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石原莞爾
“畑俊六?石原莞爾?”當在情報中看到這兩個名字時,朱清嚴的腦子當機了一瞬間,“石原莞爾怎麼摻和進來了?他現在還不是中將,只是一個中校(中佐)而已,為什麼又趟進了這趟渾水?”
石原莞爾,舊日本帝國時代陸軍中將,被譽為“日本第一兵家”,原本的歷史上,一九一一年辛亥革命爆發,當時石原莞爾還只是駐朝鮮春川的一名小小少尉。但是,當他聽到武昌起義成功的消息之後竟然激動得不能自持,把自己的一小撥士兵帶到一個山頭上去,一齊狂熱地對天鳴槍,淚流滿面地仰天高呼“中華民國萬歲”,這是因為那時日本思想界普遍信奉中日提攜、黃種人結盟的“亞洲主義”,石原莞爾和許多日本人一樣,覺得中日同文同種,榮辱與共,應該互相聯合對抗西方列強的欺凌。
但來到中國一年多后,石原莞爾的想法發生了巨大的轉變,為了搜集情報,這個“軍刀組”的高材生竟然化裝成苦力,經常在碼頭上與中國勞工一起勞作,目睹了各種黑惡勢力對老百姓的剝削。有一次他與一名中國的警察發生爭執,一言不合那個警察竟然扒光了他身上的衣服,還喪心病狂地搶走了他身上最後一個銅板。辛亥革命之後的中國,讓原本對此懷抱熱望的石原莞爾等一批日本少壯派軍人十分失望。他們認為中國是一個“政治失敗”的民族,只有日本才有資格引導亞洲,解救中國人民和亞洲人民,所以這就不意外之後為什麼會有九一八事變,而且石原莞爾變成始作俑者了。
石原莞爾作為軍事戰略方面的鬼才,在他年輕的時候,曾經有一段非常著名的評價中國的言論流傳於世:“這個國家官乃貪官,民乃刁民,兵乃兵痞,然後中國的愛國學生是世界上最亂的,就是他們起鬨鬧事,把老百姓推到最前線,然後他們轉身就走了。總而一句話就是說,中國是一個政治失敗的民族。”
朱清嚴盯住情報中石原莞爾的名字,喃喃道:“不一樣的歷史,如果由你掌控日本,或許日本真的能完成全面擴張,北進西伯利亞,東抗美國哪!”
鍾文貞就站在皇帝旁邊,她並沒有聽清皇帝嘀咕什麼,卻很奇怪地想:陛下越來越神經質了……
明日談判於十月六號重啟,石原莞爾雖然沒有代替芳澤謙吉成為談判代表,但也勉強有資格和畑俊六列席談判桌,但不得作為發言人影響談判進程。剛開始,石原莞爾的確安於本分,一直作為旁觀者,但隨着芳澤謙吉和顧維鈞又開始一言不合發生口角,最終在打起來之前被英美調解人員拉開的時候,他忍不住開口了。
“芳澤君,我看這事並不是不能解決,只要我方承認了旅順口慘案的既定事實,不就行了嗎?”
芳澤謙吉急了,沖他吼道:“石原,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這根本就是子虛烏有的事情,為什麼要承認?”
石原莞爾本就是狂放不羈不拘一格的性格,用中國話來說,就是標準的兩個字:狂生。當然,他是一個很有本事的狂生,聞言懶洋洋地說:“芳澤君,事實不是你一個人,或者內閣就能掩蓋的,全世界都在看着哪,你以為這件事還能瞞得了多久?”
芳澤謙吉氣急敗壞,畑俊六也站起來喝令他住嘴,石原莞爾不屑地一笑,瞥了瞥畑俊六肩上的中將肩章,不為所動道:“再怎麼僵持下來,只能開戰,芳澤君,畑君,誰又願意看到這一幕?日本和明國都是黃種人的國度,亞洲人自己的事,打來打去,最後受到傷害的還不是我們的同胞(特指廣義上的黃種人)?”
畑俊六沉聲道:“夠了,石原君,你只是關東軍參謀,不過是一個中佐而已,芳澤君是內閣的外務大臣,站起來,給外相大人道歉!”
