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投緣,頭不圓
小牛馬前去尋茗兒的下落,竟也一直沒有消息。阿真待在丞相府中也很是着急,但看今日夫人的狀態亦是不好,便只能佯裝淡定。
跨進夫人的內房,阿真看見她正在用手絹拭淚,心裏略有些不好受。
“夫人且放寬心,茗兒定會沒事的……”阿真前去安慰她,見她這般難受,倒也是深刻了解到了婆婆曾說過的骨肉情深。
夫人便倒着茶壺裏的茶水,邊哽咽着說道:“孟真姑娘,茗兒在陰間也能有個人說說話,真是多謝姑娘你了……”阿真連忙擺手:“夫人不必謝我,誰叫我阿真就是愛與美人交朋友呢……”
“啊?”夫人噙着淚,面露疑惑之色,“孟真姑娘的意思是,與我茗兒極為投緣吧?”
阿真遲疑一會,疑惑道:“頭圓?”隨後忙擺擺手,說道:“不圓不圓,茗兒是個典型的瓜子臉美人……”
夫人破涕為笑,阿真亦是嘿嘿笑了。
聊了一會,夫人忽然面露難以啟齒之色,但還是說道:“孟真姑娘,這有些事……老爺不讓我說出去,可是如今事關茗兒的亡靈能否前去投胎,我想還是與你說說……”
“八卦啊!請說請說!”阿真一副豺狼虎豹的模樣,誰叫她孟女神就是愛聽故事呢;可夫人委實被嚇了一跳,“孟真姑娘,你這是……”
“噢,夫人。”阿真收起笑意,一本正經地瞎扯,“我是說,請說吧,定是與茗兒之死有關!”
“茗兒她自幼便入宮,與諸位皇子接觸頗多……”
待到彥茗和皇子們漸漸長大,似乎彼此之間也有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雖說與諸位皇子都是青梅竹馬,但彥茗與三皇子祁瑋走得最近。這三皇子自幼喪母,榮帝便將其帶到璃夫人處,祁瑋與璃夫人之子倒也相處和睦。璃夫人生性善良,人又溫和,惱怒之時是極少,因此祁瑋到了璃夫人的吟夏宮中,也並未收斂頑劣的本色。璃夫人育有一子,便是五皇子祁淵。璃夫人教導有方,祁淵更是三歲吟詩,五歲射箭,儼然是主上七子之中的翹楚。
祁瑋與祁淵雖性情大不相同,但是同住一宮,更與親兄弟無差。十二歲時,祁淵在院中射箭,祁瑋便自告奮勇頭頂一果,靠於牆邊,嬉笑着讓他射箭;祁淵見狀,便拉滿弓弩,一笑射之。恰巧璃夫人經過,即刻失了顏色,將祁淵拉至房內,板著臉問他,為何對皇兄做出如此險事,還罰了祁淵面壁兩天。
侍女們竊竊私語,說是璃夫人心機頗重,故意做出此態,好讓主上更疼五皇子一些。
那日祁淵面壁,站的雙腿麻木不堪,汗珠隨着臉滴下,也絲毫未動。祁瑋趕來拉着祁淵叫他走,他只是搖搖頭便繼續站着。無奈之下祁瑋便去璃夫人那裏求情,璃夫人卻說,若是今日淵兒傷了他,應如何向他死去的母妃交代。祁瑋自然是相信祁淵的箭法才做出此舉動,但見璃夫人心意已決,便只好作罷。
那日正好是茗兒做好功課便前來尋祁瑋玩耍,進院只發現牆角邊站着祁淵,他已是滿頭大汗,止不住的顫抖,但咬着牙不出聲。
茗兒便小心翼翼地挪步過去問他:“五皇子,你可還好?”他依舊不說話,豆大的汗珠一顆顆掉落。
茗兒便急了。原本在聚賢院太師處念書時,五皇子便是最不搭理她的一個,總是抬着頭高傲地經過。茗兒自知功課當屬五皇子排名最好,自己只是在他之下,想是瞧不起她。
可如今眼看五皇子快要支撐不下去,她便焦急地朝他說:“五皇子,茗兒自知不配與你說話,可你再站下去,怕是會倒在這裏,明日去不了聚賢院,念不了書可怎麼好!”
