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德贊牧場
難得接到任務,我們整個哨所都行動了起來。畢竟我們是軍人,雷厲風行是我們做事的一貫風格。沒用多長時間,我們就做好出發的準備了。
一排士兵穿着軍大衣,頂着呼嘯的寒風,挺直胸膛站在哨所門口,等候哨長傳達命令。
“立正!”
“稍息!”
“報數!”
“一!”
“二!”
“三!”
“四!”
……
“報告哨長,第13哨所應到12人,實到12人。集合完畢,請指示!”
“稍息!”
“是!”咱們的班長,也就是那個高個子士兵熊啟一個後轉,扯起他那破鑼嗓子,“稍息!”
一排人同時稍息,“況”一下沉悶的聲音,目不斜視,體現着作為一個軍人的素質。
“同志們,”孫德全臉上帶着一絲凝重,在我們面前來回踱着步子,“平時除了巡邏站崗,我們沒什麼任務。但是,我們的使命從來都沒有忘記,那就是,保家衛國!”孫德全伸出一根手指,着重的說了保家衛國四個字。
“現在,我們保衛的人民受到了傷害,生命財產受到威脅。我們現在的任務是,不管傷害我們人民的敵人是什麼,哪怕是****,外國軍隊,成群的野獸,我們都要在他們露出獠牙前,賞他們一顆槍子兒。有沒有信心?”孫德全畢竟是當領導的,雖然官小,但是人家官話一套一套的呀!
“有!”所有人整整齊齊地大喊一聲。畢竟都是軍人,這種使命感從踏進軍營開始就不停地望你腦子裏灌輸,現在,一個個都嗷嗷地叫着,恨不得立刻在敵人腦瓜子上開個瓢。
“好,出發!”孫德全大手一揮,我們一個一個都跑上了我們哨所唯一一輛交通工具——一輛平時拉補給的解放小卡車。因為氣候惡劣,所以我們這裏的補給都是半個月拉一次,還得我們自己去拉。好在給我們配了一輛小卡車,算得上是邊防里富得流油的單位了。
一輛小卡車加上司機擠了十個人,只留了兩個人在哨所看家。這裏沒有公路,只有平時有人走的地方才算路,其實也就是踩多了把草踩沒了就叫做路了。一路上坑坑窪窪,我們一群人在車裏晃來晃去,孫德全哨長冒着咬到舌頭的危險跟我們說了一下任務的概況。
出事的牧場叫做德贊牧場,是以牧場主人德贊老爺命名的。德贊老爺膝下七八個兒女,差不多三十個孫子孫女,重孫都有好幾個了,算是個大家族了。這一次不知道什麼襲擊了牧場,聽說死了幾個人,德贊牧場報了案,無奈最近的派出所都在上百公里以外的洪都拉鎮,加上這裏路不好走,派出所開車趕到這裏需要兩天時間,甚至比騎馬還慢,所以上頭指派了我們哨所先來維護現場。
由於是晚上受到襲擊,所以都沒有人看到究竟是什麼襲擊了牧場。然而詭異的是,一晚上死了幾個人,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不免有點讓人提心弔膽。
我們一路上搖來晃去,晃得我差點都要吐了。胖子在車上還有說有笑,感情胖的人一身脂肪減震效果杠杠的啊!
萬般折磨之下,終於在凌晨四點多趕到了德贊牧場,來接我們的是德贊老爺的小兒子,名字叫烏布,三四十歲年紀。穿着一張羊皮襖子,腰間別著一把匕首,一張臉被寒風吹得脫皮了,額頭上有深深的幾道抬頭紋。見到我們哨長熱情地打招呼,典型的草原漢子。
我們把小卡車開進了德贊牧場。微弱的燈光中,十來個大大小小的蒙古包佇立在草原上,靠得不是很緊密,也不算太遠。我們的小卡車開到一個最大的蒙古包側面停着,哨所的成員魚貫而下。接着烏布把我們引往最大的蒙古包裏面。
蒙古族人熱情好客,豪邁奔放我們都知道,但是那是在草原上。但是在蒙古包裏面,蒙古族人的忌諱就多了去了。假如你參觀一個蒙古包,首先進門就很講究。蒙古包都有一簾氈門,為表示對主人的尊重,進門不能從正中進去,而是要用右手撩起氈門,跨過蒙古包的門檻進去。注意了,門檻是不能踩也不能坐的,否則會被視為侮辱蒙古包的主人。進了蒙古包,一定要注意他們的灶火,如果你什麼都不知道,最好離那灶火有多遠就多遠。灶火是蒙古族人祭祀的象徵,裏面的道道繁雜得很,這裏就不一一贅述了。
我們哨所畢竟是在草原,平時多多少少會跟這些游牧民族打交道,所以這規矩我們都懂,也萬萬不敢觸他們的霉頭。
進了門,我們就看見一位大約七八十歲的老人坐在帳篷上首位,雙眼炯炯有神,表情不怒自威。這位老人不用猜我們也知道他就是德贊老爺,也只有他才有資格住這麼大的蒙古包。
德贊老爺差人招待我們坐下,不一會就有人給我們端上了奶茶與馬奶酒。德贊老爺不會講普通話,我們哨所也沒人會蒙語,所以德贊老爺找了他一個孫女來幫我們翻譯。
“朋友們遠道而來,先坐下喝碗奶茶暖暖身子吧!”德贊老爺講的是蒙語,這是德贊老爺的孫女娜托婭翻譯的。娜托婭今年二十歲左右,聽說是大學生,普通話說得麻利得很。
我們坐着那輛四處透風的小卡車,一路上顛來晃去,早就冷得上下牙關打架了。德贊老爺這麼一說,我們連忙端起眼前的碗,向德贊老爺致意,隨後一干而盡。
一碗奶茶下肚,頓時渾身都感覺暖融融的。德贊老爺又招待我們喝馬奶酒,孫哨長連忙站起來,“德贊老爺,感謝您的好意。不過我們是執行任務,不能飲酒,還望不要見怪!”孫哨長頓了頓,又道:“德贊老爺,既然我們是執行任務,那事不宜遲,我們先去看看現場,您看怎麼樣?”
