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抉擇（上）
“你是不是以為自己很偉大？”林軒滿目怒意，佇立在君凌天的身後，冷聲問道。
君凌天看着眼前毫無聲息和任何動靜的北堂胤麒，失望的神色從眼底閃過，他有些虛弱的動了動身子，卻發覺沒有多餘的力氣站起身。
失敗了么？原來一切都只是他自己的臆想？！
君凌天沒有理會身後的林軒，兀自沉思，想要從中找到關鍵，而林軒則冷哼了一聲，轉身遙望斷崖下的魔界大陸，看着萬家燈火和綿延的山脈，他的胸口燃起熊熊怒火。
“你本是人人敬仰的神明般的人物，你曾在所有人的眼裏代表着正義，你凌駕於世間國法之上，卻又屈從於這些約束，”林軒說著，突然嗤笑了一聲說道：“可如今這個世間不再需要你了。”
君凌天沒有起身，亦沒有回頭，他伸出手握住北堂胤麒的脈息，眉頭緊鎖，若有所思。
“呵呵呵...”林軒突然發出奇異的笑聲，他遙望着這片大地，眸子裏映着星火。
“到頭來你居然想要拯救他們，當真是可悲，”林軒轉身，踱步走到君凌天面前笑道：“你還沒看清？那些你**護的蒼生，如今為了私心互相殘殺，這個世間只剩下想要殺你的和利用你的人！”
“你說完了？”君凌天抬起頭看着林軒，眼底的厭惡和不耐極為明顯。
林軒一窒，頓時怒意更甚，他突然大笑了幾聲道：“很好，到頭來你還是要維護那些狗屁道理，我便讓你看看什麼才是真理！”
說話間，林軒迅速伸出手指向君凌天，這一指蘊含著天地間無窮無盡的惡念，嘈雜的聲音頓時從四面八方彙集而來。
“想盡一切辦法也要殺了君凌天，若能將他斬殺，天下間誰人不會因此而忌憚我們？奪得天下之日指日可待！”
“如今這個時候誰還管什麼誰對誰錯，若能依附於他，到時這天下間的財富我們怎麼也能分一杯羹吧？！”
“我早便看那些宗派不順眼了，想辦法得到崑崙冰晶，建立我們自己的修真戰將，到時一舉將這些傢伙剷除！”
“我們且看着他們斗，待他們兩敗俱傷，我們就坐收漁翁之利！”
“四大世家被滅了真是大快人心，平日裏就看不慣他們高高在上的模樣！”
諸如此類的聲音嘈雜而紛亂，在君凌天的腦海之中不斷炸響，他的臉色漲紅，這些聲音如同鈍器不斷的敲擊着他的腦海，許久之後，這些聲音最終凝結成一個巨大的字，在他的腦中炸裂開來。
殺！
“殺！！”君凌天猛然起身，月色之下，這方孤寂的斷崖之上，他臉色蒼白，血色的眸子帶着無盡的殺戮冷冷的凝視着浩瀚蒼穹。
林軒冷笑一聲，詭異的身影兀自消失在虛空之中。
君凌天佇立在斷崖之上，周身衣衫無風自起，獵獵作響，手邊的天機劍再度被暗紅色的污濁所包裹。
他救不了蒼生，而蒼生根本也不需要他去拯救！
許久之後，斷崖之上再也沒有看到那個飄搖的身影，只有濃厚的死氣還在原地逗留，然而就在這樣一個靜謐的夜裏，斷崖之上突然傳來一絲響動。
“咳咳...”那個渾身冰冷，面容蒼白的北堂胤麒突然被一股氣流嗆醒，他難受的睜開雙眸，大口喘息，良久之後，他似乎恢復了幾分意識，猛地從地上坐了起來。
“這是...”他有些疑惑自己為何會躺在這樣一個地方，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目光掃視周圍之後依舊想不起自己為何會在這裏，他垂眸，開始在腦海之中搜索，也隨着他的回憶，他的臉上逐漸浮起驚疑不定的神色來。
黑暗海域，風雨飄搖，黑色的小島之上佇立着一道素白的身影，暴雨傾瀉，雷聲隆隆，君凌天目光冰冷，一步步向那個漆黑的洞窟里走了過去。
風聲里夾雜的奇異的嘶吼，詭異的黑色岩石因他的到來而不斷從中涌動如血液般的暗紅。
他的步子沉重，彷彿每一步都帶着劇烈的掙扎，他的雙手各握着兩柄劍，一柄是天機，另一柄則為八荒。
“不對，不對，他不該來這裏！”林軒的身影出現在漆黑的甬道之中，他原以為君凌天會在世間製造一場極大的殺戮，他原本還有許多計劃和安排，可是君凌天卻沒有按照他所想的方向去做，反而兀自帶着兩界聖物來到了黑暗海域。
自黑暗海域被他涉足之刻起，林軒頓時便被自己最為厭惡的恐懼佔據了思想，他無法相信自己所感受到的訊息，亦無法相信那個被自己灌輸了巨大邪念的男子是如何恢復自己的意識來到了這裏。
黑色的山體，這間巨大的石窟之內，隨着二人的到來不斷涌動着可怕的死氣。
林軒不得不承認，他最恨也最討厭這裏，這個囚禁着他又不斷折磨着他的地方。
