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終)
絕命山無比的寂靜,彷彿突然間騰空了一般,只有那遍山的花海在風中搖曳着,散發出沁人心脾的清香。如同世外仙境,沒有血腥沒有傷痛。笛聲不知是什麼時候響起的,餘音繞繞,不絕如縷,貫入耳中時只覺一陣凄涼蕭瑟之感。
“南天兄你看這是個什麼情況?”
刀凌天皺着眉頭,仰頭看向山上,身旁六大修仙派的人皆是嚴陣以待。
南天也覺得奇怪,就算是魔教人遲鈍也不至於現在都還沒有反應過來,難道是有什麼陰謀不成?思量許久,南天搖了搖頭狠聲說道:“莫非已經被我們暫時引開,不管如何我們有六大神器在手不用擔心,命幾個得力弟子先上山探查那妖女的所在,隨後我們直接攻上去。”
其他幾位掌門點頭,隨即吩咐自己門中弟子。
南天側身說道:“王生朱肖你們兩個去安排。”
王生與朱肖兩人低頭對視一眼,皆是苦笑着答應了。其實他們這些內院弟子是現在才得知此行的真正目的,其中包括王生朱肖在內的許多弟子都是曾與烏零露相識的,如今反目成敵叫他們當真是遺憾難過。
“唉,怎麼就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了?孔雲也是如今烏零露也是這樣。”朱肖想起昔日好友不禁唏噓。
王生對着他搖了搖頭,頗為無奈的說道:“現在立場不同,這種話還是不要說了,我們做弟子的當然是要謹遵師命。”
知道這裏人多眼雜朱肖也不再多言,只能無奈和王生一起帶着同門上先上絕命山了。他們一行人和其他幾派的弟子總共不過五十人,皆是中流砥柱精英中的精英。
氣氛有些低沉,沒人說話雙目銳利的掃射四周,可除了花還是花人影都沒有。王生建議商量了一下決定派幾個人回去稟告情況,然後剩下的人再繼續前進。大家也都贊同,迅速的重新調整好陣型后,壓低了身體隱藏在花叢中前行。
朱肖突然停了下來,王生急忙止住腳步以免後面的人不知情況撞上來。
“怎麼了師兄?”
“你有沒有覺得那笛聲離我們越來越近了?”
王生仔細聽了聽,“好像是有這麼回事,你覺得這笛聲有蹊蹺?”
朱肖抬頭看向前方,眉頭一皺。“我猜應該是吹笛的人離我們越來越近了吧。”
他話音剛落就覺身邊的王生身體突然緊繃起來,他眼睛死死盯着前方,“我想你應該猜對了,她來了。”
果然,在他們正前方有一道白色的身影緩緩的向他們走來。那人漫步在花叢中,吹着長笛,好像遊玩一般。她每靠近一步,正派的人就緊張一分,氣氛已經綳到了極點。
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她要發難之時,她卻突然在離他們幾米開外停了下來,她收回長笛拿在手心中細細把玩。
末了她抬眼直視重閣門的那群人。“朱肖師兄好久不見。”
見狀朱肖王生等人也不再隱藏,站起身看向烏零露。她不似從前那般暴戾,反而異常平靜,朱肖有些許尷尬。
“你還當我是師兄?”可他卻要來殺她。
烏零露笑了笑,“你善待於我,我自然不會記恨你。雖然不是重閣門的弟子了,但還是願叫你一聲師兄,只怕你不願意和我這罪人有什麼牽扯。”
“怎麼會!”朱肖脫口而出,卻又自覺失言,一時間沉悶下來。孔雲也曾善待過他。
到時一旁的王生反應及時,替朱肖掩護道:“朱肖是個心善之人,如今你是魔,再怎麼也不會有牽扯了。你現在是我們的敵人,要戰要殺悉聽尊便!”
烏零露搖了搖頭,“我沒打算和你們糾纏,我知道山下還有很多人在等我呢。我只不過是想問你們一個事。”
王生心中一驚,原來她都知道,那為何這絕命山上竟然一個魔兵都沒有!
“你想問什麼?”朱肖還是不忍太過絕情。
“我只是想知道弦思可曾回過重閣門?”
朱肖有些疑惑,“你沒有殺了她?”
“我沒有殺她,但她也沒有在絕命山。不管是死是活,還希望你們把她找到吧。順便幫我告訴她,雖然我們不是朋友了,但我也不曾恨過她。”
說這話時她已經轉身離開向山下走去,一人一笛沒有畏懼,即使知道等待她的到底是什麼。
她輕輕踏過那些花,眼神很平靜,一步步落入早已設計好的圈套。對於烏零露的突然出現,南天他們也有些錯愕,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可一切都比他們想像的要順利,沒人來阻止,甚至烏零露本人也沒有太多的掙扎。她被困在八卦陣中,頭頂上空是巨大的權杖,她能感受到那毀天滅地的能量。可她至始至終都面帶微笑,死亡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只是人生中留下了太多的遺憾。
烏零露睜着眼睛,睫毛彎彎的像是蝴蝶的翅膀。她如同嬰兒彎曲着身體,雙手緊緊抱着自己,嘴角揚起一絲笑意,好似在想着什麼美好的事。
她的身體被白色的花瓣包裹着,像是一座已經建好的墳墓,靜待着死亡。
那一刻絕命山上所有的花都枯萎了,風一吹都化作了塵埃。天也下起了雨,寂靜的為誰哭泣着,河水倒流,白晝淪為黑夜,天生異象,一切都似乎在述說著神明的不滿憤怒!
因為有人執意的說她沒有罪,她不該死,她只是個傻孩子,不小心犯了一個錯誤而已。
“衡衍!你要做什麼?快給我回來!”
