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終於（上）
風是涼爽的，也註定了它是蕭瑟的，所有的記憶都凝固在了風中，只有生命才能在風中舞動。
那間被世界隔離一般的酒樓之中，一間普通的小房間裏，就着月光和燭火，流雲望着面前那把白色長劍怔怔出神。
它是如此的美麗，美麗得不染一絲凡塵，美麗得像是這個世界唯一的純潔，可是它也是那麼的冷漠，冷漠得像是天空的眼淚，在飄零的夜裏哭泣着，顫抖着。
“改變不了了么？”流雲輕聲喃喃男，隨即又搖了搖頭。
“現在無法改變又有何妨？至少我們還有機會。”忽然地，一個平靜而動聽的聲音在他的幽幽響起，流雲驀然回頭這才發覺他的後面早已站了一個粉衣窈窕的身影。
“黛兒！”流雲眨了眨眼，“你是怎麼進來的？”
“你以為只有你會急速挪移身法么？”粉黛靜靜地望着他，眼眸里沒有一絲感情。
“啊，好像也是。”流雲撓了撓頭，“難道，難道黛兒已經知道了？”流雲想到了她剛才說的那句話，頓時是不可置信一般地瞪大了眼睛。
“從葉飄渺一開始說的那句話開始。”粉黛淡淡回答道。
“葉飄渺是九域夢境宿命的化身，而葉飄渺就是宿命之子。”流雲皺着眉頭喃喃着。
“這個世界是沒有黑暗，不過馬上黑暗就會降臨。而衝破了黑暗，也無法走出這個輪迴，除非是將這個世界的宿命痕迹抹去，而葉飄渺我們已經將他抹去了。”粉黛平靜地說著，“只剩下葉明天了。”
“黛兒也太聰明了吧，這都能想到！”流雲忍不住讚歎道，對於這個美麗到了令人窒息的少女，她的智慧也是凌駕於所有人之上的。
“我倒是很好奇，為什麼葉明天能從那劍法之中明白這一點。”粉黛的美眸注視着流雲身後那把白色的天漠。
“雲墨劍法的魂，也就是它的真意是初心，其實那也是一種掙脫宿命的方式，用最樸素的一斬一刺來將被宿命禁錮的力量最大化。但是這樣的招式對於身為宿命來說，就沒有一絲一毫的禁錮了。而葉明天無論怎麼打都能夠壓制住我，他也是聰明至極，就料到了那一點。流雲聳了聳肩。
“是這樣……看來你也必須拿出天漠了，不過即使這樣，宿命之子對於那套劍法的感悟還是遠遠大於你，這樣你就能和他抗衡了么？”粉黛輕聲問道。
“我對於雲墨劍法的感悟和使用出的力量無法超過他，但是一直以來我都是用的那一把塵世之中的‘寶劍’，天漠是遠古七大神器之一，雖然不是蒼茫歌那樣的絕世神器，但是至少也可以承載一些宿命的重量，將劍法中被宿命禁錮的部分打開一些。”流雲嘆了口氣，“只是他永遠都不可能踏出這個局了為了整個蒼茫，哪怕是單純的為了我們自己，到了最後或許都會將他捨棄。”
“你又是何時猜到了這件事呢？”粉黛的目光依然平淡。
“我還是比黛兒差一點，見到葉明天的時候忽然有了那樣一種感覺。”流雲很是遺憾，“看來確實是很傻啊，唉，黛兒，在以前我就真的能夠比你聰明嗎？”
“你說呢？”粉黛淡淡道。
“應該也是不可能的吧，黛兒太聰明了。”流雲又是嘆了一口氣。
“葉明天是宿命之子，若是斬殺了這個輪迴之中的葉明天，月琉璃會怎麼做呢？而輪迴就會靜止嗎，這個世界就會從輪迴之中脫身嗎？”粉黛似在自言自語，又似在問着身前的白衣少年。
“應該是不會的，這個輪迴之中的人是無法超越輪迴的，也許只有我們這樣不屬於這個輪迴的人才能夠到達苦境吧。”流雲神色有些凝重，“只不過我問了葉明天，這個苦境確實是九域的一個禁地，沒有任何人可以到達那裏。那裏也沒有任何城市。”
“那麼月琉璃和葉明天又會怎麼看我們呢，終究還是沒有擺脫輪迴的希望，一切只是為了我們自己。甚至於下一個輪迴之中，葉明天也將徹底變成一個不存在的人物。”粉黛的語氣有些清冷。
“我當然會和他們說，如果他們不同意的話……”流雲頓了頓，然後輕輕一笑，“我會永遠留在這個輪迴夢境之中。若是他們同意了，我終有一天會把這裏的宿命徹底消除，讓這個九域徹底的回到沒有輪迴，真實的古葬帝國中去。”
粉黛看着流雲，許久，那眼眸之中閃過了一絲黯淡。
