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山田光子

回到陽光小區已是晚間8點，夜空繁星點點，閃爍着動人的光芒.

走進電梯，卓雲還在回想着今天下午康達新組成的這支去面對的聯合會杯的戰隊，它的名字叫Tercel，中文意思為雄鷹，組成隊員為:康達，卓雲，高峰，許小年，海田，李莉.

其中領隊康達，場上隊長高峰，替補隊員李莉.

卓雲見到這一行人時，海田與許小年一臉不服的神色，高峰淡淡的對卓雲說了一句:“你好，想不到你這麼漂亮的女生竟然是我的隊友.”

這句話讓卓雲大為光火，因為她明白高峰話里的那層意思，那意思就是說漂亮的女生除了會做秀以外其他什麼都不會，CS這種殘酷的遊戲運動不適合她.

但接下來到微機處訓練的時候，許小年海田與康達卓雲來了場2V2的試槍之後，高峰等三人立即就對卓雲另眼相看了.

想到這裏，卓雲不禁菀爾.

走出電梯，卓雲忽然聞到一股淡淡的香煙味從旁邊的樓梯間飄了出來.

她不禁好奇的推開門走了進去.

樓梯間裏一片漆黑，唯有一片燦爛的星光從落地玻璃上透了進來，林一就徑直坐在那片星光照射的地上，仰着頭，出神的凝視着夜空，靜靜的抽着煙，煙霧一絲絲的在星空下瀰漫開來，他的眼神也隨之變得朦朧而深邃.

白色的繃帶還纏繞在他頭上，上面仍然還有絲絲血跡，他抬頭望着星空出神，星光落進了大地，落進了樓梯間裏，彷彿也落進了他的眼中，他的眼神從這個角度看去顯得出奇的憂鬱與悲傷，彷彿只有那漫天的星辰才能讀懂他的眼神.

卓雲不禁看得有些發獃，她還是第一次發現人與自然竟能夠如此美麗的交相輝映，交相融匯，讓人的靈魂深深震撼於其中.

是什麼事讓這個可憐的男生如此憂鬱，如此感傷，卓雲心裏微微一動，她忽然就產生了很強烈的好奇心，對這個可憐的男生，她忽然就想知道他現在想的是什麼，他給她的那種感覺就有些像MDK隊長留給她的那個背影一樣，有種心碎的感覺.

也許她根本就不知道，現在困擾林一的難題也正與她的一模一樣.

……

……

“林一君.”背後傳來一個膽怯卻又甜美的女生聲音.

林一轉過頭一瞧，立即淡淡道:“山田同學.”

山田光子向林一深深一揖.

林一立即被山田光子的禮貌舉動感染了，他也禮貌的回答道:“你好，山田光子.”

陽光下的山田光子看上去充滿了活力，充滿了朝氣.

林一向她笑了笑，從內心深處來說，他還是很喜愛這個日本籍的同學.

山田光子不算一個是美得驚世駭俗的女生，與C城的美女們相比，她的那種美麗卻是清新脫俗，與世無爭的，而林一對她的喜愛也並非因為她的容貌，更不是世俗的男女之情，而是在山田光子的身上，林一總能看到一些人性的閃光點.

山田光子與林一是在校外的日本料理店認識的，山田光子是一心料理店老闆的侄女，而林一卻是裏面勤雜工，整天端盤子洗碗那種工人.

山田光子沒有課的時候，總是喜歡到叔叔那裏去幫忙，而每當這個時候她就會看見林一.

每次看到林一，山田光子就覺得很快樂.

“光子，別老是與那個支那人太近了.”叔叔山田英吉總是語重心長的提醒着山田光子.

中國人與日本人之間的隔閡，永遠不是一兩句話就可以說得清的.

“叔叔，你別這樣對林一君好不好，林一君是個好人，而且在學校里挺可憐的.”山田光子每次看見林一單薄的身體搬着那些沉重的貨物而累得汗流浹背時，她就會哀求山田英吉，有時候她甚至會主動跑到廚房裏幫林一洗刷餐具.

林一由衷的感激山田光子，很多生活中的艱辛都是她無私的幫助下度過來的.

而山田光子也強烈的喜歡着林一，她的那種喜歡是真正的愛戀，她自己也說不清楚是為什麼，每次看着這個背影清瘦的中國男孩，她總有着快樂而甜蜜的感覺.

