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紅葉秋香

第一章 紅葉秋香

春日的陽光有些懶散,溫柔的將整個寒冬積壓的冰雪消融。大地露出斑駁的印記,河水的叮咚聲也變得歡快。

一陣噠噠的馬蹄聲傳來,官道之上,一匹瘦馬拉着一輛破舊的馬車緩緩而行。

馬車之上坐着兩個人,一個小胖子和一個年輕公子。

小胖子約莫十二三歲,作青衣打扮,只見他圓圓的小臉上寫滿了興奮與好奇,時不時揮舞着手中的馬鞭,甩出一個鞭花,大有指點江山的意氣風發。

另一個少年白衣勝雪,大約十七八歲,只見他劍眉星目,青絲隨性的挽了個髮髻,再用白玉簪稍作點綴,風雅之中,亦有幾分不羈,俊逸的面龐寫滿了慵懶,卻又自有幾許威嚴。

衣是金陵貴人坊特產,每年產量不過百件,非達官貴人不能求,簪是上好名簪,王城白玉樓私家定製,王侯欲求而難得其一。

他斜斜的在馬車上打着盹兒,一條腿隨性的搭着,另一條腿懸在空中不停的晃悠,而手中的劍,就拄在馬車之上。

“少爺!”青衣小童歡快的說道:“翻過這道山崗就到千松林了,穿過千松林就到瓦洛古道,我可是聽說瓦洛古道有不少綠林好漢,佔山為王呢,真想見識見識!”

“嗤!”白衣公子嗤笑道:“見過奇葩的,沒見過你這麼奇葩的,別人聽見那些亡命之徒都是避之不及,你倒好,還想湊上前去見識見識,本少爺可沒錢贖你。”

“嘿嘿!”青衣小童訕訕說道:“話本裏面不都說,那些個落草為寇的人,大都是為生活所迫的熱血忠義之士么,少爺你不看話本不知道這江湖的魅力!”

“那話本有沒有告訴你一句話叫做‘江湖險惡,人心難測’呢?”白衣公子有些鄙視的看着他,似乎又想起了自己被家族掃地出門,落魄而走的場景,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那有什麼?”小胖子挺直了腰板,用馬鞭指着寂寂空山說道:“出來混要的就是一腔熱血,胖爺我總有一天要這江湖都知道我的名聲,傳唱我的俠義!”

“脾氣見長了啊!”白衣公子一巴掌呼在小胖子頭上:“敢在少爺面前自稱胖爺了?”

小胖子縮了縮脖子訕訕說道:“別人的胖爺,別人的,少爺面前就算我做了天王老子還是您的書童。”

“咕!”

正打鬧着,小胖子的肚子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頓時一臉苦色的望着白衣公子,說道:“少爺,那個,你餓了么?”

白衣公子撇了撇嘴:“是你餓了吧?還虛情假意問什麼少爺餓沒餓,真是個燒餅!”

“燒餅是什麼意思啊?少爺”小胖子十分好學的問道。

“反正不是個好東西。”白衣公子揮揮手,有些不耐。

“燒餅的味道不是挺好的么?怎麼就不是好東西了呢?”小胖子停下馬車,也不再糾結燒餅的問題,只是諂媚的說道:“少爺,要不您待會兒打只野雞什麼的,咱們做那個叫化雞?從朝歌城出來十多天了,天天啃乾糧,嘴都淡出鳥來了。”

“喲呵!”白衣公子笑道:“你是少爺還是我是少爺啊?還要少爺我伺候你吃飯哪?”

嘴上雖是這麼說,但還是順勢翻身下了馬車,吩咐道:“去撿些乾柴來,準備生火,看來今晚又找不到客棧了!這荒山野嶺的!”

不一會兒,白衣公子提着一隻肥碩的野兔扔在三胖的面前,說道:“去河邊拾掇拾掇,順便打點水來,今天這兔子,咱烤着吃吧!”

“好嘞!”三胖歡喜的提着兔子拿着水袋往河邊跑去。

太陽漸漸西沉,夜幕開始籠罩大地,春寒已然料峭,三胖不禁緊了緊身上的青衣,目光如狼的盯着在被烤的吱吱作響的兔肉。

他將整隻兔子不停的在篝火上翻動,而兔子的表皮也逐漸變成了金黃色,看了讓人食指大動。

漆黑的夜色中,一點火光閃爍,帶來了光明與溫暖。

“好了沒,少爺!”三胖可憐兮兮的望着已經烤的金黃的兔肉,不停的吞着口水。

白衣公子又往兔肉上灑了些鹽,刷了一層油,鄙夷的說道:“你特么上輩子是餓死的么?都問了十多次了!”

三胖有些訕訕的搓着手,目光還是放在火上的烤兔身上。

“三胖啊!”白衣公子循循善誘:“你說這人生,除了吃喝可還有很多的樂趣,比如朝歌王城的百花樓……”

他拖了一個長長的尾音,三胖就像突然打了雞血,突然就來了精神,附和道:“是呀是呀!”

說著神色又突然黯淡:“想我三胖,與媚娘兩情相悅,可是最終卻天各一邊,世事無常,大概如此啊,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說著做出一副飽經世事風霜的樣子。

白衣公子的手不自覺的抖了抖,差點將烤好的兔子掉進了火堆。

“歐陽俊卿那個死胖子的肥豬老婆你也敢惦記,還兩情相悅,我真逼了狗,人家就當你是個小屁孩兒,我還真搞不懂你哪兒來的興緻去百花樓的暗間偷看那死肥婆洗澡,聽說被歐陽胖子追了你三條街,怎麼他沒廢了你呢?”