南天瞪大着眼睛,怒吼着,他想要把衡衍拉回來,但是一切都晚了。
匆匆敢來的王生朱肖等人也見到了這一幕,消瘦的衡衍穿着一襲被血染紅了的白衣,他手裏拿着天玄闖進了那個陣里。
他本就失了仙身,六大神器哪怕還未落下也會讓他輕易丟了性命,可是出人意料的他堅持下來了,甚至六大神器對他也有一絲的敬畏。
“快回來衡衍!”
南天後悔了,他沒想到衡衍竟然會為了烏零露做到這個地步。
“衡衍不要做傻事!”
朱肖王生那一刻終於明白他從不是什麼掌門。
而陳瀧已經軟到在地,她終於知道為什麼衡衍不會看她一眼。“衡衍,我恨你。”
所有人都在叫他回來,但是莫非沒有,他什麼都沒有做,深深的看了一眼烏零露,然後拔出自己的寬劍擋在六大修仙派的人面前。
一切都不言而喻,誰要想去打擾那就從他的屍體上跨過去!
“零露,我來了。”衡衍伸出顫抖的手,輕輕拂去那些如同葬衣般的白色花瓣,低聲呼喚着。
烏零露轉動着眼珠,獃滯了許久,她猛的反應過來。狠狠地推開衡衍,尖聲道:“你進來做什麼?快出去!快出去!”
衡衍只是溫柔的笑了笑,臉上濕濕的,雨水沖刷着他身上的血跡,他伸手將烏零露緊緊抱在懷裏,低聲說道:“別怕。”
烏零露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想要把衡衍推開,可她沒有一點力氣,這個懷抱如此溫暖讓她如此留念。
她手拉着衡衍的衣襟,近乎祈求,“衡衍求你,不要管我了,走吧。”
衡衍搖了搖頭,他捧起她的臉,眼睛是從未有過的清澈。“我只是想讓你看些東西,看着我的眼睛。”
烏零露抬眼看向他的眼睛,卻愣住了,她先是看見了自己,也看見了……整個世界。
她知道那是九州,有花有樹有人,每朵花縱然不美,但都開的燦爛;每顆樹縱然殘缺,但依然在努力成長;每個人縱然都生活在苦難,但從未放棄希望仍然心懷善意。
這些年來由於正魔之戰,不僅是修仙界連凡間也受到了很大的影響。那些無辜的人失去了家園,失去了親人,他們雖然都在哭泣可是都未曾怨恨世界不公。
他們甚至不曾去詛咒那個罪魁禍首,因為他們知道原諒一個迷路的人要比怨恨一個犯錯的人快樂。他們雖然渺小,但卻最明白人生何為道!
“看見了嗎?”衡衍笑着問道。
烏零露沉重的點了點頭,她或許已經明白了衡衍的意思。只是她難道還能被原諒嗎?
衡衍像是能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緩緩說道:“其實正惡本沒有分界,一個人只要心還懷有善,還懂得善待他人善待自己,那無論她曾經做過什麼,她都值得被原諒。”
“你曾經說自己已經回不去了,因為你不曾相信那些因你而受到傷害的人都依舊對你懷有善意。姬一雲也是一樣的,他知道你有活下去的資格,我也知道。”
“所以答應我,如果一切能夠開始變好,不論結局如何你都要好好活下去。”
烏零露:“你要我好好活下去,那你呢?”
衡衍只是笑了笑,那無比乾淨的笑,他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傻瓜,我一直都會在你身邊,所有愛你的人都會和我一樣。”
直到那一刻,烏零露才終於明白了何為大道。這顆頑石終於大徹大悟,或許千萬年前女神娘娘就知道這顆石頭執念未了,放她來輪迴成道。
而衡衍他是神明所選中的人,他所繼承的使命本就是為了讓這塊石頭悟道。他以善的名義換回了那些無辜流逝的生命,他用自己最神聖的靈魂幫助烏零露洗去了罪惡。
命運註定他們兩人會相遇,會糾纏,其實后凡明白,所以他撿起了那塊石頭,他知道他生生世世要為這塊石頭渡劫。其實後來衡衍也知道,所以他愛的有些痛苦,因為他知道他們終究要分離。
後來一切塵埃落定,烏零露問過莫非。“原來你在乾坤鏡已經看到了這些結局?”
“是的。”
烏零露笑着哭了,她說:“這世間,你是最會算計的人,卻比任何人都真誠待我。謝謝你莫非。”
莫非認真的回道:“你比任何人都值得這樣對待。”
然後莫非說了再見,他目送着烏零露遠去,這一次他沒有追去。
在許多許多年以後,安居樂業的人們都喜歡聽書。在一個很小的鎮子裏,有個叫單良的老人說的故事最動聽。
而他最喜歡講一個傳說。
“話說有個地方有一個鎖魂玉晶棺,棺材裏裝着一個絕世仙人。有一隻花妖成了他的守墓人,一輩子都在等着他醒過來。”
“你這老頭又在騙人了!”
茶館裏哄堂大笑,可仍然興緻勃勃的聽着單良說書。磕着瓜子,吃着小酒,無非就是訓樂子,哪管什麼真假。
於是有人就催了,“老頭子快繼續講呀,後來呢?那個仙人醒過來了嗎?”
單良搖了搖頭,他彎腰駝背的樣子有些滑稽,摸了摸鬍鬚,眼神像是在追憶着什麼。
在所有人都等急了后,他才緩緩說道:“我也不知道她有沒有等到。但是我聽說那隻花妖種了一整山的花,但凡是有難之人尋到,她就會贈予一朵花,而那朵花就會幫助他們度過難關。”
“那哪裏可以找到那種花?”有人就問了。
單良笑了笑,“心誠則靈。”
(正文完,番外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