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謝小然的潛意識
“《頭腦暴風隊》？什麼啊，這是小孩子看的東西。”謝小然嘀咕，“我又不是小孩子。”
程浩然笑而不語，車子很快開到一座不算繁華的大廈前。
這是他朋友開的一家多元化商場，裝修得不錯，但物業管理得不是十分到位，導致現在吃不飽餓不死的經營狀態。
程浩然細心地為謝小然戴上口罩帽子，牽她搭乘一部角落電梯，來到五樓影院。
上午的商場本就清淡，加上兩人的低調，直到檢票入場，都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謝古人第一次進看電影，憂鬱的情緒被新奇替代大半，黑暗的影廳里，她張大了黑乎乎的眼睛，前後左右的看。
“這麼多位置，怎麼都沒有人？”
廣告結束，片頭曲響起，程浩然摘下她的帽子，給她戴上3D眼鏡，笑着反問，“現在知道你來的，不算‘公共場合’了吧？”
謝小然沒有回答，她被3D眼鏡折射出來的立體影像驚呆了，好在程浩然的視線在大屏幕上，並沒有發現她的“大驚小怪”。
“我把整個電影院包下了，所以，不會有人來打擾你。”
艾琳很喜歡他這麼做，雖然她並不是明星，但很講究排場。程浩然以為，小丫頭可能也會喜歡這樣的安排。
事實證明他錯了。
“神仙哥哥，你這樣，別人就不能看電影了，而且，包場很浪費！”謝小然說，“再說這裏黑乎乎的，誰知道我是藝人？”
程浩然抬手揉了揉右下角的毛絨腦袋，笑道，“知道了，丫頭，我聽你的，下次不包場了。”
掌心下的小腦袋點了點，片頭曲放完，兩個人專心看起電影。
一本荷里活燒腦動畫，程浩然始終保持微笑，謝古人的腦細胞幾乎全部陣亡，首先，字幕太快，再者，一句台詞幾個彎，伏筆包袱一個接一個地甩，砸的她暈頭轉向。
無論如何，她暫時把“蕭恩喆”忘在腦後了。
鼓着臉歪着脖子，謝古人從影廳里出來的時候，一臉深受啟迪。
“丫頭，在想什麼？”程浩然去隔壁奶茶店買了杯熱飲，回來就見謝小然坐在茶吧椅子上，嘴裏念念有詞。
“人所有的行為，都和他們的潛意識有關，而他們的潛意識，其實在幼年時期就已經形成……”
“意識就像海里的一座冰山，浮在水面上的小小的冰島，是清醒的可控意識，水下巨大的根基，才是主宰人體命運的潛意識……”
以上是主角的一段台詞，普通人理解起來不困難，但是謝古人重複了很多遍，始終不得要領。
她看向隔着一張桌子落座的程浩然，問道，“神仙哥哥，潛意識到底是什麼東西？怎麼那麼神奇？”
程浩然訕笑，一部動畫片而已，也能把小丫頭看得這般糾結，他把管子插進熱飲封口，遞給謝小然，用最通俗易懂的句子為她解釋，“很多時候，你看過的東西，問過的氣味，聽過的聲音，也許第二天就想不起來了，但是，其實你並沒有忘記，而是把它們鎖進了潛意識。”
謝小然點頭，示意他繼續。
“平時，你清醒的時候，可以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行為，比如你很餓的時候，不會去吃別人口袋裏的東西，儘管你很想吃，這就是你的可控意識。”
“但是夜深人靜時，可能你的想法就會很瘋狂，渴望得到一些不切實際的東西，特別是剛要入眠或者剛剛醒來的時刻，因為你的潛意識和意識混淆在了一起，分界線並不明顯。”
程浩然頓了頓，給她時間消化。
謝小然忽然想到了昨天夜裏，那個令她無比羞愧的夢境——蕭恩喆緩緩地靠近，擁抱，親吻了她。
蜻蜓點水一般的吻，幾乎都沒有觸覺，謝小然被嚇醒，面紅耳燥，渾身熾熱。
這是她的潛意識?
程浩然繼續說，“往往潛意識裏出現的畫面，才是你真正的想法與渴望，掙脫了理智的束縛，想得到的東西。”
謝小然猛地抬頭瞪他，不想承認，卻毫無反駁的理由！
“為什麼你能夠毫無拘束地和我一起吃飯，而不是賀靖東？因為潛意識裏，你認為我比他安全可靠。”
謝小然的腦袋裏，毫無徵兆地亮起蕭恩喆的臉，能讓她最沒有拘束的，覺得安全可靠的，是蕭恩喆！
“所有心裏疾病的源頭，都是因為潛意識出了問題，因為對於意識來說，你是可以控制擺平的，那些浩大而詭異的潛意識卻遠遠超出了你的控制範圍，一旦它們出了問題，必然立馬陷你於水火。”
程浩然說了那麼多，無非是希望謝小然能夠通過這番話，明白自己的問題出在哪裏，繼而調整狀態，這個小丫頭，不在狀態的太明顯了。
她究竟有什麼心事？
程浩然很想知道，但謝小然不說，他會很體貼的不問，而是從旁慢慢陪伴開導，他相信，小丫頭會有完全對他敞開心扉的一天。
謝小然怔怔的，潛意識出了問題，必然立馬陷人於水火……她的確身處水火之中，一個晚上睡睡醒醒，渾渾噩噩。
夢裏，紅色與綠色的袖子——“我喜歡蕭恩喆，你喜歡嗎？”——背朝自己對着孟小玲笑的很溫柔的蕭大哥，——親了自己的蕭大哥……
夢做得多了，好累。
程浩然靜靜地看着她，恍惚中的謝小然，別有一番韻味，程浩然一邊欣賞，一邊給她時間，理清思緒。
半晌，謝小然抬頭，眼神卻比早晨出門時更加痛苦，程浩然皺眉，“丫頭，你……”
“神仙哥哥，還有沒有別的地方可以玩？不是說帶我玩一天的嗎？”謝小然逃避了，誰說潛意識與意識一定是涇渭分明，不可越界的？
程浩然的話，等於是逼她用意識，把潛意識裏的那個答案抓出來！
可是那讓她害怕恐慌，比聽到孟小玲的宣告論還恐慌，那個答案，一旦正視，一旦承認，她拿什麼立場繼續呆在蕭大哥身邊？！
“最好不用動腦子那種……”謝小然用幾乎是乞求的語調補充。
“我都安排好了，保證讓你盡興。”不着痕迹地嘆了口氣，程浩然抓起她冰涼的小手，放進自己的大衣口袋。
思緒紊亂的謝小然沒有掙扎，她需要有人帶領自己走出混沌的灰色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