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廊坊遇險
原本當日就應抵達廊坊的虞小樓,因為和劉仁方結伴上路不僅耽擱了時間,還不明不白的捲入了一場紅手絹一門內部的鬥爭中去,為求自保,不得已動用了那塊玉牌,虞小樓心裏一清二楚,自己現在絕對算的上是麻煩纏身了。
清晨的時候,熄滅的煙氣一團團的從荒郊破廟裏飄出去,堵着整個破廟的門。虞小樓早就醒了過來,但是他還不想起身,一身的傷口都在隱隱的作痛,雖無大礙,但也折磨人,他翻個身便能撕扯傷口,疼的自己咬住了嘴唇。他便一動不動的躺着,正好劉仁方和劉碧晨也都沒有醒來,他一生之中很少有這樣的機會可以靜靜的想想。
虞小樓思索着這幾日以來他的遭遇,尋常人也許一輩子也經歷不了其中一件事吧,想到這兒的時候他的心裏還有點暗喜,自己若是有朝一日像他們這樣,被人們在街頭巷尾談論起來,個個都能豎起一根大拇指來,說他虞小樓也確確實實的是個人物。想着想着他不禁樂出聲,咧開了他那嘴笑着,卻又扯動了臉上的傷口,疼的他不敢笑了,這臉上的表情變的時哭時笑,像個瘋子一般。
虞小樓的笑聲喚醒了劉碧晨,她揉着眼睛緩緩坐起身來,望了望虞小樓,虞小樓也躺在草垛上盯着她,她羞怯着避開了虞小樓的目光,把眼神轉向別處。虞小樓平日裏見慣的不是地痞流氓,就是人精老油條,哪裏遇上過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他雖然盯着劉碧晨,實際上自己也是不知道說些什麼,可是不搭兩句話,他又不甘心似的。
“你想過要報仇嗎?”虞小樓說出來這句話就直想抽自己嘴巴子,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劉碧晨也沒想到虞小樓能直接了當的問出這麼個問題來,愣了片刻之後,皺着眉搖了搖頭。
“為什麼呀,本來好好的一家子,突然就剩個自己了,這要擱我,怎麼著也要報這個仇!”虞小樓噘着嘴搖搖腦袋,他可不懂劉碧晨怎麼想的。
“爺爺不讓我報仇。”劉碧晨低着頭說著。虞小樓卻注意到劉碧晨說這話的時候雙拳緊緊的握住。
“爺爺說世道不好,人心也就壞了。我們是變戲法的藝人,不是江湖幫派,也不是殺手。動了殺人的心思,手藝再精,也成不了大家。”劉碧晨這番話說的,好像就是劉仁方本人當著虞小樓的面在說。
虞小樓默不作聲,畢竟是人家的家事,他也不好多說,況且這番話不無道理。他轉念一想,自己也沒少和人打過架,也在菜市口看過人頭落地,可是昨天的遭遇倒是真的讓他膽寒,殺人對那種人來說,就像普通人吃飯睡覺走了一樣隨便,殺人在他們心裏不過是件無足輕重的事情。虞小樓想到這種人只覺得可怕,劉仁方怎麼能放任自己的孫女兒去找這種人報仇。
這時候劉仁方也醒了過來,他把虞小樓扶起身來,虞小樓忍着痛活動活動了身體,放佛是被疼痛刺激的麻木了,過了一會兒之後,虞小樓開始覺得也沒那麼的難受。三個人趁着早上涼爽的天氣,加緊了行程,那紅衣男子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這一路還不知道在哪裏埋伏着,早一刻進廊坊城,早一刻心安。
廊坊這地界兒,正處於北平到天津兩地之間,是為京畿要衝,恰好當年義和團,也是在這裏打出了第一仗,所以這廊坊城,裡外三層都是重兵把守,劉仁方也正是看準了這一點。何況昨天的經歷也讓他意識到,早日進了廊坊,才能真正的安全。
虞小樓從這劉仁方口中聽得不少,本以為廊坊就是京畿要道上的一座軍營。如今他正站在廊坊城內,城裏一派熱鬧的樣子,和他想像中的肅殺簡直天壤之別。雖是重兵把守,城內卻像是手藝人的城邦,花燈、扎刻、剪紙、玉雕、陶瓷,各式樣的攤販,或是店面豐富了整個界面。北平城雖然也有,但大多分散,零零星星的有那麼一家兩家的,哪裏比得上這裏密集擁簇在同一條街道上。
