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不斷清晰的夢
寒風捲起門帘,吹亂了桌案上的紙張,蘇挽汐渾身一顫,被這股寒風驚醒,頓時打了個寒顫忍不住睜開了雙眼。
抬頭間,北堂胤麒已經不知所蹤,爐火熄滅,燭火被風吹動,掙扎着搖曳了一番之後逐漸擺正了火苗,蘇挽汐頗感寒冷的站起身,將滑落在地上的火狐披風撿起來披在了身上。
她向四周看了一眼,沒有看到北堂胤麒的身影,有些疑惑的走到門邊將門帘打開向外看了過去。
雪不知何時已經停了,唯有深夜的寒風還在不斷刮著,剛一掀開門帘,便有一股寒風襲來,使得她立即放下門帘,打了個寒顫。
嘩啦啦,桌案上的紙上被風吹落了一地,她慌忙跑到桌案便,將地上的紙上一一撿了起來,然而目光掃過之後,卻見這些紙上都有已經干透的畫作。
畫作上的背景正是她此刻所住的院落,只是其中那道身影卻令她的臉色愈發震驚,心頭狂跳不止。
每一張畫上的女子都是她!
或嬌嗔,或氣惱,攀爬在院牆上的,堆着雪人的,神態舉止栩栩如生,蘇挽汐的手一抖,手中畫紙紛紛落在桌上,她頓時有些慌亂的想要收好這些畫卷,卻在另一張紙上,看到了一行走筆如龍的字。
“定不負...相思意...”忍不住念出聲,蘇挽汐的心也隨着她的聲音猛烈顫抖起來。
她驚愕的向後退了幾步,抬手捂住了自己不斷抽痛的心口,震驚還未平息,一道溫柔的聲音從她的身後傳來:“可還喜歡?”
蘇挽汐雙肩一抖,立即轉過身去,轉身的剎那,她聞到了一股類似冰雪的馨香,也看到一襲月白長袍的男子正佇立在自己的面前。
“你是誰?!”這個男子正是自己曾在雲兮城中恍惚間看到過的那個人,她有些驚愕的詢問,隱約覺得這個人與自己之間有着極深的牽絆,然而還未來得及靠近,那白袍男子的面容越發模糊,自己也從不斷搖晃的景象之中猛然驚醒過來。
映入眼帘的是一張魅惑天成的面容,溫暖的空氣里是淡淡的酒香和北堂胤麒身上獨有的幽香。
“做惡夢了?”北堂胤麒關切的將她身上披着的火狐披風系好,輕柔的替她拭去額上的汗珠。
蘇挽汐則目光獃滯的看着面前的男子,許久沒有說出一句話來,她沒有辦法將夢中之人和眼前這個人聯繫在一起,因為兩個人完全不同。
無論是相貌、聲音還是氣息,然而更重要的一點是,一個是真實的存在,另一個則是夢中人。
起初只是一個白色的身影,到了如今已經完全能夠看到他的模樣,他到底是誰,為什麼到哪裏都能夠看到他的影子?!
“天已經亮了,你在這裏睡了一夜,”北堂胤麒觀賞着蘇挽汐臉上連番變換的神情,饒有興緻的伸出手指了指桌上一本皺巴巴的奏本說道:“枕着奏本入睡可有夢到解決政務的方法?”
蘇挽汐充耳不聞,而是直愣愣的盯着北堂胤麒許久之後喃喃道:“定不負相思意...”
聲音落下,北堂胤麒臉上的笑意頓時一僵,眸光閃爍中,他突然燦然笑道:“當真?”
蘇挽汐頓時回神,一想到方才自己說的話,立即紅了臉,目光避過對方之後,落在被自己枕的皺巴巴的奏本,而那奏本上竟還有着奇怪的未乾的水漬。
她的頭更低了,雙耳滾燙炙熱。
北堂胤麒收回目光,嘴角浮起一抹似有似無的苦澀笑意,片刻后,他突然執筆,取過紙張,悄然寫下了方才蘇挽汐所說的那句話來。
“定不負相思意,”北堂胤麒擱下筆,起身攏好了身上的袍子,也未回頭看蘇挽汐,而是大笑了幾聲大步向外走去。
門帘落下,一陣寒風拂過,蘇挽汐不安的抬起頭,見他已經走出了前廳,頓時有些懊惱的皺起了眉頭,然而隨着她的目光掃過,卻愕然看到了方才他所寫的那行字。
定不負相思意。
跟她在夢裏所見的一模一樣,就連字體和筆鋒都相同!
“是他?!”蘇挽汐驚愕的站起身,掀開門帘便向院子裏看了過去,環顧一圈卻沒有看到他的身影,她的心頭狂跳,呆立在門邊許久,直到寒風襲面,她才有些不安的退回屋內,而目光卻是遊離了片刻后,落在了桌案上的那張紙上。
崑崙仙境,邊緣處。
北堂胤麒駐足在這片分不清天地的雪原之中,看着天上厚厚的雲霧,他的臉上,也不知是悲還是喜。
他看着這方天地,卻沒有打算深入進去,而是低笑了幾聲說道:“君凌天,有時候我希望你死了,可是我又怕你真的死了。”
他心中悲苦,眸子裏迸發著難以自持的悲傷和嫉恨,許久之後,他突然大笑了幾聲道:“可我知道,她的心從來都是在你那裏,我困不住她,一如當年在島上之時。”
他似是對着君凌天訴說,又像是對着自己訴說,而更像是想要尋一個傾訴心事的對象,訴說著自己的不甘和痛苦。
許久之後,直到他的身體逐漸變的冰寒,長發之上積滿了冰碴,他才冷笑了幾聲,轉身離開。
已近正午,蘇挽汐呆坐在前廳,自北堂胤麒離開之後,她哪裏都沒有去,所有探究的心思因那張紙上的字跡而耽擱下來。
她坐在桌案旁,看着字跡出神,直到門帘被掀開,寒風灌入,她才抬起頭看向了進來的那道身影。
北堂胤麒看到她端坐在桌旁,熄滅的爐火帶着幾分冷清的氣息,他微微一愣之後,頓時上前捏住了她冰涼的手,一邊輕輕的揉搓一邊責怪道:“怎麼不知道喊人換些炭火?”
