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賭子錢玉

第二十五章:賭子錢玉

同樂賭坊,作為封土城內唯一一家消遣場所,無疑它的人氣是很高的,晝夜通明,不知疲懈。

不勞而獲總是有着巨大的魔力,不管在哪,總有那麼一批人,抵擋不了貪婪的天性,為賭坊遍地開花,添磚加瓦,打造深厚基石。

一夜暴富的想法太過於飄渺,卻還是有人抱着此樣的幻想,被迷惑理智,輸得傾家蕩產,輸盡一切而帶來自身根本無法承受的後果。

他們永遠也無法理解,為何財富總是掌控在少部分人的手中。

即便拼盡所有,以破釜沉舟之勢,依然挽回不了頹勢,一瀉千里。

沒有人去深入探究,卻又想立即擁有的致勝秘訣,憑什麼讓已有財富的人,越聚越多,而他們這些散戶,則成無硝煙瀰漫中的炮灰。

這是一個難以理解的怪圈,這亦是一個顯而易見的秘密。

在二十多年前,錢林秀同樣無法理解,但不同的是,他會去挖掘並發現問題的答案。

他的腦子並不是很靈光,但在其進入錢家的第一年,卻依然能發現這個藏匿於表面,幾乎世人皆知的秘訣。

往往真正成功的商人,有着敢想即做的執行力,立取即舍的決斷力。

和更加重要的是,一個好的態度。

錢林秀站在賭坊門口,聽着吵鬧喧嘩的賭堂,皺了皺眉。

若如以往,他豈會來這等烏煙瘴氣,上不得廳堂的地方。

賭博是個無底洞,害盡多少人家破人亡,流離失所。

在其上,他與家主錢堯,一直持有相同的意見,給予抵制。

當然,以他如今所站立到的位置,亦不需要以賭來謀取機會。

“押大押小,買定離手!”

錢林秀走了進來,首先傳入耳畔的是這道,以為勝利召喚,實則見光即死的催命符。

而後,才是一股不可描述的怪味,直接撲鼻而來。

錢林秀放眼打望,相比較昨夜,這白天的賭鬼,明顯要多少更多。

“我押小!”

“我同公子!”

“公子買啥,我買啥。”

“下押無改,押定即刻離手,不可再押!”

在堂中一張相對較大的長桌前,以骰子賭大小的玩法,無疑是人氣的聚集地。

這是一種最為快速,無需手下真章,僅靠運氣的賭術,深受賭徒與賭坊歡迎。

“為何不可再押?這賭桌上的規矩說變則變,如此這般言而無信?”

通過層層人群,錢林秀從縫隙看見一矮瘦男子漲紅着脖子對莊家喝問。

從他臉上滿布的密汗,無神恍惚的目光,和其身前零散的籌碼,可以得出其應該已輸掉不少本錢了。

“不滿就滾!”

莊家聞言直接呵斥。

坐莊之人,主以抽水,在其身前的銀兩幾乎要堆成了一座小山。

顯然其已賺的盆滿缽滿。

只見他臉色速變,呵呵發出一聲莫測笑意,以發散心中的情緒。

錢林秀看得出來,這猥瑣的胖子吃大頭,快高興的沒臉了。

確實,鄧福很高興,若不是顧忌到此地旁人眾多,他真想好好的瘋狂宣洩一番。

鄧福是同樂賭坊的背後東家,論以往來說,他是難得露面的。

同樂賭坊平日裏人氣雖多,但坊內的流水,幾乎是僵的,其油頭近乎微末。

此坊間是否能再經營下去,鄧福最近考慮了很久,以至於常常失眠。

因為支撐他到現在的,僅剩下興趣。

興趣是可以當飯吃,但當以倒貼的形式才可進行周轉的時候,他就不得不考慮,自己的這碗飯,到底吃不吃得。

鄧福很惱火,在抱怨老天不開眼的同時,亦在大罵這封土城的民眾過於木訥,少了一股油性,人生了無了樂趣。

“盡難得找到與我志同道合,惺惺相惜的人物。”