虞小樓是看什麼都有意思,瞅什麼都好玩,一會兒跑到這邊看看玉雕,拿起來把玩幾下;又跑過去拿起人家的剪紙端詳一番,好像都忘了自己渾身的傷痛。他心裏思忖着自己也算是有了些錢,不花便渾身不舒服。
他低下頭看了看自己這身被割的破爛不堪的衣裳,比要飯的都要慘,便撇下了劉仁方和劉碧晨,自個兒就跑着置辦衣裳去了,三人約好了就在前邊的茶樓見。
虞小樓換上一身利落精神的衣服,這就顯出他修長的身形來,走起路都好像帶着風,渾身也不覺得疼了,心裏不知道多得意。虞小樓心裏正樂着往那茶樓走呢,眼看着就要到了,他突然停下了腳步。
這清風茶樓怎麼瞧都讓虞小樓彆扭,別家的茶樓,門口都是要支起大布棚子,擺上幾張木桌,放一大鍋麵條在那。這茶樓裏面的是貴客,外面的多是些腳夫,賣力氣的人;裏面的客人喝的是好茶,外面的喝的粗茶;裏面的人吃的有葷有素,外面的就只能吃上那麼一碗麵條了。
清風茶樓就不一樣了,外面沒支起大棚子,也沒放着木桌木椅,這不做老百姓生意的茶樓倒是有,可是打從外面看去,這清風茶樓也陳舊破爛,實在算不得上好的地方。虞小樓皺了皺眉頭,這幾天的經歷讓他學精明了不少,藏着個心眼,才慢慢悠悠的走進了茶樓。
虞小樓的兩隻腳剛踏進茶樓,他就察覺到了不對勁兒,這正是晌午的時候,茶樓里竟然一個人都沒有,虞小樓扭頭就想走,可是身後的大門被人從外面立馬給關上了。虞小樓賣力的想要把門推開,門卻被什麼東西別住了,任憑虞小樓怎麼使力,大門也絲毫未動。
“劉老爺子!!!你可別嚇我!”虞小樓大聲的呼喚着劉仁方,他多希望這是劉仁方無聊給他變了個戲法,而不是劉仁方已經出了事。
“千門脫將!哼!我竟然被你這麼個腌臢潑皮給擺了一道,臭小子!”
虞小樓聽到聲音扭過頭去,他抬起頭,在茶樓的二樓上,一個紅色的身影映入了虞小樓的視線內。虞小樓只覺得整個人掉進了冰窟窿,那紅衣男子竟然又殺了回來,而且這次他虛張聲勢的方法,早就被看穿了。
“我堂堂紅手絹的門主,竟然被一個市井混混唬住了,倘若說出去,我怎麼在外八行立足,豈不是成了其他七門的笑話。”紅衣男子的語氣怒不可遏,顯然他得知虞小樓真正的身份的時候,已經惱羞成怒了。
虞小樓此時說不出一句話來,他覺得他的身子在發抖,他想跑,可是沒有一條路可以給他跑,整個茶樓門窗緊閉,一片漆黑之中,虞小樓也只能勉強看個模糊的形狀。
“把三絕藝交出來,我還能留你條全屍。”紅衣男子走到台階這邊,開始一步一步的朝虞小樓走來,虞小樓退無可退,死死的貼在了門上。
“我沒有三絕藝,我怎麼可能有!”虞小樓搖着頭解釋着,他確實不知道紅衣男子這話什麼意思,三絕藝和他有什麼關係,他一個勁兒的搖着頭,雙眼裏散發的都是恐懼。
“少跟我裝蒜!劉仁方的身上沒有三絕藝,只有你跟他這一天都在一起,不在你身上還能在誰身上?”紅衣男子更加生氣了,虞小樓說的話他一個字都不相信。
“他怎麼可能把三絕藝給我?大爺,跟我有什麼關係啊!”虞小樓還在委屈的解釋着。他越是說話,那紅衣男子越是生氣徑直衝上來死死的揪住虞小樓的衣領。
“你想和他們一樣?嗯?”紅衣男子拍了拍手,從天花板上掉下來兩個被五花大綁的人,身上還有一個繩子直直的連着橫樑。
虞小樓定睛一看,那兩個人不正是劉仁方和劉碧晨爺孫兒倆嗎。他們果然跟自己一樣,剛進這清風茶樓,就中了計。虞小樓看見紅衣男子那滿是怒火的雙眼,他着急的想要解釋清楚,可是他卻不知道如何解釋。
“劉老頭!你告訴他啊,三絕藝不在我身上,你哪給過我三絕藝啊?”虞小樓希望劉仁方能證明他的清白,但是他很快就意識到,其實這樣也是沒用的。
“你真的沒有三絕藝?”紅衣男子好像有一點相信虞小樓了,再問了一次他。、
虞小樓滿頭大汗,他心思一轉,立馬改了口。
“我有!”虞小樓這話一出來,沒想到紅衣男子竟然露出個可怖的笑容,隨後鬆開了雙手,後退了幾步。
就在前一刻,虞小樓倏然間想到他若咬死自己沒有三絕藝,便沒了用處,加上先前還得罪了這紅衣男子,他的性命自然也就留不得了。倒不如乾脆承認三絕藝在自己身上,和這紅衣男子周旋一番,再想出個逃命的辦法來。
“你都認了,就把它交出來!”
