門子事兒啊?”

“金鉤賭坊關門了,那些爛賭鬼記在賬上的錢一分都取不出來,都奔着你來了!”小毛頭着急的都要跳起來了。

“金老頭關的門找我幹嘛?我哪有錢!?”

“金老大在江湖上勢力大,這幫爛賭鬼去找他麻煩,不說等於直接往江里跳下去餵魚嗎?小樓你先躲幾天吧啊,估計一會兒就堵到咱們門上了!”

虞小樓只覺得腦袋嗡的一下就炸了,金不渙這一招太狠了,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他賭坊關門一天就損失多少大洋,根本數不過來。他寧可這樣也要把虞小樓逼的走投無路,可是他圖個什麼呢,他明知道就算這樣逼虞小樓,虞小樓也不會把《點將歌》就這麼平白無故的給他。

一個讓虞小樓犯愁的想法從他腦子裏冒出來,這是金不渙金老頭的第一步,他往後還有損招呢,一定要達到了目的才行,虞小樓避之不及,躲也躲不開。

南京城的爛賭鬼太多了,為了錢他們什麼道理、情義、倫理都可以不講。金不渙裝着被虞小樓贏了,自愧不如,把這金鉤賭坊的門一關,他們賬上的錢都化成了風,吹沒了,他們又不敢招惹金不渙,怒氣在心裏,肯定要找虞小樓算賬的。

“你不許躲,這幫爛賭鬼堵了我塗宴樓的門,我這生意還做不做了!我可沒空每天打掃門前的臭蟲!”屠佛的聲音堅定無比,似乎不容許虞小樓有一絲的不滿。

虞小樓知道屠佛這話說出口,就算他想躲,屠佛也能把他揪出來扔到那幫爛賭鬼面前去,到時候他還是得硬着頭皮解決眼前的麻煩,這其中耽誤的時間越久,變數就越多,誰知道就這麼個功夫,那金不渙又能憋出什麼壞水來。

虞小樓心裏正思忖着,照着金不渙這老頭的心思,虞小樓就是想躲起來,恐怕金老頭也想好了對策,他要把虞小樓逼出來,虞小樓自然也沒法躲,這老頭子就那麼想要這部《點將歌》嗎?

“這《點將歌》到底哪裏厲害了?金不渙這老人精一直念念不忘。”虞小樓終於忍不住要問屠佛了,弄不清這《點將歌》的厲害,他就算拿着這東西,也是落入下風。

屠佛凝重的盯着着虞小樓,良久才開口。

“權力可以被推翻、錢財可以被掠奪嗎、智謀卻因為個人的天賦而被限制,這個世界上這有一樣東西,才能保證另一個人永恆的地位,是人心。”

虞小樓沒說話,他壓根沒懂屠佛在說什麼。

“《點將歌》裏把外八行里有頭有臉的人的秘密都寫了下來,那些不為人知,不想為人知的秘密都在其中,如果一個人知道了整個外八行的秘密,就可以驅動他們,為這個人所用。知道了外八行之間的糾葛,就可以驅虎吞狼,掌握他們的心思。你說這件東西有多厲害。”

虞小樓這次聽明白了,卻還是陷入了沉默,難怪日本人為了這一部《點將歌》要殺人滅口,那麼那個一開始擁有《點將歌》的矮胖子又是什麼人,虞小樓的腦海里不停的想着,整個外八行的軼聞秘事,就連最神秘的千門也難逃它的掌控,這其中隱藏的價值太大了,難怪金不渙想要這部《點將歌》。

金不渙要報仇,僅憑他金不渙他這輩子,甚至下輩子都沒機會向千門報復了,可是如果他的手裏掌握了這部《點將歌》,局勢便瞬息逆轉。虞小樓想到了這兒,心想着要不然就把《點將歌》交給金不渙得了,他也是被千門暗害的人,如果金不渙能夠報復千門,甚至重傷千門,他也樂於見到。