“還有一件事你沒有做，難道你就不怕我殺了蘇挽汐？！”林軒站在君凌天的身後，突然出聲喝問，而君凌天的身子則微微一頓之後，毫不猶豫的將八荒劍放在了黑色石台之上。
緊接着，他低頭看了一眼手中恢復如初的天機劍，猶豫間眉尖一凝，果斷的將天機劍放在了另一座石台之上。
“你！！”林軒暴怒，伸手指着君凌天問道：“你難道已經不在乎她的死活了？”
君凌天赫然轉身，看向林軒，冷笑着說道：“逆星杖呢？”
彷彿根本沒有聽到林軒的話，他只是遠遠的凝視着林軒，眸子裏沒有血霧，亦沒有殺氣，冰藍的眼眸除了冰冷便是冰冷。
林軒注視着他，似乎想一眼就將他看穿一般，然而在這座充盈着邪氣的小島之上，他看不清真相，也難以分清那個人神色到底是真是假。
林軒眯了眯眼，眼底閃過一抹笑意，緊接着，他伸出手在身側虛空之上畫了一個圈，之後用手一抓，一道雪青衣裙的女子就這樣從虛空中被他拉拽着跌了出來。
蘇挽汐被一股噁心的滋味所驚醒，她睜開雙眼，壓制着喉間的乾嘔，有些分不清此時自己看到的到底是真實還是幻境。
“師父？”她的眼裏只有那三個黑色石台旁佇立的那道身影，她驚喜的向他呼喊着，卻立即發現自己被林軒死死拽住，一時無法脫身。
“師父！！”雖然不知曉到底發生了什麼，但許久不見君凌天，此時的她只想立即前去對方的身邊，而林軒見狀則冷笑了一聲，另一支手向虛空一握，逆星法杖就這樣出現在他的手裏。
“你選一個吧？”林軒看着君凌天，似乎想要從他的眼裏看出些什麼，然而君凌天則是淡淡掃過蘇挽汐的臉，冷笑了一聲反問道：“我不過是把最後一件事推前了，不是么？”
林軒臉上浮起滿意的笑容說道：“不愧是我看中的人選，其實最後一件事很簡單，”他笑着，接著說道：“你可以選擇蘇挽汐，我會放開她，不過我也將親自解開封印清洗這個世間。”
林軒笑着，歡喜之色溢於言表。
“釋放了所有邪念之後，我能得到短暫的安寧，不會再被那些討厭的聲音打擾，或許百年，或許千年...”林軒繼續笑着，清澈的眸子裏閃爍着歡喜和痛苦的交織：“但願你們能活着挺過去，但願我們還能在日後相見。”
然而君凌天卻是目露不耐，伸出手，淡淡道：“將逆星法杖給我。”
聲音落下，山體深處的這處靜謐的洞窟之內陷入一片短暫的靜謐，林軒的笑容僵在了臉上，蘇挽汐亦是屏住呼吸細細聆聽着自己的心跳。
“她會死，”林軒似乎不敢相信，質疑一般的出言相勸，君凌天此刻的選擇其實才是他所期望的，然而此時的他卻有些不敢相信起來。
“給我！”君凌天皺眉，周身迸發的怒意已經表明了他不願再說第三遍。
憤怒的聲音在空曠的洞窟內傳響，林軒雙肩一抖，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暴怒嚇了一跳，而緊接着，他的臉上突然被一抹瘋狂的笑意所佔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林軒手腕一動，逆星法杖飛馳着落在了君凌天的手上，他看着君凌天爆發出無比暢快的笑意，刺耳的笑聲令蘇挽汐難忍的皺起了眉頭。
林軒笑了一會兒，似乎有些累了一般將蘇挽汐拉近自己懷裏，他欣賞着雙眼通紅的蘇挽汐，看着她臉上的痛苦之色，滿意勾唇說道：“你們以為我想要的是殺戮？我想要的從來都只是永恆的安寧啊！”
說罷，他看向君凌天，嬉笑着說道：“怎麼還不動手呢？你若不動手，我怎麼知曉你是不是騙我的？”
蘇挽汐雙目泛紅，淚水早已模糊了她的視線，對於君凌天的選擇，她不知應該是喜還是悲，看起來或許他是選擇捨棄了她，但其實她知道，他並沒有。
他只是選擇了更難的一條路，一條或許會令他萬劫不復，墮入永恆的痛苦的深淵當中的路。
蘇挽汐知曉君凌天的心智極堅，在林軒多番從旁引導之下都沒有被侵蝕了本心，或許林軒生於黑暗，他憎恨他自己的誕生，也曾恆整個世間，所以他才會想要整個蒼生都為之陪葬。
又或許他曾有短暫的善念，這個善念也是支撐着他打算將這個自己無法消減的邪惡力量轉嫁到他人的身上，而他自己則再也不想看到殺戮。
或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他的怒火，對於蒼生惡念的回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