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 命苦人該死?
六月六大比的擂台之上,只分勝負,不分生死。
所以祝鯉輸得有幾分憋屈。
擂台之下的宋熙微微一嘆,然後轉過身對有些迷茫的葉塵凡解釋道:“祝鯉那並立二指的一招叫做天罡劍氣,師從陵州第一劍客王松山,此人的劍道走的是一條霸道至極的路子,寬敞的大路之上只能容忍一人,出手非死即活,對的,小師弟你沒聽錯,就是非死即活,在他手下,從來沒有受傷那麼一說,所有和他交過手的人,要麼毫髮無損全身而退,要麼身死道消一切皆空。為兄知道你想問什麼,為兄自然也明白哪有交手之後兩人都不受傷的道理,但這陵州第一劍客王松山所修行的霸道劍有一個極為特殊之處,那便是出劍則霸道至極,不出劍則平平無奇,而且此人出劍也極有講究,就像剛剛擂台之上,祝鯉沒有絕對的把握殺掉柳南安,那麼他那一劍就不會出,出了,就會有損霸道劍意,這一點對於萬法皆通的祝鯉來說或許沒多大影響,但對於王松山來說就嚴重了,他的霸道劍,若是沒有絕對把握,就不會出劍,否則後患無窮。所以和他交手過的人,才會有那些毫髮無損之人。”
葉塵凡聞言一怔,隨即問道:“大師兄你也說了,這霸道劍是那王松山的劍道,為何祝鯉也要遵循這個道理?而且就算那一劍不出,他也不用認輸啊?”
宋熙微微抬頭,望向那已走下擂台的年輕人,緩緩一嘆后搖了搖頭,卻並未接着解釋。
一旁的岳昊拍了拍葉塵凡的肩膀,正色道:“以後若是有機會,不論你還是我,一定要殺了祝鯉,千萬不能手下留情。”
葉塵凡眉角猛跳,雖然這個齷齪的念頭他心裏也曾有過,不過那也是一時之氣,從未向任何人提起過,可岳昊如今說的如此鄭重,他這個和祝鯉有過恩怨的人卻還不太好接話。
岳昊緩聲道:“你知道的,我在這種事情上從來都不會由着性子胡來,之所以這麼和你說,是因為祝鯉不死,會死很多人,包括你我。”
“為什麼啊?”葉塵凡還不是很理解,或者說他理解了卻不願意答應,他此時的內心無比複雜,盼着祝鯉死掉的這點念頭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已經消失了,可能是那天那兩人之間的那個擁抱,也可能是那天他對她做出的承諾……
一切都與葉塵凡無關了,但葉塵凡依舊希望她能過得好,所以祝鯉不能死。
一句為什麼卻把岳昊問的愣住了,半響之後岳昊才想通了葉塵凡的顧慮,岳昊無奈一嘆,隨後卻是笑着拍了拍葉塵凡的肩膀,道:“這個惡人我來當就行。”
“可……”
“沒什麼可是的了。”岳昊咧開嘴笑了笑,隨意道:“找不找得到機會還不一定呢。”
葉塵凡深深皺眉,卻無可奈何,而這時沉默半響的宋熙微微嘆道:“不爭勝負,只爭生死,梟雄之氣魄啊!”
葉塵凡聞言后神色凝重,嘴裏不停反覆念着梟雄二字,腦海里回憶着之前擂台上的那一幕幕,半響之後,葉塵凡眸子中才有了幾分明悟之色。可轉瞬間,葉塵凡眼中又多出了一抹悵然之色。
葉塵凡微微瞥了一眼岳昊,心中情緒很是複雜,曾幾何時,那個只會跟在自己後面上躥下跳的臭小子,如今是真的長大了。
失落?還是欣慰?
此時,葉塵凡突然覺得自己像極了個無聊且虛偽的小人。
深深吸了幾口氣之後,緩下心情的葉塵凡沉默不語,只是重重的點了點頭。這幾下點頭,彷彿用盡了葉塵凡的全部力氣一般,沉重而徹底。面無表情的葉塵凡疲憊的閉上了眼睛,心中苦澀無比。
那個女孩,他已經傷過一次,以後,說不定還要再傷一次。
此時,他何止是個小人?簡直就是人渣敗類了。
“該我上場了吧?”
葉塵凡睜開了眼睛,他那冷漠的語氣,有幾分歇斯底里的壓抑,他嘴角的那個笑容,帶有瘋狂般的猙獰!
他需要一場發泄!
待得鼓響,葉塵凡顫抖着嘴唇抽搐着臉龐登上了擂台。
對面那臉上有道猙獰傷疤的於宗榮哈哈大笑,台下眾人也同樣大笑着嘲諷葉塵凡是個慫包,打還沒打,就被嚇成這樣。
而天道院這邊,岳昊惱怒的瞪了宋熙一眼,宋熙面色羞愧,眸子中有抹痛苦之色,但他的語氣卻十分堅定,他沉聲道:“我知道如此逼小師弟確實很過分,全部都是我這個大師兄的過錯,但我做這個決定並不後悔,你也清楚,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岳昊神色依舊惱怒,頗為惱火的抱怨道:“非要拿這事說事兒嗎?非要他殺祝鯉嗎?你這個當大師兄的,難道不清楚這件事對他的打擊有多大嗎?好不容易才緩了過來,如今……”
“我相信小師弟!”宋熙打斷了岳昊的話,他斬釘截鐵道:“我們天道院之人,全都相信小師弟!”