但更多空閑的時候，山田光子經常會看到林一怔怔的注視着電視發獃.

電視上播放着03年WCG，ESWC的CS比賽畫面，而這個時候山田光子就會注意到林一的眼睛，他的眼睛紅紅的，似馬上就有熱淚奪眶而出.

“林一君，你怎麼了.”山田光子問道.

林一轉身無奈的苦笑道:“沒什麼的.”隨即，林一的眼神取而代之的就是一片落寞與空洞.

“他一定有過什麼不開心的事.”山田光子這樣想到，“而且他必定是一個有着非凡經歷的人，只是因為某種特別的原因，他才會淪落到今天這樣子.”

“林一君，你的家在中國哪兒?”山田光子問道.

林一茫然的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

“那你的爸爸媽媽呢?還有你的兄弟姐妹呢?你的朋友呢?”山田光子的中文顯得相當流利.

林一依舊沉默着，好半天才勉強笑道:“山田同學，你就是林一的朋友.”

於是山田光子就會感動的說道:“林一君，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別把不開心的事放在心上，相信我!”說完向林一深深一揖.

林一感激的看着她，這個女孩子是這麼的善解人意.

其實林一也知道山田光子的想法，他從她平時看着自己的那種眼神里就知道了.在學校里，他也無私的幫助着山田光子，只是他的能力太有限，太弱小了，可說微乎其微.為此，他沒少受全班同學的白眼與嘲笑.

為什麼?

就因為她是個日本人.

這也許是他與她之間永遠無法逾越的鴻溝.

在中日矛盾不斷升級的今天，山田光子在學校里過得也並不樂意.不少女生對她總是很排斥，很多男生總是用着貪婪的眼神打量着她全身上下，大多導師也對她愛理不理.

但林一除外，這麼多人中，只有林一相信她，願意幫她，只有他當她是朋友.

在學校的時光里，山田光子有時候覺得林一就是她唯一的依靠.

……

……

想到這裏，林一又點燃了一支煙，煙火在黑暗中一明一滅，他根本沒有注意到旁邊有個人此刻正靜靜的注視着他.

……

……

“山田同學，請問有什麼事嗎?”林一小心翼翼的問道.

山田光子微微一笑:“林一君，你知道這次學校里的聯合會杯嗎?”

林一道:“知道!”

山田光子的臉微微一紅:“林一君，我希望你能去參加這次比賽.”

林一沉默半晌，詫異道:“你怎麼知道我會玩CS?”

山田光子甜甜的笑開了:“每次在料理店，你都看着CS的電視節目發獃，我猜，我猜你一定會玩是不是?”

林一沉默着，本來他已經決定以後不再碰CS了，但一想到山田光子平日裏的幫助與現在那種單純真誠的表情，他實在不忍心拒絕.

山田光子道:“林一君，你平時要上課，每天又在叔叔那裏工作，很辛苦的，瞧你又這麼瘦，而這次聯合會杯的獎金有十三萬人民幣，我想，我想如果你獲得冠軍的話，以後就不用再那麼辛苦的工作了.”這句話說完，她的臉又紅了.

陽光從樹葉間落了下來，映在山田光子的臉上.

微風掠過，山田光子的黑髮絲絲起舞，她整個人就像是從陽光里走出來似的，林一不覺得看得有些入神了.

“林一君，你在看什麼?”山田光子已被林一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囁喏着.

林一頓時清醒過來，笑道:“山田同學，不是我參加就一定能拿到冠軍呀，我玩得不好，而且我一個人怎麼玩，CS這個遊戲是需要團隊緊密合作的，需要五個人.”

山田光子立即道:“不要緊，不要緊，我已經給你聯繫好了，我們中文系剛建了一支叫Pro的戰隊，現在就差一名替補了，他們讓我給推薦一個人去，我就推薦你，林一君，你去嗎?”山田光子一臉期盼的看着林一.

林一沉默着.

山田光子歉然道:“對不起，光子已經儘力了，希望你別介意.”

林一不由得有些黯然，這句話的意思他了解也知道，作為一個日本女生，能讓他去一支中國人的隊伍里作為替補已經很不容易了，也許就為這個名額，她不知道又受到了多少同學的嘲笑與譏諷.

山田光子所做的這一切全都是為了他林一.

他沒有理由拒絕.

“好吧!我去!”林一答應道.