這是鄧福來自昨日傍晚的總結,在昨日傍晚,他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同樂賭坊將至此關閉。”

然而在昨夜,以三個陌生人的到來,讓他將此想法暫時拋到了腦後。

這三人鄧福摸不透身份,但可以確定是不好惹的人物,很可能來自於大家。

以其中一華貴少年為首,出手異常闊綽,獨坐上家之位,視金錢於無物。

在鄧福看到這少年第一眼的時候,有點愣頭青的意思。

因其對賭之時,心不在焉,毫無思慮,瞎押。

然而讓他想不到的是,即便如此,卻每每是其獨佔鰲頭,讓他不得不在後面,為此改變了規則。

“公子,這盅,可開得?”

鄧福笑呵呵的再次看向那上桌的少年,進行詢問,與對他人的態度,截然不同。

沒辦法,只因其是金主,由於某次開的過快,而惹的其有所不滿。

“有何開不得?”

那少年看了過來,洒然一笑。

鄧福一陣恍惚,其明明長得白白凈凈,人畜無害的,他卻總能在其身上,感覺到一股陳年老油瓶的氣質。

此子不是他人,正是錢家家主,錢堯僅有的嫡子,錢玉。

人人常說虎父無犬子,但在錢林秀這兒,卻是越看越不得勁兒。

錢老爺何等人物,憑一己之力將錢家撐到了難以企及的高度。

他的睿智,膽識,手段,無不是人中一品。

但偏偏生了個不爭氣的兒子,沒有志氣,一心流離於賭場之中,無法自拔。

“少爺,您看這是什麼。”

錢林秀走了過去,雖心有不滿,但畢竟是少主。

他們之所以來這封土城,是有重要的使命的,可以說是關乎於錢家的未來,是否能真正走上坦途。

他將今日來此地的發現,一張拼湊完整的畫紙,放在了桌面上。

這是一張被撕碎過的通緝令,在其上,有着清晰的人像,亦是他們來此的目的,薛凌。

薛凌身上有秘密,經九王爺授意,他們正是為這薛凌而來。

“這通緝令,必是被此子撕下!”

其實他們並不知道這薛凌究竟在何處,這封土城只是被下派之中,僅剩的一個地方。

錢林秀有些激動,這個發現不可謂不重要,再使把勁,很可能便能將此子攥到自己手中。

隨即他看向錢玉,靜等他的意見。

然而錢玉接下來的表現,讓他的臉黑了下來,錢玉並無什麼意見,甚至是對此根本就不在意。

只見他僅僅瞥了一眼,便拂袖一揮,任其隨風飄落在了腳下。

“此子已經離去,待我開完這局,再做計較。”

做事分不清輕重緩急,即便是到了現在,依然沉迷於自己的世界之中。

錢林秀大怒,錢老爺因不可抗拒的原因,已在九王爺前失掉一局,若再隨之任之,必將一落千丈。

“我等你開完這局,呵呵!”

錢林秀怒極,手持桌角猛然向上一掀,頃刻間賭桌如斷了線的風箏,向上翻轉,直衝房頂。

“你耍的是什麼瘋!”

錢玉一驚,躍身而起,持手抓向骰盅。

錢林秀沒想到這少爺居然入魔縱深,痴迷不悟到這等境界。

錢玉在家中的個性與老爺相斥,因此並不受老爺待見,更何況他還沾染上老爺最為瞧不上的賭。

“雖然聰智,卻盡搞旁門左道,無用在正途。”

老爺對其已是放任不管,但錢林秀卻為錢家的以後,感到着急。

“若再任由其下去,這錢家,也就別談什麼以後了,既然老爺不管,那就只有我這個外人,來送其上正途!”