不過即便是虞小樓有了這樣的想法,他也不能說給就給了,金不渙這老人精狡詐陰險,難免會卸磨殺驢、過河拆橋。

“這老東西那天在自己面前講前塵往事,裝可憐。扭頭就給自己來這麼一損招,不能再輕信了。”

虞小樓心裏想着,金不渙那天賭輸了不氣不急,反而把自己的前事給虞小樓講了個利落清楚,虞小樓還以為這當真是個精通賭道的大家,沒想到也就是為了放鬆他的警惕,轉眼就把虞小樓贏了他的風聲放了出去,給虞小樓招了一大票的爛賭鬼。

一計不成,又來一計。

“厲害歸厲害,也不是人人都看的懂的,所有的隱秘都被藏在這部《點將歌》裏這些沒頭沒腦的故事裏,看的明白,參悟的出,才能看懂這部《點將歌》,究竟是什麼方法才能看明白,沒人知道。”

屠佛特意對虞小樓這樣說著,好讓虞小樓知道,即便他握着一件厲害至極的寶貝,他也得知道怎麼用才行,不然就是一本一文不值的破書。

虞小樓還沒想明白要怎麼著呢,院子外面就響起了哄鬧的聲音,虞小樓一跺腳,朝着地上啐了口吐沫,他知道那班爛賭鬼們已經找上門來了,又望了望屠佛面無表情的臉,他算是清楚了,自個兒躲是沒法躲了,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門外熙熙攘攘的叫罵吸引了過路人,更多的人堵在了塗宴樓門前,紛紛議論着這幫子爛賭鬼,多半又是來找那賭贏了金老大的虞小樓來了。

“虞小樓!還錢!”

“虞小樓!還錢!”

“虞小樓!還錢!”

聲音整齊又響亮,帶頭的正是那天第一個給虞小樓下跪喊他作師父的爛賭鬼,先前還信誓旦旦的跪在地上要死要活的喊他師父,現在一旦到了錢眼上,也是第一個帶頭來聲討他的。

虞小樓站在塗宴樓的大門前,看着這幫爛賭鬼,覺得又氣又好笑,這幫人被金不渙不停的利用着卻不自知,就沖這任人擺佈的心性,甭說虞小樓不會賭技,就算會也教給了他們,他們下輩子還是賭不贏。

既不能看清對手,也看不清自己處境的人,永遠都賭不贏。

“虞小樓!要麼教我們!要麼還我們錢!”帶頭的衝著虞小樓喊着,小毛頭站在虞小樓的身後嚇壞了,他還沒見這樣的陣仗呢。

虞小樓已經不想管那些人的無謂的喊叫了,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那個帶頭的傢伙,那爛賭鬼一個勁兒的喊着,最賣力的就是他了。

“虞小樓!要麼教我們!要麼還錢!”

虞小樓沒吭聲,他看着這人,不知道琢磨着什麼,然後他的雙眸里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他知道自己鬥不過金老頭,金老頭在南京城財大勢大,在暗地裏也吃的開,但是他未必不能狠狠的噁心金老頭一下,也打亂他的計劃。

“好啊!就你了,最大聲的那個,我教你!只教你!”虞小樓指了指帶頭的那個爛賭鬼。

喊叫的聲音停了下來,所有人,甚至小毛頭都不相信虞小樓說出來這句話。他們都向都向帶頭的爛賭鬼投去嫉妒又羨慕的目光,似乎連他自己都不相信,他成為了那個學會虞小樓賭技的幸運兒。

“其他人都沒份兒!”虞小樓一揮手,爛賭鬼們好像徹底絕望了,他們哀怨着散去了,只留下了那個帶頭的被虞小樓選中的人。

虞小樓緩緩走到他的面前,面帶着微笑,看着他錯愕的還沒緩過勁的臉龐,然後慢慢側身過去,對他低語。

“你完了。”

帶頭的機械般的扭過頭,看着虞小樓,虞小樓的臉上,正是個狡黠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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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個江湖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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