“真的嗎?太好了，謝謝你，林一君，你一定能拿到冠軍的.”山田光子又向林一微微一鞠躬.

林一感激的笑了笑，他並沒有說出他的真實想法，作為一名替補，無非是充當湊名額的角色，他也許根本就沒有上場的機會.

……

……

“你的傷傷好些了嗎?”一個冷冰冰的聲音把林一驚醒過來.

驚慌失措的站起來抬頭一看，林一輕輕道:“是你!”

卓雲從門口走了過來仔細的看着林一.

這個男生太瘦了，讓人心疼的那種清瘦，卓雲心裏彷彿被針扎了一下，她頓時覺得有些心疼起來:也許是他懦弱的本性與生活的折磨才讓他如此清瘦.

人間總有很多美好的東西，但人間也同時有着很多的不公平，一想起那次在食堂的事件，卓雲心裏總是有些感慨.

“你好!”林一向她說道，“托你的福，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卓雲微微一皺眉，她受不了那股煙熏味:“想你什麼呢?你!”

林一立即扔掉煙頭:“沒，沒什麼，在想這次聯合會杯的事.”

“哦，你也參加了嗎?”卓雲立即感興趣起來.

美麗的女生有很多種，但像卓雲這種類似冰山上玫瑰的美貌女子林一見了反而有些緊張，說話也開始結巴起來:“隨系，系裏的，系裏的同學參加的.”

卓雲不禁輕輕一笑:“你別這麼緊張.”

林一看着她嬌艷的笑容也不禁呆住了，他不知道該怎麼來形容這種笑容，也許是卓雲平時那幅冰寒千里的表情從未有過笑容，所以此刻在林一眼中看來，那種笑容帶給人的震撼簡直不是任何言語能夠形容得出來的，他完全被那美好的笑容傾倒了，他甚至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跳不停加速的聲音.

被林一這樣一盯着，卓雲赫然覺得臉上火辣辣的，臉立刻紅了，她從未有過臉紅心跳的感覺，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笑，也許從來沒有誰能讓自己笑過，心跳過，所以她此時才覺得，原來心跳的感覺竟然如此奇妙，在這個男生面前，自己竟然產生了這樣的感覺，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緣份，總是這麼奇妙.

星光悄悄的鑽了進來，兩個人就這麼安靜的相對而立.

“對了，你參加的什麼項目?”還是卓雲先清醒過來.

林一道:“是CS，是中文系的替補.”

卓雲道:“噢，明天要報名了，地點在體育館，我有個朋友在紀錄委員會的，她叫康達，到時候找她在可以不必等着排隊浪費時間.”

林一的臉色微微一動，道:“好的，謝謝你了.”

卓雲道:“別客氣，時間不早了，我回寢室了，再見.”

說完卓雲的身影飄然而去，而林一獃獃的站在那裏，彷彿還在沉侵剛才那一刻的心跳里.

***

翌日清晨，DNA的一行人到達了C大體育館門口.

“我的媽呀，好多人呀.”余溪看着人山人海的體育館叫道.

白華也叫道:“什麼活動，什麼明星訪校，什麼聯歡會我都從來沒在C大里一下子見到今天這麼多人，這些人都瘋了么?”

龍少輝笑道:“這兩年中國越來越多的人喜歡上了CS，去年我們來報名的時候就沒有這麼多人.”

隊友王滔也跟着道:“那還不是為了那十三萬的獎金，這麼高的獎金這些人不來搶着報名才怪.”

余溪道:“龍少，聽說每年的前五名都有紀錄委員會的助學補貼是嗎?”

龍少輝道:“恩，不過要從這次聯合會杯比賽后才會有.”

余溪道:“有多少？五萬？十萬？五百萬？”

龍少輝暗自流汗：五百萬？你買彩票得了，還玩什麼CS？

大家興高采烈的議論着.

白華忽然道:“快看那邊.”

余溪轉過頭，立即大叫道:“林一.”

人群里遠遠的走來兩個人，正是林一與山田光子.

林一走上前:“余溪!你好.”

余溪微笑着看着他，一看到林一他心裏就有種親切感.

“你也是來報名的嗎?”余溪關切的問道.

“恩，是的.”林一微笑着回答道.

兩人親切的寒暄着，而其他幾人則全把視線直勾勾的落在林一旁邊的山田光子身上.

山田光子安靜的站在林一旁邊，一臉微笑的表情.

“她是?”余溪驚奇的看着林一.