錢林秀渾身一震,一股氣衝出體表,頓時這小小的屋子內狂風大作。

站立其中的眾人,還未等反應過來,便被掀的重心不穩,七零八落。

“怎麼回事?”

“哪兒來的風?”

明顯這些人神經遲緩,事件進行到這一步才有所反應,而身在正中的人,則一個個呆如木雞。

錢林秀揚手一掌打入空中,勁力透過虛空揚到桌面,使之錢玉抓盅的手顫動。

錢玉凌空一轉,落在了地上,其骰盅內的骰子已化成了粉末。

他臉色難堪的轉過身來,陰沉的直視向錢林秀。

“錢林秀,你簡直放肆!在你的眼睛,我這少主,還有沒有影子!”

錢林秀不卑不亢的給予回應,秉性很直。

“少爺,你要記住,我們來此,可不是來這個狗屁地方,看你聚賭玩樂的!”

“你可還記得我們來此的使命!”

錢玉臉沉如死水,森然道:“難道這還需要用你來提醒嗎!”

說完,他一掃狼藉的賭堂,哼聲向內廳而去。

也就是在門口,一年過半百的蒼枯老者,迎面走了出來。

“怎麼了?”他問道。

“哼!”

錢玉不語離開,這老者只得看向錢林秀。

錢林秀亦沒有什麼好臉色,審視了一圈,洞悉了其中的厲害。

“你這性子,該改改了。”

老者說完,便回身走入內廳。

這老者名為錢顯明,是錢家的智囊,為錢家的成功,打下了不可磨滅的基礎。

他的威望是很高的,即便是家主也是敬其三分,錢林秀當然不敢託大,隨身而去。

賭坊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這些賭徒早已做鳥獸散,鄧福更是欲哭無淚。

不過片刻,他便渾身激動的大喜,錢林秀隨手一錠金元扔了過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能有這番際遇,賭坊他已不在乎,這足以夠他吃一輩子了。

這是補償,亦是遣散令,他哪敢逗留,點頭哈腰的轉瞬沒影兒。

當錢林秀踏入內廳的那一刻,能夠感覺到其中的溫度,冷到了一個冰點。

他忍不住一顫,冷靜下來后,他開始為自己冒失的行為,感到後悔了,再怎樣,錢玉始終為少東家。

錢林秀有心想要服個軟,但性子使然,哪說的了個婉轉話,一時間僵在哪兒,悶聲不開腔,倒不知如何是好。

不過並未僵持太久,錢玉最終開口了,他有些不爭氣道:“遇事急躁,不過腦子,難道你真以為,這薛凌是個香饃饃,是個人都能上去咬上一口?”

錢林秀聞言,脾氣控制不住又上來了,到現在不立即有所行動,竟然還畏首畏尾。

“難道那薛凌還成了洪荒猛獸不成。”

錢林秀就是這樣,自身修為能撐起一片天,但腦子總是少根筋。

“愚蠢!你可知這薛凌吸引了多少目光?不光是九王爺,其已經在上層的圈子傳開,你又可知有多少對其產生了窺蓄?不說他身邊的李術,只說那些藏於暗中,正準備伺機而動的人,僅憑我們,誰又有把握將其無恙的帶到京城?”

錢玉無疑有着過人的智慧,只是未被其展現出來,除了個中之人,即便是其親生父親,亦忽略掉了。

而錢顯明,正是那個中之人,錢玉身上有着一個不同凡常的另一面,此次之行,正是他極力將其帶了出來。

不過錢林秀顯然發覺不了,他很不解,再問道:“那又當如何,難道我們來此僅為望風走過場的?”

錢顯明此時帶笑作答。

“少爺早已有了定計。”

錢林秀追問。

“是什麼?”

“到時你自會知曉。”

錢玉緩緩渡步走到賭坊門口,望着匆匆而過的人流,深邃開口。

“不到最後一刻,你永遠不可枉自斷定,誰為真正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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