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老男孩
自己好心好意的把幾個弟弟妹妹叫到一起吃頓飯,可最終卻落了個這樣的結果。說不生氣,那絕對是騙人的。可李愛國心中的鬱悶,又能向誰說呢?胡師父被他閨女接到首都去過年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幾個妹妹也各自有各自的煩惱,自己就別再給他們添麻煩呢。想來想去,李愛國走到了街邊的公共電話亭,撥通了三弟李愛黨的電話。
“喂,大哥,你電話怎麼打這兒來了?…………”足足等了差不多十分鐘,聽筒之中才傳來李愛黨的聲音。他的聲音虛幻而縹緲,聽上去斷斷續續的,信號不是很好。
“你這是在哪兒啊?說話有些聽不清楚。”李愛國在電話里問道。
李愛黨哈哈一笑,說:“我在佳州呢!怎麼樣,沒想到吧?有個新裝備進行定型試驗,我過來看一下。大哥,我過年回不去了。提前給你拜個早年吧!”
“哦,那就好!工作要緊!我也給你拜個早年,給弟妹和孩子都帶個好…………”從小到大,三第的關係一直喝自己不錯。這些年雖然他忙於工作,見面的機會很少,但兩兄弟說起話來,還是沒有任何的隔閡。
“大哥,你打電話來有什麼事?要是讓我回家過年,那你就別說了。正月十五之前,我肯定是回不去。除了這件事,其他的事情你儘管說。”李愛黨的性格就是這樣,說起話來直來直去,完全不會拐彎抹角。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李愛國似乎看到了弟弟的模樣一般。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說:“沒事,就是好長時間沒打電話了,有點想你了。對了,我那個大侄子怎麼樣了?功課還行吧?”
“知道了,馬上就來…………”電話那邊的李愛黨似乎在跟身邊的人說著什麼。緊接着,他衝著聽筒說:“大哥,咱哥倆兒你就別整那些虛的了。你給我打電話肯定是有事,你就說吧,到底是什麼事兒?”想想也是,李愛國害怕耽誤弟弟的工作,平時極少給他打電話。只要是給他打電話,那必定是家裏面有什麼事情需要通知他。這一次,忽然接到大哥的電話,也性慣性的認為大哥肯定是有什麼事情。
李愛國琢磨了一下,開口說道:“愛黨,我有個事兒想跟你說一下。那什麼,我……我打算結婚了。女方你也認識,就是陳妍。我想問問你,有沒有什麼意見?”
“什麼?你跟妍姐要結婚了?等會兒,等會兒…………”電話那邊的李愛黨反應有些激烈。幾秒鐘之後,電話里繼續傳來他的聲音:“大哥,你這是有情人終成眷屬啊!我能有什麼意見?我替你高興還來不及呢?你們打算什麼時候辦事?要是就在這兩天,我跟領導請個假。哎呀,我還得看看今天下午有沒有飛首都的飛機。算了,實在不行我也當一把空降兵,說什麼也得參加你的婚禮啊!大哥,大哥你聽着了嗎?”
李愛黨辦事還是這麼毛毛躁躁,一聽說自己要結婚,他比自己還要激動。想想也是后怕,這樣的人能從戰場上活着回來,真算他命大!李愛國連忙在電話里說:“愛黨,你別激動!我就是有這個打算,具體什麼時候辦事,我還沒決定呢。再說了,陳妍說我們倆都這歲數了,實在不行就直接領個證,不舉行典禮了。”
大哥這麼一說,電話那邊的李愛黨也迅速的冷靜了下來。聽筒里傳來了他深呼吸的聲音,接着,他的聲音再次響起:“大哥,無論你做出什麼樣的決定,我這個當弟弟的肯定會無條件的支持你。大哥,我還是那句話,沒有你當年為我把事兒扛下來,就沒有我李愛黨的今天,我…………”說著說著,電話那邊的李愛黨聲音已經有些哽咽。
聽着三弟哽咽的聲音,李愛國在電話這邊無聲的笑了笑,說:“行了,這麼大的人了,哭嘛哭?你趕緊去忙吧,到時候定下來日子,我在通知你。”說完,他掛上了電話,走出了公共電話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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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三弟打完了電話,李愛國的心情好了許多。看起來,自己這些年為了家庭的付出,也不是毫無用處的。最起碼,三弟依然還記着自己為家裏面的付出。其實,李愛國也清楚,其他的幾個妹妹也都很承他的情。唯獨小弟小妹兩人,對自己的態度一直是不冷不熱。這可能是因為自己入獄之後,給他們的生活造成影響,而帶來的後果吧。
小弟和小妹今天在酒桌上面說的話,一度讓李愛國差點忍不住當場發作。但是現在想來,自己幸虧沒有當場發作。如果關係徹底的鬧僵,以後和這兩個最小的弟弟妹妹還怎麼相處呢?他們的話雖然傷人,但不管怎麼說,也是一個娘生的親兄弟姐妹。容忍他們,幫助他們,不正是自己這個做大哥的責任嗎?