蘇挽汐看着他的動作,眸子微微垂下,低聲問道:“你去哪兒了?”
他的手明顯比起她還要冰涼,卻自顧自替他揉搓,似乎並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多冷似得。
北堂胤麒微微一怔,突然笑道:“我去飛凰城買了些食材,”他說著,突然側過頭向外間吩咐道:“來人。”
“食材?”蘇挽汐疑惑的挑眉,見暗衛燃上了新的炭火退下之後,她才出聲問道:“買食材作什麼?”
北堂胤麒失笑道:“怎麼,素來貪吃的你,這幾日怎麼不喊着吃東西了?”
蘇挽汐撇嘴道:“我本就不會感覺到飢餓,只是這種地方能有什麼好吃的東西...”
北堂胤麒搖頭笑道:“明日是天元節,照例是要包些餃子的。”
“天元節?”蘇挽汐一頭霧水,思索良久之後才隱約有了幾分印象,這才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訥訥道:“時間過的真快啊!”
北堂胤麒端着方才暗衛溫好的酒,眸子溫柔的凝視着她,沒有說話,只是自顧自飲着酒。
蘇挽汐砸了砸嘴道:“以前極少見你飲酒。”
北堂胤麒默默一笑,倒了一盞遞向她道:“禦寒罷了,我這人畏寒。”
蘇挽汐驚訝的看了他一眼之後,接過酒盞,隨着溫純的酒香撲鼻,她的臉上也被屋內逐漸升起的溫度熏紅。
發覺有些熱乎之後,她解下了披風放到一側,也因此突然想到些什麼,頓時看向北堂胤麒說道:“你既然畏寒還穿着一身單薄的袍子做什麼?”
北堂胤麒愣了愣,將酒壺中的酒一飲而盡之後勾唇笑道:“裹成你那個模樣有失我大祭司的風度。”
蘇挽汐尷尬的抽了抽嘴角,一時不知再說些什麼,北堂胤麒見狀無聲一笑,突然從矮榻上起身,走到她的身側,目光掃過桌案上的字跡后不動聲色道:“你...可有想起些什麼?”
“我...”蘇挽汐迎着他的目光,張了張嘴,這才想起自己一上午的時間都在發愣中度過,莫說想起些什麼,此刻回想起來,自己腦子裏亂糟糟的一片,什麼都理不清楚。
“你沒有出去走走?”北堂胤麒有些許驚訝,他本以為蘇挽汐會在他走後想盡辦法從其他人的嘴裏得到些什麼,他暗中調查過那個醫館的李大夫,然而就如其他人一樣,他們的記憶都被抹除和改變了許多。
他不知道為什麼唯獨只有蘇挽汐逐漸有了恢復的跡象,也只能是猜測這一切皆是冥冥中的註定而已。
蘇挽汐皺起眉頭,突然伸出手拉住了北堂胤麒的衣袖道:“你前些日子教我的劍法,可不可以再教教我?”
北堂胤麒訝異的挑了挑眉頭,呆立了片刻后失笑道:“當然可以。”
二人到達鎮外不遠處的一座山頭時,小鎮裏已經燃起了炊煙,今日無雪,亦無陽光,遠處的崑崙仙境依舊是白蒙蒙的一片看不真切內里情形。
山麓處的冷杉林里隱約竄過幾隻雪貓,北堂胤麒飛身折了兩根筆直的樹枝,再度落下身時,寬大的袍子捲起樹枝上的積雪,紛紛揚揚隨風飄散。
蘇挽汐接過樹枝,猶豫的看着佇立在自己身前的紫袍男子,心裏浮起莫名的熟悉感,她突然閉上雙眼,感受着寒風拂過臉龐,再度睜開雙眼時,她突然手中掐訣,樹枝之上浮現凌厲的氣息指向北堂胤麒。
北堂胤麒展顏一笑,立即出手,二人你來我往,捲起地上積雪,看似過招,遠看過去卻更像是情人之間的情意綿綿。
李大夫從山麓處冷杉林中隱藏的洞窟小屋中走出,他提着手中剛剛煉製出的簡單的丹藥,步子蹣跚,發覺山包處的聲響,有些不確定的回頭看了一眼。
而這一眼,卻令他腦中記憶不斷翻湧,隱約間,他似乎透過那方情景,看到了另一幅如畫卷,畫卷之中,白袍男子與一嬌艷動人的雪青長裙的女子也是在這方天地中舞劍。
他突然有些震驚,心口處的狂跳牽引着模糊的記憶令他忘記了原本要去做的事情,而是獃獃的看着那方身影許久都沒有挪動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