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玉帝
魔族異動,魔王與天庭爭鬥數千年,終是掙不脫被鎖被錮的命運,於是,一代魔君蒼桀妄圖啟用神器滅天神鼎,來扭轉乾坤。然而,開啟神鼎一來要有血玉曼珠沙華之血,二來要有九轉逆天玄功,兩樣缺一不可。
血玉曼珠沙華即為被除去仙籍貶至黃泉岸邊,生生世世不得與戀人相見的花神之矽魄。花神的矽魄會擇主而宿,在所擇之仙的意識海中蘊養。一但矽魄成長,被選擇的仙人便會與花神命命相惜。
自從神魔之戰開啟,戰神淵亭掃平魔患之後,曼珠沙華自此絕跡,矽魄從那時起便再無蹤影。
蒼桀老謀深算,花了千年來布線,終於成功將矽魄種植於從誅仙台上跳下,滿腹怨恨的女子體內。那時他也只是取巧,卻不想,矽魄當真擇了那女子為主。
是以女子雖從誅仙台跳下,卻未被霸道地刀兵之氣化為粉碎。
至於,後來淵亭追來奪人,暫且不提。
本來魔王打的如意算盤是將該女子帶回魔界小心供養,以圖後計,只是陰差陽錯,後續才有了諸般變故。只不想,蒼桀機關算盡,到頭來,卻沒想到功敗垂城,功虧一簣。
蒼桀惱羞成怒之下,欲與淵亭同歸於盡,只是他沒料到的是,就算他只是在魔界內部搞小動作,但是,這小動作搞得也太大了,經歷過一場封魔之戰,生靈塗炭,以至於後來費了無數的心力才勉強將天地恢復秩序。有了一朝被蛇咬的前車之鑒,玉帝震驚,隨派下重兵,不計成本後果,只要能扼制蒼桀的陰謀便可,是以在最後關頭,天兵衝破結界,千鈞一髮之際將蒼桀擊斃。
至於過程又是怎樣的驚天動地,鬼哭狼嚎,山崩地裂,全都激不起淵亭一絲興趣。
他只是將那奄奄一息,身體輕地隨時會被風吹走的女子緊緊地抱在懷中,任是身周刀光劍影,血流成河,他的眼中只有懷中隨時會消失的女子。
酣戰經歷了一天一夜,滅天神鼎終是沒被開啟,后被親臨戰場前線的玉帝收於袖間,殺紅了眼的仙將們對他山呼萬歲,跪拜如儀。
玉帝清冷淡漠的目光掃視戰場,宣佈魔界歸於天庭統下,被殺得丟盔棄甲的魔族眾人失了魔王蒼桀,而最有希望引領下一代魔族的太子吾辛如今是不生不死的模樣,他們更沒指望,於是,心思各異地俯首稱臣。
拉據數千年的封魔之戰終於以天庭完美勝利而告終。
驅散了眾人,曾經為魔族的鬼岐山,如今歸於天庭治下的鬼岐山,羅雀可數,與先前的熱鬧相比,死寂般沉澱下來。
“淵亭你可知錯?”玉帝痛心疾首地道。
淵亭一動不動,只把目光專註地投於懷中的女子身上,周身的一切,於他來說,可有可無,根本沒什麼重要。
玉帝眸中湧起一股怒意,又在瞬間收斂,“淵亭,只要你肯認錯,朕便饒恕你的罪,恢復你戰神之位,統領百仙,離無限尊寵,並可直諫朕前。”
衝動之下說完,玉帝就有些懊惱,這樣的承諾對於一般的仙家而言已可算得上是天大的恩典,但是,話已出口,他抿了抿唇,只想着只要淵亭答應,你就可以找到機會貶黜於他,不可讓他挾君恩而自傲,像以前一樣目空一切,不將他這個天地之主放在眼中!
玉帝靜靜地等着,以他來看,這樣的條件,但凡誰還有私心,還有貪婪,就必定會答應,一如……他想起了五百,或許六百來年前,眼前這臣子就是因為放不下手中的權利,甘願在他的面前屈服。他以為他已經很了解眼前這臣子了,所以放出如此誘惑的餌,這臣子根本沒有拒絕的可能。
他現在還不為所動,只是還需要時間來消化,來思考。
至於,他懷中的女人……玉帝眼中閃過厭惡,一個什麼都不是的存在,與神仙的永生相比,那卑微的生命根本不值一提,之所以放任她自生自滅,只是他覺得沒必要因為一個卑微的靈魂髒了自己的手,也沒必要因為對付她而與眼前這還有大用處的臣子產生不必要的隔閡。
他的耐性一向很好,也確實無人能及。
……
玉帝扭了扭脖子,當然為了保持天地尊者的威嚴,他只是不動聲色地活動着已然僵硬的身體。而對於眼前這臣子的沉默,他也忍不住產生了一絲怨懟。
“淵亭。”他又叫了一聲。難道是睡著了?