李愛國一邊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着,一邊思考如何改善自己和小弟小妹之間的關係。忽然,他發覺自己竟然又走到了估衣街的附近。自己的大腦雖然在想着別的事,但身體卻不由自主的又來找陳妍了。李愛國傻傻的笑了笑,悄悄地走到了陳妍店鋪的外面。
馬上就要關門了,店鋪裏面幾個姐姐正做着掃除。一來是盤點一下現有的庫存,再有就是把店鋪徹底的清掃乾淨,期望明年開業之後生意能夠繼續紅紅火火的。等到徹底的忙乎完了,時間已經將近下午四點鐘。幾個姐妹拿到各自的工資和過節費,鎖好了店鋪的大門,準備回家過年了。
陳妍剛剛打開自行車的車鎖,忽然發現李愛國正站在她的不遠處,被寒風凍得瑟瑟的發抖。“你在這兒站了多長時間了?怎麼不進去啊?你看你,出來也不知道多穿件衣服,這麼大的歲數了,怎麼還跟個小孩兒一樣?”陳妍毫不客氣的數落起李愛國來,但眼神之中卻充滿了愛意。
在李愛國的記憶中,陳妍最喜歡像這樣數落自己。轉眼之間,將近十五年的時光過去了,今天再次聽到他數落自己的聲音,李愛國覺得這聲音彷彿如同天籟一般。“沒……沒多……多久,我,我就站……站了一小……小會兒。走,走吧,我……送你,送你回家。”李愛國哆哆嗦嗦的,好不容易把話說完。
看到李愛國被凍得連話都說不完整了,陳妍的心中一疼。他趕緊把自行車靠在牆邊,衝著李愛國說了句:“你在這等着我啊!”說著,她轉身向街道的深處跑去,最多也就是一分鐘的時間,陳妍拿着一瓶還冒着熱氣的牛奶,氣喘吁吁的跑了回來。她把牛奶往李愛國的手中一塞,說:“熱飲料只有牛奶了,你趕緊喝兩口,暖和暖和。你這是怎麼了?怎麼穿這麼少的衣服就跑出來了?家裏是不是有什麼事兒?”
女人的第六感讓陳妍覺得,李愛國肯定有什麼事情不順心了。李愛國喝了兩口牛奶,一股熱流讓他覺得不再那麼的寒冷。他一邊咂着嘴,一邊說:“沒,沒事。我就是出來溜達,不知不覺的就溜達到你這兒來了。”
“你別騙我,你肯定是有事兒。說吧,到底是什麼事兒?是不是跟我有關?”陳妍的話讓李愛國心中一沉。說起來,這件事情確實和陳妍有關係。可是,就算是說出來,也不過是徒增煩惱罷了。所以,小弟李愛誠在酒席上所說的話,他根本就不想跟陳妍提起。
“真的沒事!走吧,我送你回家!”說著,李愛國接過了陳妍的自行車,推着車往前面走去。看着李愛國有些駝背的身影,陳妍皺了皺眉,邁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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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估衣街回到陳妍家的路線,要經過一條地下通道。這條地下通道冬暖夏涼,平日裏擺攤賣針頭線腦的,賣小吃玩具的,把寬敞的地下通道擠得滿滿當當。因為馬上就要過年了,今天的地下通道里擺攤的人極少,除了入口處一個常年賣報的老太太之外,只有兩個年輕人再通道的中央位置抱着結他唱歌。
地下通道的攏音效果極佳,雖然地下通道裏面的人並不是很多,但這兩個年輕人依然賣力的彈着結他,大聲的唱道:“那是我日夜思念深深愛着的人啊,到底我該如何表達,他會接受我嗎?也許永遠都不會跟她說出那句話,註定我要浪跡天涯,怎麼能有牽挂。夢想總是遙不可及,是不是應該放棄,花開花落又是雨季,春天啊你在哪裏?………………”
聽到這,李愛國停下了腳步,認真的看着這兩個人動情的歌唱。“各自奔前程的身影匆匆漸行漸遠,未來在哪裏平凡,啊誰給我答案。那是陪伴我的人啊,現在如今在何方,我曾經愛過的人啊,現在是什麼模樣?當初的願望實現了嗎,事到如今只好祭奠嗎,任歲月風乾理想再也找不回真的我,抬頭仰望着漫天星河,那時候陪伴我的那顆,這裏的故事你是否還記得?…………”
李愛國從口袋裏面掏出了一張百元大鈔,默默地放進了琴箱之中。雖然這兩個年輕人依然在唱歌,但能夠看得出來,對於李愛國拿出這張百元大鈔,他們兩個都有些感到意外。李愛國並沒有說話,只是衝著他們笑了笑,推起自行車繼續往前面走去。
走出了地下通道,外面的天色逐漸的暗了下來。李愛國深吸了一口氣,沖陳妍說道:“咱們倆也別等出了正月了,現在不還沒進正月嗎?明天你就搬過來住吧!要是民政局沒歇班,咱們明天就把證領了!你看怎麼樣?”
剛才的那首歌,讓陳妍的感觸也頗深。隨着時間推移,自己和李愛國年華已逝,經歷種種滄桑,看如今都已經物是人非。這麼多年的委曲求全,最終換來的並不是幸福的家庭,而是嚴文彥喪心病狂的瘋狂。現在,自己終於擺脫了嚴文彥,也該是為自己活着的時候了。想到這,她衝著李愛國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說:“那好,明天早晨,你到我們家接我和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