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落馬三關

第二十五章 落馬三關

日暮漸薄,離着定下的傍晚時分越來越近,原先在這房裏獃著不願出來的人也紛紛走到了前庭,自顧自的找個茶桌坐下,個個都打量着周圍的人,這裏的人都是對手,不探出個三分底氣來,如何克敵制勝。

虞小樓一個個的數着院子裏的人,從那身旁的第一張茶桌數去,恰好十三個,再加上他,所有應邀的人都在這前庭里了。蕭書祺輕嘬了一口茶水,並沒有着急咽下去,茶水在他的口中迴轉,然後順着喉嚨滑下,他露出個滿足的神情來。

“喝慣了龍井,嘗嘗這署茶鐵觀音也是別有一番風味。”蕭書祺看了看杯中的茶,心滿意足的又品了一口。

虞小樓哪裏有這樣的講究,這茶到了他嘴裏就是止渴的水,向來都是大口大口的牛飲,自然不懂蕭書祺所說的話。他只是着急着這蕭書祺怎麼還不開始介紹這前庭里的眾人,蕭書祺也看出了虞小樓的心思,微笑着點點頭,開始緩緩道來。

方才跟着虞小樓一起出來的那四川口音的高個兒,姓甚名誰倒是沒人知道,打小便是無父無母,和哥哥相依為命。這二人在西南四川一帶極為有名,這人生來體弱多病,人稱他病蟲兒,而他的哥哥為了給這相依為命弟弟治病,便精通醫術,人稱葯蟲兒。俗話說久病成良醫,這葯蟲兒也精通草藥,不過既然哥哥當了郎中,他也覺得不好搶了哥哥的飯碗,便反其道而行之,專供毒術。

這病蟲兒葯蟲兒兩兄弟,平日裏病蟲兒對人下毒,他下的奇毒只有他哥哥葯蟲兒才能解,所以這葯蟲兒自然也名聲大噪,是那西南一帶醫術最高的一位。

而坐在病蟲兒對面的黑衣男子,一直沉默寡言,只顧着喝茶,也不搭理其餘眾人,其他人也沒有一個叨擾他的,一副陰冷的面容,表情似乎從來都不會變,這人叫‘活死人’杜岑,傳說他是從那亂葬崗的墳頭裏爬出來的,都說他是惡鬼還魂來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這人有兩樣絕活,一是龜息功,可以閉氣而活,看上去如同死人一模一樣;二是聽聲辨位,據說杜岑閉着眼甩出去的飛刀,比那一般人瞄着甩,打的還要准。

虞小樓聽得飛刀兩個字渾身便打了個寒戰,一提這飛刀他就想起了柳戚塵,這‘活死人’杜岑的飛刀若是比柳戚塵還厲害可怎麼辦,虞小樓咽了口口水,沒再接着想下去。

調笑虞小樓的那嫵媚女子叫做‘一丈青’,便是病蟲兒稱為請婆娘的那女子。這外號來自她養的一條青色毒蛇,一個女人家,養這麼條毒蛇已經是夠滲人的了,而這一丈青還擅長狐媚之術,引誘起男人來,使人意亂神迷,等被引誘的人毫無防備的時候,那條毒蛇便竄出來,一口咬死這人。

至於那東北大漢,是打東三省來的刀客,叫王豹,原本是關外的馬匪,有山頭有人馬,可是論起刀法,他可算不上頂尖,他那豹頭山的一夥麻匪,也不知道起因為何,得罪了一個叫做索七的人,這個索七卻是個實實在在的箇中高手,一把朴刀使得出神入化。索七孤身一人入這豹頭山,進山的時候只帶了一把朴刀,出來的時候,可是提了三十八個馬匪的人頭。這王豹的勢力,竟然就被這索七一人剿滅,還在這王豹的臉上,留下了一條刀疤。

“那王豹怎麼會來這裏呢?”虞小樓不解的問起蕭書祺,按理說這人已經成了喪家之犬,千門怎麼會瞧得上這等人,倒是反而應該青睞這以一人之力剿滅馬匪的索七才是。

蕭書祺微笑着搖了搖手,他看向虞小樓,用手擋着嘴,壓低了聲音。

“虞兄弟真當那邀請函是他的?那是他劫來的,這邀函本是該給青衣斷命魏方的,魏方是無相神卜知機子的徒弟,演算數術數一數二。可是也不知道王豹哪裏得到的消息,領着人把這魏方給攔殺了。”

虞小樓倒是聽到過這劉仁方提過這無相神卜知機子,不過這個叫魏方的要是真有這麼厲害,怎麼會連自己的死期都算不到呢,虞小樓不屑的笑了一聲,接着聽蕭書祺講下去,可是蕭書祺卻沒有講下去的意思了。

“怎麼不講了。”虞小樓追問起來。

“除了這幾位,其餘的我也不甚了解,自然也不好多言。”蕭書祺尷尬的笑了笑,虞小樓卻沒有停下的意思。

“那你呢,我還不認識你呢!”

