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 八鬥風流
而此時,距離玄武門並不遠的皇宮之內,剛剛走出御書房的唐帝陛下微微抬頭,緊隨其身後的木老公公也同樣抬頭,微眯着眼陪唐帝一起看完了那璀璨奪目的紫色煙花。
兩人矗立原地,良久無言。
半響后,唐帝陛下轉頭打量了眼這個老太監,一臉惆悵的失笑道:“如此美的事物,朕竟然是和你一起看完,這心裏還真有點不是滋味啊。”
木老公公聞言搖頭苦笑,打趣道:“陛下體貼我這一隻腳都踩進棺材裏的老傢伙,想來皇後娘娘大人大量,應該不會和我計較什麼。”
唐帝聞言大笑,看得出來他心情極佳,木老公公卻只是一個勁的苦笑,並不出聲。這人啊,若是上了年紀,還是得要學一學如何倚老賣老,否則就真成了那礙眼的老不死了。
笑過之後,唐帝正起了臉色,遙遙看向皇宮之外玄武門的方向,緩聲道:“這場煙花,可佔八鬥風流!”
木老公公聞言一怔,隨即淡然的笑了笑,身為跟隨唐帝陛下時間最久的人物,同樣也是這整座皇宮內年紀最大的老人,他又怎麼能聽不出唐帝陛下的言外之意呢?
老人微微一嘆,臉上有幾分複雜的笑意,似開懷,又好像是遺憾。
天下之大風流有十,而我大唐獨佔八!
可惜老人怕是等不到那風流人物指點江山的那一天了。
聽到老人的嘆息,唐帝陛下不由自主的也是微微一嘆,隨即轉過身來看向這位已經白髮蒼蒼的老人,緩聲道:“當朕還是秦王的時候,你便已經是朕府上的總管了,之後更是替朕從太子手中贏得了這天下,所以這幾十年來朕一直對你推心置腹,我與你之間,無話不能說!”
老人聞言顫顫巍巍的站直了身子,尤其是當他聽到唐帝最後那句話中不再自稱為朕,而是用起了多少年都未曾用過的這個“我”字,老人心中並沒有太多情緒和感慨,只是有些惆悵。
站直身子的老人也沒顯得多麼高大,依舊是那般瘦骨嶙峋弱不禁風的模樣,卻是笑着說出了一段頗為豪氣的話來。
“老奴還記得當年第一次見陛下的時候,陛下剛學會走路,不過說起來也怪,陛下走路總是磕磕絆絆,卻倔着性子誰都不讓扶,那個時候,老奴就打心眼裏有些心疼陛下了。”
唐帝聞言微微眯眼,眸子中的神情頗為複雜。
老人卻是繼續笑道:“等陛下長大之後,性子是愈發的倔了,竟然背着先帝偷偷的參了軍,還參的是許太尉那支遠在邊疆的百戰之師。陛下你隱姓埋名,軍伍之中自然也就沒人認得陛下,當老奴整天在府上誠惶誠恐翹首以盼的時候,從邊疆傳回來的密信上說陛下因為貪功冒進,從而違反了軍規,被一個校尉責罰了五十軍棍以示警告,當時老奴就嚇的要死,恨不得立馬飛奔去正在打仗的邊疆,將那名膽大包天的校尉剁成肉泥,可剛騎上馬還沒有出城,就收到了陛下寫來的親筆信,老奴現在還記得那句話啊。”
“大唐士卒,功則賞,過則罰,理應如此!”
老人嘆了口氣,臉上滿是笑意,道:“好一個理應如此,如今大唐能有這無敵於天下的百萬雄兵,正是應了這四個字的道理啊!”
唐帝陛下笑着搖了搖頭,好似對自己年輕之時的意氣用事如今被這位老人拿出來讚美有些難為情,卻依舊沒有說話。
老人再次長嘆,似乎上了年紀,這唉聲嘆氣的次數就多了很多,遲暮之年,老人也沒有了什麼壯心不已的想法,只想着能安安穩穩的踏進那棺材,那便算得上善終了。
唐帝陛下沉默半響,終於開口,只不過這位人家帝王嘴角卻有幾分苦澀,他幽幽的問道:“老木頭,連你也不支持朕嗎?”
老人聽到這個許多年都未曾聽到過的稱呼,分明怔了片刻,隨後卻是眯着眼笑了起來,輕聲道:“說白了老奴不過一個閹人,甚至連個宦官都算不得,並沒有多少見識和學問。不過年輕之時有幸在岳城呆過一段時間,只是這段時間過得並不愜意,因為隔三差五就會死人,哭哭啼啼的聲音,鬧心的很。”
說著,老人抬起頭注視着這個自己從小看到大的人間帝王,那微微有些斑白的兩鬢映入老人渾濁的眼中,老人有了片刻的恍惚,原來不止是自己老了。
只不過不同的是,這位人間帝王,就算已經顯老,但雄心依舊!
