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中秋
又過幾日，蘭馨他們終於達到了柴桑府主城。柴桑府四面城牆高高圍着，府地可比蘭馨她們一路經過的郡縣大多了，儼然是一座城，府主的宅子更是奢華萬分，龍飾屋樑鑲金柱腳，可想此地主人必是富貴相。
果不其然在蘭馨跟着黑霜他們進入院子后，迎面而來的是一個一臉肥肉，肚子挺得大大的中年男人，丹鳳眼，厚嘴唇，怎麼看都顯俗氣，他就是這裏的主人柴桑雲。
柴桑雲看到黑霜進來，滿臉殷勤迎了過來，這一臉虛偽倒和他兒子柴桑浩十分相似，真不愧是父子。他走到黑霜面前，單膝跪地，低下頭，右手抱成拳放在心臟的位置：“我尊敬的君上，終於把你盼來了。一路舟車勞頓，是手下招待不周。”
而黑霜一改往常的嚴肅，雖沒讓柴桑雲起來，卻面帶笑意道：“有勞府主親自迎接，又怎會招待不周。”他此刻的笑容和平日裏面對蘭馨的不同，怎麼看都讓人感覺不寒而慄，似乎可以帶着這笑容殺人一樣。
看着這樣判若兩人的笑臉，蘭馨不覺心想：若現在的他是真實的他，那麼之前一路走來聽自己啰嗦，還時不時露出不一樣笑容的他是怎麼回事呢？若之前那個是真實的他，那現在的表情是經歷了怎樣的痛苦才煉就的。她不知道就這樣跟着他們是對是錯，可是她不跟着他們，又能去何方。想到這裏蘭馨突然覺得很孤獨，家好遙遠。
就這樣，蘭馨心不在焉的跟着黑霜聽柴桑雲寒暄了半日，直到晚飯過後蘭馨獨自跑到了後院花園賞月，喝起了悶酒。
今晚月亮特別圓，天上沒有一朵雲彩遮蔽，好像雲彩們都不忍遮住這明亮的光輝一般悄悄躲了起來。“原來今天是中秋啊，爸爸媽媽該想我了吧，明明是團圓節，父母卻要去警察局報人口失蹤，還真是不孝”蘭馨心裏這麼想着。
正在這時，一個黑影竄到他的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說到：“竟躲在這兒喝酒，也不叫上我？”
待蘭馨回頭看去，此人已跳到她身旁坐下，自顧自地端起地上的酒喝起來。此人原來是疾風，蘭馨笑笑，故作厭煩地說到：“躲在這兒清靜，叫上你煩都被你煩死。”
這些日子，蘭馨跟他們一路，自然不難發現，這兩人個性分明截然不同。黑霜整天鐵着個臉，偶爾笑笑也就那麼瞬間，你問一句他答一句，那柴桑浩跟他說話更為嚴肅，想理便理，不想理就不理。而疾風則是一路啰嗦的過分，倒也有趣。
聽到蘭馨如此說疾風並沒有生氣，根本不在意蘭馨的玩笑，搖了搖酒壺：“喲，你喝的是悶酒啊！”
“你哪隻眼睛看出來我是喝悶酒的？”蘭馨一把奪過酒壺，像護寶貝一樣將酒壺抱在懷裏，生怕疾風把剩下的喝沒了。
“這酒都快見底了，你一個人喝這麼多，不是喝悶酒是什麼？怎麼了？”疾風指了指蘭馨緊拽着不放的酒壺。
蘭馨藉著酒勁不覺將心裏話脫口而出：“想家了，今天是中秋節。”
“中秋節是什麼？”疾風不解道。
“噢，對了。你們這裏沒有中秋節。其實，中秋節就是團圓節，和家人團聚的節日，你們有沒有什麼和家人團聚的節日？”說到節日，蘭馨好奇道，他們這裏是另一個世界，也肯定有其他好玩的節日。
“應該有吧，我不關心什麼團聚的節日，反正也沒家人聚。哦，不對，黑霜就是我家人。”疾風笑着說到，在說倒自己沒有家人時，完全沒有半點失落感，明明是消極的話，可他一點也不在乎。
蘭馨不覺驚訝：“沒有家人是什麼意思，你的家人難道…”蘭馨忽然想到了這個世界人的生命隨時可能失去，不覺懷疑疾風的家人在亂世中不在了，便急忙打住生怕勾起他傷心事。
可疾風卻根沒事人一樣，他看出了蘭馨想說什麼，笑笑道：“你是想說他們是不是不在了？沒有那回事，因為我打一出生就被他們拋棄了，是被國王陛下養大的。”
“國王陛下！你說什麼，你被黑霜給養大的，你倆不是差不多大嗎！他怎麼養你！”蘭馨聽了差點沒一口酒給嗆出來，她腦袋裏出現了一串幻想，怎麼也無法想像。
疾風看着蘭馨抓腦袋的模樣，不覺大笑出聲來：“想什麼呢，我說的是前陛下，黑霜的父王。”
“對哦，我怎麼沒想到這茬。”蘭馨趕緊敲了敲腦袋，她都要吐槽自己剛才的神邏輯了，都怪疾風一天陛下長陛下短的叫黑霜，弄的她都快以為這世界就只有黑霜一個王了。
疾風此刻沒有嘲笑她，反而望着月亮，嘆了口氣：“團圓節嗎？真是一個多餘的節日。”
看着一改往常玩笑的疾風，蘭馨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都怪自己勾起疾風的往事。忙拿出酒來遞給疾風，安慰道：“不多餘，你剛不是說黑霜就是你家人嘛。待你們這裏的事忙完后，回到家，也可以過節。”
疾風接過酒，大口把剩餘的酒喝了個精光說到：“回家？我們早就沒有家了，我們的故鄉早就化為了一片焦土。”
一片焦土？聽着疾風的話，蘭馨不知怎麼的就想到了黑霜，她猶豫了半響問到：“那黑霜的父王是不是也在那片焦土中…”明明想問他爹是不是死了，可話到一半卻又覺得不適合開口。
不過即使她沒說完，疾風也明白她想問什麼，回答道：“是的。”疾風將酒壺整個倒過來，期望着還剩一滴酒沒被兩人喝光，不過一滴也沒滴出來，於是將酒壺直接丟進了池塘里，繼續說到，“相比他而言，我可是幸運多了，擁有后失去的絕望和從未擁有過的失望相比後者更輕鬆一些，痛苦也會少一些。沒有付出過情感，也就不會承受失去后帶來的結果。”
此時，蘭馨不由想起了救下依米時黑霜說的話“付出善意就必須承受善意帶來的結果”，當時覺得他在調侃自己，如今突然有些明白了：“難怪他總是一副冷冰冰的，目中無人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