“這位是蕭書祺蕭公子,江南第一大家蕭家的三公子。十三歲成揚州第一神童棋手,十六歲隻身從海盜手裏奪回蕭家的三條商船,好大的威風。”說這話的人是那病蟲兒,原來他也坐到了虞小樓的這張茶桌上,插進一句話來。

虞小樓心想這蕭書祺和他一般年紀,竟然就闖出這麼大的名聲來,難怪方才蕭書祺一句話出口,竟然無人再與他反駁。

“病蟲兒大哥說笑了,比起二位家兄,我着實還差的甚遠。”

“蕭家家大業大,大公子是督軍,二公子在上海開着銀行,您這蕭三公子自然差不到哪裏去。”病蟲的陰陽怪氣的說著,卻對蕭書祺沒有絲毫的影響,他的臉上依舊洋溢着那般自信的笑容。

前庭的人們聽到了病蟲兒的話,都停下了各自的交談,轉過身來朝着蕭書祺打招呼,有的甚至起身過來敬茶。蕭書祺不認得人家,可是人人都認得他,蕭書祺自然也不好搏人家的面子,也站起身一一回敬。唯獨這病蟲兒和虞小樓沒有敬他蕭書祺,虞小樓自然是不懂這江湖間不成文的規矩,他望着蕭書祺,眼中滿是羨慕,可是病蟲兒的眼裏卻滿是不屑。

“瓜娃兒”病蟲兒撂下一句話,虞小樓也沒聽懂,再追問的時候,病蟲兒怎麼也不肯說了。

正當這場面熱鬧的時候,天色也徹底暗了下來,先前的佝僂老人,緩緩走到了前庭的正中央,咳嗽了一聲,大家便都停下了各自的動作,看向他去。佝僂的老人又咳嗽了幾聲,清了清嗓子。

“列為尊客,既然是我千門邀請各位來,就請各位安心下榻,我們這落馬客棧共有三關,三關各是什麼,還要列為自己探究了。你們在此地,已經是身處第一關了,至於考驗列為什麼,老朽也不便言明。明日此時通過考驗的人,方可進入第二關。”

老人說完這番話,也不顧着眾人,只是緩緩的打開了客棧的門,轉身出去。老人前腳出了門,這大門便立馬關上,插上門匾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他們被鎖在這落馬客棧里,必須要經過考驗才行。

虞小樓這下心裏涼了半截,這他出不去,如何與白靖聯繫,先前安排好的一切不都白費功夫了,虧自己還差點搭上條命的幫白靖,到頭來還是用不着他!虞小樓咬着牙低聲的罵著老人,他可沒算計到他們竟然會被關在這落馬客棧里,不得出去。這樣一來,白靖這一環便失去了作用,他倒是要重新盤算了。

可是任虞小樓怎麼盤算,他也想不出這第一關的考驗到底是什麼。

眾人都站起身來,若有所思的各自回房,都思忖着這第一關到底是要考驗什麼,這老人也沒說個明白,況且也只有一日一夜的時間,到底考驗些什麼,誰也拿不準,但是誰也不願意與他人分享。

蕭書祺笑了笑,胸有成竹的大步回了房間,虞小樓看着他,難不成他已經知道如何破解第一關的謎了不成,若是真的,這蕭書祺當真是個天才。

已經是徹底入了夜,打更的也上街吆喝着,這十四間房燈火通明,都亮着燈琢磨着第一關的考驗,唯獨虞小樓在屋裏泡在木桶里洗着熱水澡,一手拿着酒,一手握着雞腿,大快朵頤。他是怎麼樣也想不出這考驗究竟是什麼,何必費那個心力,若是在在第一天就被淘汰了,他便可以和劉碧晨回北平過上滋潤的小日子,豈不快哉。

酒足飯飽,又舒舒服服的洗了個澡,虞小樓躺在綿軟的床上,眼皮子就打起架來,覺得困意陣陣,他卧在床上,就沉沉的睡了過去。他吧唧着嘴,好像做了而美夢,臉上露出了少年應有的純凈的笑容。

可惜門外的動靜驚醒了虞小樓的美夢,正是深夜,虞小樓迷迷糊糊的坐起身來,透過窗看見屋外燈火通明,他擦去了嘴角的口水,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走到了屋門口,睡眼朦朧的打開了屋門。

只見屋外正是那王豹正揮着大刀,一個勁兒的嚷嚷着什麼,惹得眾人都驚醒,出門來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

“哪個王八犢子拿了大爺的雪貂!現在給大爺乖乖的拿出來,我就留個全屍啊!都老實兒的,別廢話!”王豹揮着大刀,挨個房門門前舉刀破口大罵,惹得人好生心煩。王豹這一鬧,倒是折騰出了店小二。

“這位大爺,您大半夜的鬧什麼呢?”