岳昊聞言一愣,隨即破口大罵道:“去你娘的!多大人了,還用這種低級手段來激我?我們天道院,我們天道院,說的老子稀罕一樣?要不是我兄弟在裏面,老子早就回岳城成親娶媳婦去了!”
宋熙聞言微微一笑,沒有在意岳昊的無禮,反而笑問道:“於我們而言,短短三四個月的接觸,就足以讓我們相信小師弟了,那於你而言,從小便和小師弟一同長大,按理說你應該比我們更了解小師弟才對,你如何想?”
岳昊沒好氣的瞪了宋熙一眼,理所應當道:“這不廢話嗎?我自然相信塵凡啊。只不過他那個性格就註定了他要活的很累。塵凡天性薄涼,這話和我沒關係啊,這句話是曹先生說的,曹先生還說了,塵凡看似多情實則無情,陌生人很容易能走到塵凡的身邊成為熟人,但想要走進塵凡的心中成為那牽挂惦念之人,那簡直難如登天,這也是沒法子的事,畢竟塵凡自幼便是孤兒,剛長大就開始上陣殺敵了,那時候我還記得,父親不願讓才六七歲的塵凡上戰場,塵凡卻執拗的說什麼人活着就得有價值,不能吃白飯。嘿,說起這個我就來氣,塵凡這不是罵當時正在旁邊玩泥巴的我嗎?”
宋熙微微一笑,岳昊白了他一眼,然後繼續說道:“可後來想想,就明白了塵凡的意思了,當時的他,分明是沒有把我爹當成他爹,沒有把岳家當成他家,心裏有着一道重重的枷鎖,把自己一個人孤單的鎖了起來。”
岳昊無奈的揉了揉臉龐,悵然道:“要知道,當時塵凡已經和我們生活了三年了啊!整整三年,我和父親都不曾走進他的內心,不曾打破那道枷鎖,塵凡他……真的很可憐。”
宋熙收起了笑容,神色有些凄然,岳昊猛的轉過頭來,一把拉住宋熙的手臂,神情誠懇的央求道:“除了洛姨,莫落雪大概就是第二個走進塵凡心中的女人了,她不同於洛姨,她是塵凡真真正正第一個深愛的女人,也是唯一一個,而如今他二人卻落得如此下場,塵凡心中該有多痛苦?曹先生說過,無情之人若是動情,那必然是刻骨銘心,我想無情之人若是因情所傷,那滋味定然會是撕心裂肺般痛苦,我真的不願意看着塵凡如此痛苦了。小時候不論什麼事都是他頂在我前面,如今也該我往前站一回了,宋先生,當我岳昊求你了,這件事情,請您不要再逼塵凡!”
宋熙聞言默然,臉上神情複雜,半響后才微微一嘆,苦笑道:“聽你這麼一說,我倒是覺得是我弄巧成拙了,小師弟的事情,或許根本就不需要別人刻意的插手,就算是苦了些,但那也是他自己的路,也只能由他自己來走。”
“苦海無涯啊……”岳昊鬆開了宋熙,面容愴然的喃喃低嘆。
“但苦路,卻終會有盡頭!”宋熙笑意盎然,信誓旦旦。
而擂台之上,卻早已上演了一幕荒謬離譜的畫面。
當葉塵凡面部抽搐嘴角顫抖着登上擂台之後,於宗榮哈哈大笑了幾聲,接着他就笑不出來了,反而神情凝重的看向葉塵凡的雙眼。
那是何其恐怖的眼神!?
猩紅如血,淹沒了整個瞳孔,其中卻閃耀出一點紫金色光芒,那雙眸子,沒有半分情感,冷漠之中,更多的是殺意滔天!
於宗榮沒來由的心頭猛跳,下意識伸手往額頭一抹,竟然是一滴冷汗?
於宗榮看着指尖的那滴冷汗,他微怔了片刻,眼中滿是困惑,難不成自己會怕了對面這隻不過開荒境圓滿的螻蟻?
這個笑話,可真的一點都不好笑!
於宗榮收回手掌,緩緩握拳,將那滴冷汗緊緊攥在手心,然後他咧了咧嘴角,臉上那道猙獰的傷疤隨之而動,像極了一條蜈蚣爬在臉上,十分恐怖。
於宗榮緩緩的笑了起來,笑容陰冷森然,他道:“你是叫葉塵凡沒錯吧?說起來我們這是第二次見面了,第一次有許勝護着你……好吧,我也不說這些無意義的廢話了,我臉上這道傷疤拜你天道院之人所賜,我自然是要還回你天道院之人,雖說我和你無冤無仇,但誰讓你是天道院裏最弱的那一個呢?”
“挑軟柿子捏這個道理大家都懂,你要怪就只能怪你命不好,在這一輪碰上了我。”
於宗榮的笑容愈發猙獰,他雙拳緊緊攥住,咬着牙齒極為陰沉的冷聲笑道:“命不好,就是你該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