娜托婭連忙翻譯,德贊老爺聽了也點點頭。畢竟死的都是他的子孫,哪有不悲慟不哀傷的道理。能夠不動聲色先招待我們,可見這位老人心裏素質多麼強大,一看就是大風大浪里走過來的人。
德贊老爺年事已高,行動有些不便,就差人帶我們前往出事的蒙古包。
我們一行十個人,在烏布和他兩個兄弟的帶領下往蒙古包群的邊緣走去。不一會就到了一個相對於德贊老爺那個蒙古包小很多的蒙古包前。聽烏布跟我們說,這是他的五哥五嫂住的。他們沒有小孩,所以被安排到邊緣地帶居住,沒想到昨晚上,夫妻雙雙出了事。出事的除了這個蒙古包,與之相鄰的烏布的三哥的蒙古包也出了事。那個帳篷就慘多了,一家四口全都沒逃過,他三哥夫妻加上兩個十來歲的女兒。這一晚上就死了六個人,還特么一點動靜都沒有,任誰都心裏發慌。
烏布跟我們說起來是一把鼻涕一把淚,跟着來的兩個漢子也是哽咽得不行。看的出來他們家族的感情都很好,不像某些電視劇裏面那種為爭家財,兄弟手足爾虞我詐,勾心鬥角,你害我我害你的。孫哨長安慰了烏布幾句,便帶着我們走向烏布他五哥的蒙古包。
走到帳篷前,我突然好像聞到了一絲淡淡的臭味,停下腳步想要努力分辨它屬於什麼氣味。胖子站在我旁邊,見我停下腳步在嗡動着鼻子,他也用力吸了一口氣。
“咳咳咳……我草,誰這麼缺德放了個屁啊,不考慮一下後面的人的感受么。我說大詞人你也真是,別人放個屁你在那裏聞半天,不覺得肺里堵得慌?”胖子一陣咳嗽,捏着鼻子一臉嫌棄地看着我,那臉上分明是在問我品出什麼來沒有。
“別瞎扯,這不是放的屁。這臭味我好像聞過,一時間想不起來是什麼東西發出來的。”我踢了胖子一腳,一個白眼回敬他疑問的眼神。
“啥?感情您老能分辨出這是不是屁味啊?難道您天生喜歡聞屁,這世界上您聞過的屁還不少,這麼個臭味您就知道不是屁了?你怎麼知道別人放的是個鹹菜屁還是豆腐屁呢?”胖子一陣揶揄,捏着鼻子在那扭了扭屁股。
“滾!”我又一腳踹過去,在胖子那大屁股上印上一大號鞋印,“這氣味有點像是蛇的氣味,是那種毒蛇才帶着的那種臭氣。”我一陣思索,終於想起來這是什麼氣味。記得小時候家裏抓到過一條蛇,名字叫銀環蛇,我們老家話叫“背基甲”,有劇毒,但是用來泡酒卻有很高的藥用價值,可以祛濕解毒。當時抓到它的時候,它的身上就帶着這種濃烈的臭味,在水裏洗了好多遍都洗不掉,最後生生把他扔進高濃度的白酒里,扔到一旁不管不顧了。
“啥?蛇?”胖子拍了拍屁股上的鞋印,一臉狐疑的看着我,“你是說這裏死的人都是被毒蛇咬死的?”
“沒有,我不是那意思。現在不能下定論,除非有專業的檢測過後,確定了死因才能下定論。現在我們瞎猜也沒用,先進去看看吧!”我擺擺手,看看就剩下我和胖子沒進去了,連忙掀起氈門鑽進帳篷。
一進門我特么就愣住了。太慘了,不,太噁心了。我確定這肯定不是人類乾的了,看着地上用白布遮住的兩具屍體,看着我進來的時候剛好被掀開的白布下露出的一具屍體,我感覺肚子裏的東西不住地往喉嚨處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