“我有條件!”
“你也敢跟我談條件!”紅衣男子大吼一聲,右手一抬,一道白光從手裏竄了出去,直奔着虞小樓而過。
虞小樓都沒看清那是什麼,白光貼着他的耳朵而過,一陣徹骨的冰涼之後他才反應過來,扭過頭去,那道白光的真身已經插在了緊閉的大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虞小樓渾身打了個顫,那一瞬間他幾乎已經嚇懵了。
可是他現在決不能退縮,他既然承認了三絕藝在他手裏,他就得咬死到底,必須把條件談成了才行,決不能被這紅衣男子牽着鼻子走。可憐虞小樓煞費苦心的和紅衣男子鬥智都勇氣,卻不知道真正的三絕藝,當真在他的身上。
“三絕藝被我藏起來了,你要是殺了我,誰都找不着了!”虞小樓咬着牙,惡狠狠的說著。
紅衣男子收齊了先前的怒氣,拿了把椅子坐了下來,虞小樓的話的確打動了他的心思,他坐下來翹起二郎腿,一邊瞅着虞小樓,一邊好像在思考着什麼。
“你要什麼條件?”紅衣男子良久之後,終於向虞小樓妥協了。
“放我還有劉老頭和他孫女三人一條活路,然後我就帶你去拿三絕藝。”虞小樓一字一字說的清清楚楚,那紅衣男子的臉上卻沒有任何的反應。
“放他們下來!”紅衣男子招了招手,二樓上不知從哪冒出來兩個人,兩人各拿着一把飛到,朝着天花板上一甩,兩道白光奪出,雖然也是極快,但比紅衣男子還是差遠了。
綁着劉仁方和劉碧晨的繩子一下子便斷開,二人從空中墜下,劉仁方一轉身,兩腳一點地,便又是一個轉身,穩穩的站在了地上。而虞小樓則跑過去接住了劉碧晨,劉碧晨哪裏有劉仁方這般能耐,從高處摔下來,不摔斷條腿,也得受點傷。辛虧虞小樓腳底下跑得快,恰恰就好接住了劉碧晨。
“還知道憐香惜玉,哼,走吧!”紅衣男子站起身朝虞小樓招了招手。
先前的兩個手下也跑下樓,解開了劉仁方和劉碧晨身上的繩子。虞小樓和劉仁方劉碧晨三人走在前面,紅衣男子和兩個手下跟在他們的後面。紅衣男子快步靠近了虞小樓,在他的背後輕聲的對他說著:
“你再耍花招,你們三個的命,一個都保不住。”
紅衣男子這番話說的輕聲細語,可是卻聽的虞小樓膽寒。這人當真沒有一點人性,他說要殺人,一定不會手下留情,虞小樓此時只着急想不出個計策來。不過此時倒也暫時安全,這廊坊是京畿要衝,重兵把守,他紅衣男子再厲害,也沒這個當街殺人的膽量。他若這麼做,必然被當街擊斃。
“柳戚塵,祖師爺有訓,一人不可學盡三絕藝。你不信這聽這門櫃,會遭報應的,到時候萬劫不復,你現在還來得及悔改。”劉仁方勸誡着紅衣男子,原來這人名叫柳戚塵。
名字起的像個飽讀詩書的君子,實際上卻是個人性盡喪的殺手,虞小樓心裏感嘆着。想着必然得甩開柳戚塵的兩個手下,否則無論使什麼花招,都不可能逃過這一劫。虞小樓停下步子,轉過頭去。
“三位大爺,您這昨兒剛把我傷成這個樣子,我又走了一天,這剛到廊坊就落您手裏了。連滴水都沒喝着,您聽我這肚子,叫的有多響,要不咱吃個飯,在帶您去拿這三絕藝?”虞小樓笑嘻嘻的說著,柳戚塵卻看也不看。
“你還有什麼花招?快走!”柳戚塵手掌稍稍一晃,一道白光晃着虞小樓的眼,他知道這柳戚塵的手裏,一直攥着刀子呢。
“不是柳爺,您看咱們就吃頓飯,也耽誤不了多久不是。我在您眼皮子底下吃,有什麼不對勁您不還是一飛刀就結果了我?再說,您帶的這二位爺,這麼辛苦,也餓了不是?”虞小樓一直不停的勸說,柳戚塵好像有些動搖,他回頭看了看那兩個手下,隨手指了家酒家。
“就那家,快點吃!”柳戚塵的聲音冷的好像掉進了臘月的冰窟里。
虞小樓心中長舒一口氣,只要坐進了酒家,他便可以使些手段,先把他這兩個手下給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