祁淵像是聽見了什麼事,神情略有震驚,隨後緩緩轉過頭看她,用很輕的聲音回答:“又干你何事。”
這也是這麼多年,相伴十載以來,五皇子祁淵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聽夫人回憶彥茗兒時之事,又是忍不住淚流。阿真便趕忙轉移話題問她:“如夫人所說,五皇子對茗兒自小便有敵意?”
“是,茗兒回府便會與我們說今日與哪位皇子比詩,又與哪位皇子寫字,唯獨從未說過這五皇子。我與老爺故意提起,茗兒也避而不談。那時茗兒也只是十幾歲而已,人亦乖巧,五皇子不知為何自小就不理她,長大以後便總與她為難。”
初夏時分,榮帝攜眾夫人前往黃熊嶺狩獵,太后性質亦濃,便也跟隨前去。
隨行的還有六位皇子,七皇子祁皓因自小體弱,便不去了。此時年方十四的茗兒一蹦一跳地跟着太后,太后心情尚佳,笑看茗兒一路玩耍。
主上與璃夫人共乘一車馬,太后帶着茗兒跟隨其後,隨後眾夫人的車馬亦是浩浩蕩蕩排了一長排。唯獨吸人眼球的是隊伍末端的一匹黑馬,獨在其後,是五皇子祁淵的一人騎。
棕馬車隊,一匹黑馬尤為顯眼,祁淵手持韁繩高高駕於其上,束髮高挑,一襲黑衣,上有麒麟圖騰。十五歲便早已脫去稚嫩之色,眼看便已經是獨當大任之才。
剛剛出皇城之際,街邊百姓跪了一地,都在私語這五皇子實在是人中龍鳳,英武不凡。
車內的璃夫人幾次三番撩起車簾向後張望,榮帝便笑着說:“夫人無需擔憂,淵兒自小騎馬,並未有過差錯。此次狩獵,淵兒執意獨騎一馬,該是為狩獵做準備。”璃夫人便放下車簾責怪他:“主上若不讓淵兒騎馬,他定是會本分地與我們共乘車。淵兒才十五歲,主上未免太放心他了。”
榮帝便哈哈大笑,說道:“孤年及十六,便乘馬射箭,射下一鹿,先皇刮目相看。如今淵兒亦可如此!”
璃夫人卻眼露擔憂之色。這皇家不比尋常人家,主上如此愛護五皇子雖是一大幸事,然而命有定數,將來這皇室紛爭頻起,怕是會有許多腥風血雨。
眾夫人自然也心知肚明,狩獵自然只是一個噱頭,其中表現出色的皇子,便會在主上的心裏畫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對於將來世子之位的甄選,可是大有裨益。因此七皇子祁皓的母妃椋夫人,以在宮陪七皇子的借口,也未曾前來。她該是知道,前來也只是看諸皇子表現,而自己的孩子並沒有機會展現,大概心裏會有些許的不適吧。
茗兒自幼便在彥府與宮中穿梭往來,來到黎洲集市玩耍的時間是少之又少,如今來到黎洲城外的黃熊嶺狩獵,便更是將歡喜之情全部寫在了臉上。太后見狀也滿面喜悅,笑罵茗兒沒有出息。
茗兒欲見窗外之景,便伸手將車窗邊的帘子掀起,伸出頭去張望。
祁淵正稍稍加快了馬兒的步伐,正巧趕上太后的馬車邊。
他不經意間回頭,恰巧看見語笑嫣然的茗兒探出頭來,而她也正好與他灼熱的目光相碰撞,
不知為何卻羞紅了臉,茗兒立馬就縮回了身子,回到太後身邊安安靜靜地坐好。太后一臉疑惑:“茗兒不是最愛看窗外之景,怎麼這麼快便縮回你的小腦袋?”茗兒不語,心卻撲通撲通直跳。
太后之語隱隱約約傳入窗外祁淵的耳中,他卻直直地看向窗內那個模糊的身影。
她在聚賢院念書之時,從未露出過像方才這般純真的笑顏。當然,他也從未正眼瞧過那個與自己共讀十幾載的女孩。
在他眼裏,自己的功課與愛好才是一切。
這彥府小姐憑藉太后的寵愛,肆意在宮中念書、玩耍,如此低俗的爭寵之方,想是為了當上將來的世子妃。
想到這裏,祁淵不屑地一笑,攀寵至此,這彥府小姐當真低俗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