林一轉身道:“她是我的朋友，山田光子.”

山田光子大方的走上前，向余溪等人微微一揖，露出甜甜的微笑:“你們好!”

余溪瞪大了眼睛:“日本人呀.”

旁邊的白華立即捅了桶他，給他使了個眼色.

余溪趕緊肅然道:“山田光子是嗎?你好，我叫余溪，我也是林一的朋友.”

山田光子立即向余溪一揖:“你好，余溪君.”

余溪笑道:“恩，恩，我很好，我看到你們好的樣子，我就好了，嘿嘿.”說完立即遞給兩人一個奸笑的眼神.

山田光子立即臉紅.

她這一臉紅，其他人就看得更痴迷.

林一驚慌道:“我，我，我們，不，山田同學是我的同學.”

余溪親熱的拍了拍林一肩膀，悄聲道:“嘿嘿，你真有福氣，還是個日本同學，聽說日本同學對自己的老公特別忠誠，特別好，哇哈哈。”

林一的臉也難得的紅了.

這種事情越描越黑.

告別了余溪，林一兩人很快匯合了中文系Pro的一行，見到了四個形象怪異的人.

“你好，我姓楚名留行，Pro的隊長，我也是光子的同學.”一個斯斯文文帶着眼鏡的男生說道，說完向山田光子看了一眼，山田光子立即低下了頭.

“果然很有詩人氣質.”林一感嘆着.

接着，另外幾人紛紛自我介紹，胡文，小胖以及大傻.

林一注意瞧了瞧小胖與大傻后不禁暗暗發笑，這兩人當真是絕配，小胖果然是又矮又胖，而大傻卻是高大個子，看上去一臉掛着傻乎乎的笑容.

“怎麼才四人，我不是替補嗎?”林一好奇道.

楚留行道:“是這樣的，還有個外號叫溫柔一刀的傢伙來不了，他有事回家，只有喊你來打主力了.”

林一道:“那替補呢?”

山田光子立即歡快的站了出來，挺起了胸膛，驕傲的回答道:“還有個替補就是我了.”

林一頓時大感好笑，他知道山田光子玩CS的最佳水平就是能在3分鐘之內不會撞牆.

介紹一番，林一按照卓雲的關照很快在主席台上找到了康達，順利的報了名.

這一番忙完，時間已經是中午12點，Pro的眾人便暫時分開了.

剩林一與山田光子走在學校的林蔭小道上.

“山田同學!”林一看着遠山上的白雲喃喃的念了一句.

山田光子立即跳了過來:“林一君，什麼事呀?”

林一看着她可愛的表情笑了，但轉眼間口氣不由得憂鬱起來:“山田同學，你不是讓我去當替補隊員嗎?現在怎麼成主力了.”

山田光子道:“你是主力還不好嗎?”

林一憂鬱的看着她，她並不知道，現在的林一對CS並沒有太大興趣，這次去參加比賽完全是不希望枉費她的一片好心.

林一道:“山田同學，我看他們幾個人今天對你還是很客氣的，你為了我能參加比賽，想必你是付出了代價的吧?”

山田光子的臉色微微發紅，不由得低下頭去.

微風掠過，輕輕撩起了她的長發，使得她看上去更加動人.

林一不解的看着她.

許久，山田光子才抬起頭，幽幽道:“其實留行君也是個不錯的人，他經常送花給我，光子也知道他的一片心意，不過光子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林一瞪大眼睛，山田光子的回答讓他如墜雲裏霧裏.

山田光子道:“留行君說，如果我同意讓他與我試着交往一段時間，他就讓我的朋友去加入他的戰隊.”

林一瞪着她:“所以你就答應了?”

山田光子又把頭低下，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似的走着.

林一又道:“所以我就成了主力隊員了.”

山田光子還是沒有反應.

林一嘆了口氣，他自己欠下的情已經太多，而現在欠下山田光子的，他實在不知道自己將來該怎樣報答.

許久，林一看着山田光子正色道:“你實在不該對我這麼好的.”

山田光子的臉紅得跟番茄似的，低聲道:“沒關係的，林一君，這些，這些都是光子自己願意的.”

林一再次沉重的嘆了口氣，此刻，他已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話語來表達自己的心情了.

也許只有在聯合會杯上賽出好成績才能對得住人家的好心，但這支自己一無所知的隊伍能賽出好成績嗎?

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