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五章 年少的符冰，等待的彼岸
尼雅城，是為精絕國的都城，而此時的我正處於兩千年前，精絕國並不曾湮沒於黃沙之中。
一眼看去，整個精絕國人來人往，許多的駱駝商隊正不斷往來於各個城池以及沙漠綠洲間。
可因為我與天道一戰，整個國度已經毀滅近半，凡人們原本平靜的生活也徹底被打亂，無數生靈淪為了鬼靈，哀嚎遍野。
尼雅城。精絕國……
我的心裏一陣觸動，我一動身，下一秒便出現在了尼雅城中。
一場無端浩劫降臨於精絕國，讓整個精絕國都陷入了動亂，而此時尼雅城內人心惶惶，許多的精絕國子民紛紛聚集於尼雅城王宮前，而尼雅城的老國君此時正在儘力安撫着眾人，可惶恐的情愫依舊籠罩全場。
而在這個時候，我帶着一股渾厚的神明氣息降臨於尼雅城中，所有人的目光轉移，卻是一個個看向了我。
“是神！有神明降臨了！”
“神明來救我們了，神明來救我們了！！”
這一刻，不知真相的精絕國人紛紛欣喜若狂，卻是一排一排朝着我跪倒了下來。
然而，我沒有理會周圍頂禮膜拜的眾人，我的目光越過了芸芸眾生，看向了王宮前的那道長長的石階盡頭。
在那蒼老的國王旁邊，此時正站着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她穿着一身精絕國特有的青色絲綢長裙，頭上戴着一頂桂冠。眼神清澈明亮，帶着一臉好奇地看着我。
“符……符冰！？”
這兩個字下意識的從我的口中說了出來。
是的，眼下這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正是小時候的符冰，可我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這次為了追殺天道步入人間，竟然會遇到她。
而在這個時候，符冰也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她彎着眼睛，朝我露出了一抹靜謐的笑容。
無數的情愫湧上我的心頭，可我也明白此時的她並非兩千年前，我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看向了這座因我而毀的黃沙小國。
浩瀚的神明力量從我的身上涌動而起，那一座座在天地力量席捲下而毀滅的城池村鎮，開始在我的意志下重新還原，逐漸變成了原來的模樣。
而那些死難的人，他們的靈魂在消散之際被我挽留，他們的破碎的肉身重獲新肌，在我的意志下，他們重新復活於人間。
毀滅的綠洲湖泊被重新水流湍湍，破碎的沙丘重塑完整，不過眨眼間，整個精絕國重新恢復了以往的模樣。
看到這一幕，所有人無不歡喜萬分，他們虔誠的跪拜在了我的面前。低語着神明庇護等等祈禱的話。
而此時，蒼老的國君在符冰的攙扶下，一臉激動的走向台階，朝着我迎了過來。
“都起來吧。”
我看向了周圍匍匐的眾生，朝他們說了一句。隨後便看向了國君，或者說是看向了國君身旁的符冰。
直到這時，所有人這才站起，而國君在符冰的攙扶以及眾王族大臣的簇擁下來到了我的近前。
“感謝神明賜福人間，挽救蒼生於水火！”
這時。國君朝我恭敬說著，就要朝我跪下，而我連忙上前，將他扶起。
“老人家，不必多禮。”我朝國君如此說道。
符冰是精絕國的公主。如果我沒有猜錯，眼下這位精絕國國君定然是符冰的父王，非要按照輩分來算，他還是我的岳父大人，讓岳父大人給女婿下跪。似乎怎麼也說不過去。