“無論你做什麼，我都會陪着你，我相信花舞也會那麼做，因為我們已經無法再承受失去你的悲傷和絕望了。”粉黛緩緩轉過身去，然後就要消失在月光和燭火的映襯下了。
“啊，黛兒！”流雲忽然輕聲呼喚了句。
“怎麼？”粉黛身影在月光下愈發飄渺起來。
“那個……其實這樣也挺好。沒必要走啊，哈哈！”流雲撓了撓腦袋，憨憨地笑着，不過隨後他就驚起了一身冷汗，不住地後悔着，自己為什麼要說這句話啊，這不是找死的節奏么？
然後他便閉上了眼睛，堅定地等待着時空凝固的懲罰。
不過久久地沒有聲音，流雲不禁睜開了眼睛。
粉黛早已經消失在了天地之間，只是不知從何處緩緩飄來了一隻美麗的蝴蝶，全身是粉色的夢幻。
流雲伸出了雙手，接住了那一隻美麗的蝴蝶。可是就在蝴蝶落到手上的那一瞬間，它就消失，變成了一片粉色的煙塵，在月光下逐漸升騰，飄向窗外。
“雲哥哥，早點睡吧。”那蝴蝶消失殆盡的一刻間，流雲聽到了一個透過時空的聲音。
帶着一絲清冷，不過更多的，還是淡淡的，無法掩藏的溫柔。
流雲怔了怔，隨後像是得到了什麼釋然或是禮物一般，獨自默默地笑了起來，他望着窗外那凄麗的月光，也望着自己的影子。
人生啊！
……
而此時，粉黛卻和花舞一起在流雲旁邊的那一間房子裏面對寒窗，望着越來越殘缺的月亮。
“真的要這樣么？”顯然花舞也是知道了這件事，撅了撅嘴，神色很是悲傷。
這麼幾天來，花舞已經和兩人，特別是月琉璃生出了難以割捨的感情，哪怕粉黛在第一天就告訴過她終究要離別。可是花舞還是覺得難以接受。可是就算是這樣，比起她的黛姐姐和雲哥哥來說，她還是可以放棄的，只不過那种放棄的感覺實在是太過於殘酷。
“花舞，對不起。”粉黛神色第一次有了一些憂傷，甚至是在流雲面前也不曾展露的神情，她望着凄冷的月亮，不忍地閉上了眼睛。
“啊，黛姐姐，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啊？”花舞有些愣了，一副可愛的模樣。
“這個塵世就像是一場局，屬於宿命和虛無的局，屬於蒼茫和時光的局，它真的不應該把你帶進這個局之中，因為局之中畢竟有很多的故事，每一個故事都有結局，而結局一定是有悲哀的一部分，哪怕它再完美。”粉黛輕聲喃喃着，“花舞，我怕，我怕你有一天也會陷入這樣的局中，你本是那麼天真可愛的一個女孩。”
“黛姐姐。”花舞也是小聲地開口了，語氣之中帶着釋然，“只是，我雖然表面看上去依然是那個天真可愛的女孩，即使我仍然保持着那一顆赤子之心，我也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給雲哥哥和黛姐姐帶來麻煩，一切都不可能是完美的。從雲哥哥，從九龍神土出事的那一天起，或許我就已經長大了。”
“小舞。”粉黛也是一怔，隨後看了看那個仍然在微笑的美麗的女孩，就像是塵世之中最後的一抹在塵世之中卻又不染塵世之中的污穢的人，在月光的映襯之下，她也輕輕地笑了笑。
“這一切都會有一個終結的，無論是七界也好，無極宗也罷，甚至是虛無和宿命，我相信他都會終結這一切的，在不遠的將來。”
…
第二天，依然是一個深夜。
流雲和葉明天依然在那月光之下用那把劍舞蹈着，縱橫着，只是這一刻流雲手中的劍變成了一把徹徹底底的白色長劍，兩個人都是那麼平靜，甚至動作也變得緩慢了起來。
那一伸，一縮，一擋，一刺，都包含着最初而又最為強大的劍意。
或許一把劍真正強大到了一個極致，法術已經是多餘的東西了，就像是那把斬破蒼茫的蒼茫歌一般，一劍下去，就將整個蒼茫斬成了七個世界，沒有任何猶豫，哪怕自己也變成碎片，剩下一把斷劍禁錮在蒼茫最深的秘密之中。
“啪！”隨着一聲清脆的迴音，兩人都是向後倒了出去，小踏步地退了幾部方站定，默默凝視着對方。
“天漠劍，果然不愧是上古神器，力量強大，劍意洒脫，就算是我擁有先天的優勢，也無法再討到便宜了。”很久，葉明天終於輕聲一笑，笑裏帶着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