正好這時犬養毅的欽差跑來傳達首相大人的指示,見狀有些奇怪,但沒有多問,拉着氣呼呼地芳澤謙吉走到一邊,小聲地嘀咕。顧維鈞饒有興趣地看着這一情景,心說小鬼子還真是有意思,這就先內訌了?
芳澤謙吉好似遇到了難題,嘰哩哇啦地問那個欽差,後者很肯定地點點頭,他向明國方面的談判人員掃了一眼,又斜乜了一眼滿臉桀驁不馴的石原莞爾,不甘心地點了點頭,走到談判桌前,臉色不太好看地說:“顧君,我方國內取得統一意見,天皇陛下、內閣政府、軍方部門都已經同意將葫蘆島和凌源割讓給貴國,至於公開承認以及賠償,我方不會再退讓。”
顧維鈞愕然,其實這個條件沒人想到日本能答應,因為這麼做等於不打自招,如果你真的沒有做這種事,你就該理直氣壯地接着談,既然割地了,就表示你理虧,和間接承認沒什麼區別。想是那麼想,顧維鈞腦筋轉得挺快,聞言立刻起立,握住芳澤謙吉的手,深情道:“好,多謝芳澤君為兩國和平做出的努力,待我請示過國內后,我們就可以簽訂條約。”
芳澤謙吉強扯出一個笑容,話鋒一轉道:“先別忙,顧君,敝人代表內閣還有一事相求。”
顧維鈞警惕道:“芳澤君請說,如果是公事,我將一併請示國內,私事的話,我盡量辦到!”
“是這樣的,顧君,你也知道,日本是一個火山眾多,地震海嘯頻繁的國家,一戰過後,雖然日本取得了勝利,但民眾並沒有看到很多的戰爭紅利。這些年日本列島不是地震,就是火山噴發,我國人民損失慘重!”芳澤謙吉的臉上一片黯然,語氣沉重,“大明富庶舉世皆知,而且最近大明沒有特別嚴重的自然災害,我想,大明能不能看在明日兩國一衣帶水的情誼上,多多給予我國一些援助,幫助日本振興經濟?”
顧維鈞笑道:“看來是公事,我明白了,芳澤君不用擔心,我會用最快的請示國內。”
中南海遼寧廳,自從明日談判以來,朱清嚴每一天都會跑出紫禁城,來這裏坐着,不知是出於何種考慮,一坐就是大半天,有時候又幾個時辰不說話。主子不說話,其他人就更不敢說話了,整得好端端一個省級大廳竟然靜得落針可聞,着實詭異。
陳卓抓着明日談判的最新報告走進了遼寧廳,朱清嚴這次不急,請他坐下,又讓人泡了茶,喝了一口茶,才拿起報告細看,僅僅是瀏覽一眼,他的眉頭就是一跳,呵呵一笑道:“小鬼子真有意思啊!”
“是啊,洪首輔和整個內閣收到這份報告時,就有人感嘆小鬼子的無恥,如此一來,好像旅順口慘案不是日軍的錯,大明還得倒貼錢給他們一樣!”陳卓沉靜地說,茶汽蒸騰中,看不清他的臉色是嘲諷還是可笑。
“不過,能就此收復凌源和葫蘆島,也是一件好事,尤其是葫蘆島,能作為東進遼寧的前進基地……”朱清嚴又考慮到了日本方面的條件,“洪首輔的意思呢?”
“洪首輔還在考慮,其他閣老各有各的說法,正在討論。”陳卓說,“唯一的問題就是,帝國如果在這個節骨眼上援助日本,會起到何種後果?”
經這麼一提醒,朱清嚴馬上想起了什麼,瞪着眼道:“援助日本,還是在旅順口慘案風波沒有過去的當口,這……這不是要引起學生們的強烈反彈嗎?”
“沒錯,洪首輔就是因為考慮到這一點,才不敢輕易地做出決定,一個平民的憤怒不可怕,可怕的是一群人的憤怒,而且知識青年是帝國未來的頂樑柱,一旦將他們推向帝國政府的對立面,可是大大的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