只不過，這都是兩千年後的事情，而眼下的符冰，還只是一個懵懂的小姑娘。
而這一次能夠看到兩千年前的符冰，對於回歸人間的我而言，也無疑是一件意外之喜。
可我也明白，自己眼下身處輪迴之中，正是因為我在輪迴中種下的因，所以才結了兩千年後的果。
只不過眼下我也顧不得這麼多了，畢竟能夠看到符冰。才是莫大欣喜。
我逐漸收斂了身上的神明氣息，讓自己看起來與凡人沒什麼不同，直到這時，國君才顯得平定了下來。
我打算在尼雅城裏待一天，只為在這歲月長河中多看一眼符冰。可也僅僅只能是一天而已，畢竟在這之後，我還得返回眾生界。也不知道那復活的魔身究竟如何，也不知道許倩究竟怎麼樣了。
這是一種非常矛盾的心情，可兩邊如何取捨，有時候我卻選擇了就近原則。
聽說我要暫時落腳，精絕國的國君很是欣喜，立即設宴說要款待神明。
因為我的降臨，劫後餘生的精絕國欣喜萬分，而此時。我支開了所有人，獨自來到了王宮的一座高塔之上。
人間，終究已經與我無緣，至少在這一道輪迴中如此，可人間的許多人卻是我最大的挂念。看一眼，便少去一眼。
站在高塔之上，我的目光透過的大地，透過深淵，落入了陰間之中。
陰間還是往常的樣子，各大神明各司其職，步入陰間的鬼靈或是在陰間永久居住，或是步入了冥界，或者踏上了輪迴。
而此時，我的目光落在了忘川河畔。
我雖然不知道時間究竟過去了多久。可距離上次我離開陰間，如今至少隔了三五百年。
三五百年過後，忘川河早已不復往日的模樣。
那個身穿紅袍的姑娘此時還坐在彼岸花盛開的河畔，看着一個個鬼靈踏入河流，發出聲聲痛苦哀嚎。
曾經單純猶若白紙的彼岸。此時她早已褪去了過往內心的稚嫩，有一個鬼靈只是在奈何橋下多看了她一眼，這個鬼靈當即灰飛煙滅，周圍百米範圍的鬼靈也都受到牽連，一個個魂飛魄散。
曾經的彼岸眼神清澈見底，臉上笑容純真無暇，可時間消散了她的單純，此時她的雙眼漆黑如夜，她的臉孔冰冷如冬。
我曾經允諾過她很快就要回來，可三五百年過去。我依舊不曾有回來的跡象，而她還有更加漫長的歲月需要去等待。
歲月的煎熬與無期的等待抹滅了她的過去，讓她開始變得陰冷，變得殺伐，血色的眼淚從她漆黑的雙眸中流淌而出。順着臉龐滑落腳下，落入了忘川河中。
忘川河此時血光洶湧，一個個步入其中的鬼靈身軀不斷腐朽而又重生，讓他們發出了一聲聲痛苦的慘嚎。
忘川河水，此時已經化作了彼岸的血淚，卻是煎熬着從這兒經過的芸芸眾生。
曾經無憂無慮的姑娘變了，變得冷漠，變得殘忍，變得獨斷專行，變成了我最熟悉也最害怕的模樣。
看着忘川河畔彼岸的模樣。我的內心萬分愧疚。在這道無盡輪迴中，她是因為我才變成這個樣子的，而我除了內心愧疚，卻無法再多給她一些什麼。
畢竟我知道，如今的我已經不再屬於人間。我很快就要離開，若是再見，除了讓她徒添痛苦，便無法再給她任何的好處。
我站在高塔上，久久注視着彼岸。而彼岸彷彿也察覺到有人在暗中看着她，她的身體微微一顫，她慌慌張張的站起了身，一臉希翼的看向了四周，可在察覺到四周毫無動靜后。她的臉上充滿了落寞，落寞化為了冰冷，血淚從她的臉孔滑落，讓她腳下的忘川河怒濤洶湧……
或許在我這一生中所有的女人當中，唯獨彼岸是我愧疚得最深的。因為我曾在歲月長河中給了她一個無期的承諾，而因為這個無期的承諾，卻深深改變了她的模樣，可我自己所能做的，只能在兩千年後給予她一段短暫的相處。可最終所帶給她的，卻只有覆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