唐帝眸子裏閃耀着格外堅定的光芒,臉上極為罕見的流露出一副認真的神色,或許也只有在這個老人面前,他才會做出這麼多表情。
老人見此微微一嘆,既然這個從小性子就極倔的帝王已經下定決心,這世間怕是沒有人能在讓他回頭了。
唐帝轉過身子,不再看向老人,反而抬頭看向皇宮之外的那片天空,沉聲道:“朕這大唐已佔八鬥風流,其餘兩斗,又豈能阻朕道路!?”
木公公神色複雜,沉默無言。
當年那個走路磕磕絆絆的孩童,當真能走到那道路的盡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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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玄武門內,第二輪比賽的第二回合依舊如火如荼的上演着,參賽的選手已過半數,台下一直認真觀看的葉塵凡也心涼了大半。
他娘的,這長安人也太不地道了!
台下的葉塵凡一臉憤憤之色,原先他預計的那四十個左右的納靈境選手,僅從第一輪淘汰賽和第二輪淘汰賽的第一回合這兩場比賽來看,都是些對他沒有威脅的人,可這群人到了這第二回合,簡直一個個跟打了雞血一般,那每一招一式,都凌厲至極,妙不可言,每個人都意氣風發,神氣的不得了。
葉塵凡越看越是膽戰心驚,直到最後,葉塵凡整個人的臉色都難看至極,和吃了蒼蠅一般憋屈。你一個兩個藏拙也就罷了,可四十多個人都他娘的藏拙,這就有點過分了啊!
到最後,葉塵凡悲哀的發現,剩下的這些人,似乎就沒有一個是自己能穩勝的,穩輸的倒是不少。
不過剛剛台上的一場戰鬥,倒是讓葉塵凡那沉至谷底的心靈寬慰了些許。
那個八荒院出手極為殘忍有着笑面虎之稱的納靈境少年,終於走了霉運碰到了硬點子。
極其不走運的笑面虎雙刀少年,碰到了替武侯院出戰的定西侯之子,趙漠狼!
這位剛剛被唐帝御賜金甲的定州小侯爺,竟是赤手空拳豪爽大笑的登上了擂台,還頗為挑釁的沖對面那臉色陰沉的笑面虎勾了勾手指,火藥味十足。
笑面虎對上了大漠狼,雖然修為足足差了一個境界,但這場打鬥依然精彩。
赤手空拳的趙漠狼在一個大意之下,被對面那雙刀少年以一個極為刁鑽的角度用刀割破了肋下,頓時大為惱怒,竟然不守只攻,以雙拳對雙刀,狂風暴雨的攻勢之下,打的對手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這場戰鬥在雙刀少年硬撐趙漠狼三十七招之後,刀斷而身受重傷得以告終。
雖然那雙刀少年因傷昏迷不醒,從而被淘汰,但在場之人卻都牢牢的記住了這個少年的名字!
笑面虎秦放歌,以繁星境在九極境手下撐了三十七招,更是遞出了傷敵一刀!
這個戰績,雖敗猶榮!
此次六月六大比的精彩程度註定了讓眾人只能專心致志的向前看,根本沒有半點空閑再去回想,就比如這大放光彩的秦放歌,眨眼間就被接下來的一場大戰奪走了注意力。
涼州靖王之子李辰星對戰幽州鎮邊侯之子燕凝寒!
待得這二人登上擂台之後,台下眾人同時屏住了呼吸,氣氛一時顯得無比壓抑。
這場戰鬥,無關生死,卻有關榮辱!
而這榮辱,不僅僅只是個人,還是那大唐最北方的幽涼兩州!
登上擂台之後,風度翩翩的李辰星先是微微一笑,看向對面神情冷峻的燕凝寒,笑問道:“幽州的踏燕靈騎,可登的上天柱山?”
燕凝寒聞言微微挑眉,隨即輕笑道:“有何不可?”
李辰星點了點頭,笑道:“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
燕凝寒嗤笑一聲,道:“你是放心了,我倒是擔心你涼州的重甲龍騎登不上天柱山。”
李辰星嘴角微微翹起,道:“這個不用你擔心,重甲騎兵確實不如輕騎靈活迅捷,但你也別忘了,我涼州還有數萬腰挎涼刀的兒郎,就算是劈,也會把那天柱山劈出一條路來。”
燕凝寒聞言哈哈大笑,片刻之後猛然凝住眉頭,沉聲道:“若真有要劈山的這一天,那我幽州兒郎定也不會袖手旁觀!”
李辰星笑着點了點頭,然後從戒指中取出長劍,卻又搖了搖頭,失笑道:“平時都是在馬背上作戰,突然讓我站在地上用長劍還真有些不習慣,想必你也是如此吧?”
燕凝寒卻是搖了搖頭,同樣取出了一把長劍,緩緩笑道:“我不習慣的倒不是這個,而是這場戰鬥沒辦法和我手下的那群兔崽子比看誰割下的頭顱多,贏不來酒錢,甚是無趣。”
李辰星對那頭顱二字不以為意,反而是挑眉笑道:“那咱倆就加個彩頭如何?誰贏了就由誰先翻過天柱山去割頭顱!”
燕凝寒聞言一怔,隨即卻是很滿意的笑了起來,雙目中爆發出一陣精光,無比璀璨。這個冷峻的少年咧開嘴角,自顧自的笑道:“這可比贏酒錢有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