“歐陽他不懂愛!”三胖深沉的說道。

“嗯?”三胖突然回過神來:“少爺你剛說你逼了狗?你逼狗做什麼?難不成你有什麼不良嗜好?”說著往後縮了縮身子:“三胖我冰清玉潔,少爺你要真是饑渴難耐,可千萬要把持住啊!”

白衣公子一時氣結,心裏默念了十聲淡定,憤憤的撕下一條兔腿,扔給三胖:“快堵上你的鳥嘴,還特么冰清玉潔!”

三胖拿着兔腿狼吞虎咽還不忘喋喋不休:“我這嘴可不是鳥,也堵不住鳥。”

白衣公子不再搭理他,只是撥弄了一層厚厚的松葉墊着坐下,而後打開水袋洗了個手,撕下一片兔肉,也吃了起來。

“咔!”

一聲輕響,卻是有人靠近不小心踩斷了一截枯枝的聲音。

他回過頭,黑暗之中一個身影慢慢走進了火光的範圍。

來者是一個女子,只見她一身紅衣,頭頂烏紗,腳步輕緩,彎彎雙眉如柳葉,凜凜雙目似寒星,手中一把斷頭刀,刀鞘上縫着豹皮。

走近了,她就站在篝火五步之外。

冷艷無雙,傾國傾城,如此八字足以囊括她的容貌與氣質。

“兔子!給我一半。”她站了許久才說出這麼幾個字。

“不行!”三胖如同護食的貓一般,焦急說道:“我們可是一天水米未進了。”

紅衣女子並不說話,只是淡淡的看着白衣公子,而她的肚子不合時宜的叫了一聲。

白衣公子不禁內心微微感嘆:“無論你是傾國傾城,還是權勢滔天,是人你就依然是要吃飯喝水放屁的。”

“在下蕭暮雨,敢問姑娘芳名?”白衣公子溫和的笑道。

她皺了皺眉,說道:“兔子,給我一半!”

看她的樣子,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相向的架勢。

“別人劫財劫色,你倒好,跑來搶我的口糧,我三胖今天與兔子共存亡!”三胖大義凜然挺直腰板的說道。

“那你還不趕緊去死!”蕭暮雨笑道,說著就撕下一條兔腿,連着一大塊兔肉遞向紅衣女子。

紅衣女子接過兔肉,轉身準備離開,連道謝也沒有一句。

蕭暮雨也不介意,笑道:“姑娘,相逢即是緣分,不如坐下一起烤個火如何?這荒山野嶺的,指不定竄出什麼豺狼虎豹。”

紅衣女子頓了頓,回頭望着蕭暮雨。

蕭暮雨攤手道:“我可沒有歹意,況且,你有刀。”

她猶豫了一下,竟然折身而返,在或對旁邊撿了一塊乾淨的石頭坐下,細細的吃了起來。

兔肉鮮美,外焦里嫩,散發著肉香,看得出來她是餓極了,可吃肉的樣子依然不急不緩,彷彿清風拂過山崗一般令人心曠神怡。

“姑娘你這一個人跑這荒山野嶺幹嘛來着?”蕭暮雨問道。

“我在找一個人。”紅衣女子話不多。

“哦?”蕭暮雨有些驚奇,一個女子到荒山野嶺來找一個人,指不定經過多少風霜磨難:“是你的親人?還是朋友?”

“我的哥哥,秋紅葉。”她也不抬頭,依然細細的吃着手中的兔肉。

“哦,這麼說來,你也姓秋嘍?”蕭暮雨繼續說道。

紅衣女子皺了皺眉頭,還是低聲的回應道:“嗯。”

蕭暮雨沒有繼續追問,也在啃着手上的兔肉。

“真好吃!嗝!”三胖席地而坐,雙手撐在身後斜斜的躺着。

“喝點水么?”蕭暮雨將水袋遞向紅衣女子。

紅衣女子有些發怔,接過水袋喝了一小口,半天才從嘴裏憋出兩個字:“謝謝。”

蕭暮雨善意的笑了一笑,看了看四周無邊的夜色,以及漫天點綴的星光,長長的呼了一口氣,說道:“今晚你就在馬車上將就一晚吧!我和三胖在火堆邊上對付一夜。”

男人面對美女總會有意無意的體現自己的紳士風度,當然三胖除外!

“不行,少爺,深山老林的,我怕半夜有什麼不幹凈的東西,我不要睡這兒!”三胖說著縮了縮脖子,四下看了一遍,一陣風過,平添了幾分恐怖的氣息。

“三胖啊!”蕭暮雨循循善誘:“男人呢,要是沒風度,就會單身一輩子,沒有女孩子會喜歡你的。況且……”他頓了一頓,繼續說道:“你要是沒風度,媚娘也不會喜歡你的!”

三胖圓圓的小臉上寫滿了糾結,似乎在媚娘與馬車間需要做出一個十分艱難的抉擇,許久終於喪氣的說道:“好吧,為了我的媚娘,我忍了!”

紅衣女子沒有拒絕,古井不波的雙眼之中竟有一絲感動,自從家門被滅,哥哥不知所蹤,再也沒人對她好過,而她也習慣了浪跡天涯,尋找哥哥的去向,也許越是冰冷的外表之下越是有一顆脆弱的心,人,大抵如此。

她拾起一根樹枝,撥弄着還在燃燒的篝火,望着火苗有些發獃,而後起身走向馬車,背影依然寂寥,只是輕聲說道:“我叫秋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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