“別廢話啊!這兒就這麼些人,我的雪貂丟了,指定是其中哪個王八犢子拿的!”王豹朝着店小二大吼。

“這兒包括您來的都是貴客,您要不先找找?若是當著找不到,自當領大爺您一間一間的搜。”店小二客客氣氣的說著,連連鞠着躬,那王豹的怒氣才稍稍平息了一些,揮刀朝着店小二喊着。

“你帶路帶路!找不着今兒誰都沒好下場!”

“還請各位客官回房好好休息,若是這位王豹大爺沒找到雪貂,再來叨擾各位。”店小二客客氣氣的招呼各人回房。

虞小樓看着這一出鬧劇算是暫時告一段落,睡意朦朧的轉頭回了房,關上了房門,他這麼往床上一趟,就覺得不對勁兒了,這腰底下怎麼都彆扭,好像有東西硌着他,他坐起來扭頭一看,他腰底下正是那王豹的雪貂。

虞小樓的睡意一掃而空,這可嚇壞了他,這王豹的雪貂怎麼就能出現在他的房裏呢!虞小樓正想着要不把這雪貂還王豹得了,但他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他想到那王豹凶神惡煞的面容,還有他手中揮舞的那把大刀,心裏就冒出一股寒意,哪怕是還給他,他恐怕也不會放過自己。

這雪貂放在虞小樓的房子裏,那王豹在外面找不着,過不了一會兒就得挨個挨個的房間找,當務之急是必須把這雪貂藏起來。

虞小樓這麼一想才犯了難,這屋裏哪有個藏東西的地方,櫃門無鎖,打開便能看到,怎麼著也藏不住啊。若是現在抱着這雪貂出去,萬一裝着王豹更是做賊心虛,當場就得把他砍了。裝在身上,這立秋剛過還涼快着呢,身上哪哪都藏不下。虞小樓摸了摸這貂皮,看了看那洗澡的大木桶,牙一咬心一橫,掏出刀來想了個釜底抽薪之計。

虞小樓把那木桶里的水燒的沸騰,把那貂皮一把扔了進去,等把它煮熟了,再用刀趕緊剃掉了那一身雪白的貂毛,然後把貂皮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就這茶水嚼兩口便咽了下去。這不一會兒,貂皮就被虞小樓生吞下咽完了。

剩下這木桶里的貂毛,虞小樓本想着燒了,轉念一想必然會留下味道,說不定就會被發現。他索性把這貂毛全部收起來,全部沾上房裏硯台上的墨汁,打開窗戶,趁着沒人注意,一把灑在了牆角。

虞小樓這間房恰好是那最後一間,這大半夜牆角多了這麼一大坨黑色的毛髮,自然也沒人看得清。虞小樓打正想關上窗戶,就看見一隻大白老鼠極快的竄了出去,倒是嚇了他一跳,他趕緊關上窗戶,長舒了一口氣。

虞小樓的肚子漲的渾圓,只覺得犯噁心,可總比被那王豹殺了的好。

“這間沒有!下一間下一間!”王豹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不一會兒虞小樓的門便響了,虞小樓擦去了額頭的汗,長舒一口氣,不慌不忙的打開了房門。

店小二和王豹在屋內環視一圈,又到處翻看着,始終沒有那隻雪貂的蹤影,這才作罷離開了房間。虞小樓懸着的心才放到了地上。他跟着走出房門,看見那院裏正躺着幾個人,他們的身子壘在一起,虞小樓仔細看去,才發現這些人都死了,他數了數,足有七個人。

“這七個兔崽子都不讓我進去查!肯定是串通好了偷了我的雪雕!媽的,老子一刀就是一個!”王豹破口大罵,還朝着地上的屍體吐了口水。

王豹似乎覺得還不夠解氣,可是正當他還要做些什麼的時候,他忽然停住了動作,雙目暴突,一灘黑血從口中噴出,身子徑直的倒了下去,就這麼死了。店小二好像沒事兒似的,一具一具將屍體拖走,臉上還露着笑。

虞小樓卻被這驟變震驚的說不出一句話,原先十四個人,此刻就死了八個,就剩下他、蕭書祺、病蟲兒、杜岑、一丈青、還有一青衣中年人六人。

“王豹作弊奪了魏方魏先生的邀函,死有餘辜,至於其餘七位,則是沒通過這第一關,恭喜六位通過了這第一關。”那老人的聲音伴着他的身子緩緩的從黑暗中出來,他笑嘻嘻的鼓着掌,恭喜着虞小樓等人。

虞小樓還沒反應過來,他到底是怎麼著了,就過了這第一關。不過此時他也顧不上想這些了,他現在就好像掉進了冰窟窿,說不出一句話來,這落馬三關,第一關就死了八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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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個江湖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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