若不是淵亭動了動,他可能就走上前一探究竟了。打鐵得趁熱,不可不說,要收服他,此時正是最好的時機。而此時,眼前這臣子剛剛失去了最後一根支撐的朽木,他表現的頹廢一些,也是情有可原。
玉帝沉吟着,又道:“淵亭,你可想得明白?”他已無路可走,所有的一切都已失去,他於別人來說此時只是個笑柄,要想重拾往日的榮耀,他只能抱緊自己的大腿,俯首帖耳一途而已。
可是,玉帝想到他的桀驁不馴,持才傲物,眸中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不喜來。這樣的臣子他根本不需要,一個不聽話的臣子要來何用?只是以前的他傲歸傲,但是冷得不盡人情,就如一塊無懈可擊的冰塊,讓他無處下手,好不容易看到他這根木頭要開花,他不抓緊機會敲打一番,又怎樣讓他聽話?
淵亭可能是腿酸了,他動了動腿,就沒下文了。
玉帝眯起眼睛,若不是看他還是個人才,那一身空前絕後,無人能及的法力,還能入了他的法眼,他很懷疑自己還有什麼心情來與這樣一個臣子軟磨硬泡,不一腳將他踢到天外小國自生自滅,說不定就將他打入豬圈,跟豬八戒作難兄難弟去,也省得在自己眼前礙眼。
想歸想,玉帝臉上還是一副如沐春風微帶笑意的表情。
而對於眼前這天地之主,淵亭也再清楚不過。之所以對他的話置若罔聞,是因為他覺得根本沒必要。臣服在他的腳下,只是因為,他一直覺得自己還是一個臣子,還得為這位君主盡忠。
一如六百年前的威脅,若他不放手,他只能任由數以萬計的生靈在戰火中塗炭。他是戰神,專司戰事,若他不出手,將事情交於那群酒囊飯袋,只有百姓遭秧。可是他不能說,因為那是交換的代價。
卻沒想到這君主如此猜忌於他,縷縷為難不說,他只想作個安分的臣子,守一方清靜,挽回心中唯一的執念,所愛的女子已經被害得魂魄殘存,他花費精力織起魂魄,就算將魂魄藏於結界下,還是逃不過跟前這君王的注意。
他在意了,自己只能再次將她掩藏起來。
所幸地是,他沒有對她出手,讓她安然度過了一段時光,因此他也獲得了有生以來最寶貴的回憶。無數個夜晚,他便是懷抱這樣的回憶,才能等到第二日的太陽。
自從歷劫回歸天庭,他學會了發獃,並且愛上了發獃的滋味。因為,那是獨屬於他的快樂,也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感覺自己的心還在跳動,身上還有溫度,他還可以幸福。
他曾不止一次的以為,只要他放手了,她就可以活得瀟洒,可以找到更適合她的男子,那男子可以寵她愛她……代替他。他甚至會幻想出她就在身旁,而他可以對着她輕憐蜜愛,並且泥足深陷。就算被瑤汐像看瘋子一樣的對待,他亦不願改變,並且樂此不彼。
可是,最終卻難逃魔王蒼桀的算計,早知如此,他就算將臉皮堆得城牆厚,也絕不會再讓她重踏險境,讓此時的自己追悔莫及,百死難贖。
手上的溫度在一點點的逝去,若不是他固執地用以殘耗自己的生命為代價,往她漸漸冰涼的身體裏輸送一個神仙最寶貴的本命真元的話。
只是,他的頭腦還算清醒,在犯了無數個錯誤之後,他不能再讓自己犯錯。若是他的死能挽回什麼,哪怕換來一個對他變得陌生的靈魂他也在所不惜。突然想到了什麼,讓他有種茅塞頓開之感,他顧不上玉帝還在等着他的答案,他就揮出結界,將驚愕地玉帝擋在了外面。
他最擅長的就是結界,就算此時神力虛耗,以玉帝養尊處優的修鍊根本不可能破開他的結界。事實也再次證明,玉帝作為天地之主將權衡之術帝王之道發揮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但是,神力卻不敢恭維。他可以感覺到玉帝擰着眉,不悅地瞪視着他的結界,手臂向抬,掌上凝注了無上法力,卻是舉了半天,彷彿忘記揮下一般,他一直呆立了半晌,才若無其事的將手放下。
“淵亭,朕可以不治你不敬之罪,但是,你給朕聽清楚了,機會只有一次,如果你錯過了,就別怪朕不念舊情。”
淵亭眉心開啟神目,將本命真元源源不斷地注入身前女子的眉心處,來歸攏強留在她體內殘缺的靈魂,隨口道:“多謝,不過,臣向來散漫慣了,唯恐辜負聖恩,還請陛下准許小神自生自滅。”
他說得擲地有聲,讓玉帝臉色瞬間拉了下來。
“這是你的決定?”
從結界中傳出淵亭淡漠的聲音:“是。”
玉帝默了半晌,好不容易平復腹中波瀾起伏的怒意,道:“一如魔族,成了氣候,朕便容不得他們上躥下跳,淵亭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希望朕與你不會有兵戎相見的一天!”
淵亭輕蔑的掀了掀嘴角,可惜玉帝看不到:“陛下警言淵亭一一記下,此地離天庭天高路遠,淵亭便不送了。”
玉帝冷哼一聲,見再無轉圜餘地也不再多言,一甩衣袖,便踩上雲朵沖九重天一路扶搖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