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 病房裏的政治
半個小時后,阮主席被送到了附近的影城醫院,原本是要送市第一醫院的,但考慮到阮主席受外傷比較重,影城醫院治療外傷的水平在全市算是一流。
特護病房裏,阮余農早已經醒了過來,實際上他的傷勢並沒有那麼重,輕微的腦震蕩,額頭上被撞開了一個口子,最重的是小腿脛骨骨裂,當然了領導受傷無小事,馬虎不得。
這事阮余農做不了主,讓秘書因為在副駕駛上,受傷更重,司機小姜更是在搶救中,仇主任說小姜可能要轉院,不過沒有生命危險。
阮余農鬆了一口氣,高級領導幹部調研中發生車禍意外是大新聞,當然在官場上,這新聞是好是壞那就在兩可之間了,是正面報道還是不着痕迹的負面渲染一下,宣傳口的那些“槍王”們都是得以應手的,宣傳部長跟阮余農以前的過節不少,不在同一個陣營里,指望他是指望不上了,當然阮余農也沒打算有什麼指望的,事情已經壞到了這個地步,再壞又能壞到哪去。
現在唯一關注的是救自己的那個神秘的富康車司機,富康車出現在時機太過到巧合,很像是刻意為之,這讓阮余農有些疑惑,但再疑惑也不能否認人家中豁出命來救了自己一回,只是奇怪的是這個人究竟是誰,看他開車的身手,絕對不是一般人。
雖然是政協主席,但阮余農現在真正能夠相信的身邊人,只有劉秘書,現在劉秘書重傷,得靠自己親力親為了。
支開了特護病房的護理人員,阮余農打一個電話出去,很快聽到手機對面呼呼的風聲:“臭小子,這是在忙什麼呢!”
“呵呵,老領導怎麼突然打電話給我了,這陣兒我都快忙瘋了!”張星道。
“小張,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你來做,非常重要!”阮余農加重了語氣。
“阮主席,您說!”張星也立即嚴肅了起來。
管委會仇主任已經將阮余農在調研路上發生車禍的事情以最短的時間向上報告,影城管委會雖然是玉泉區的行政區劃,不過還是高半格的配置,仇主任是區委常委,在給區委彙報的同時,仇主任也給自己的老上級,組織部喬部長進行了彙報。
喬部長震驚異常,嚴肅批評仇主任的瀆職行為,然後再上報市委市政府,在阮局長跟張星通話完畢不到二十分鐘后,市委書記楊廣勝、市人大主任毛生文、市委副書記李澤沅紛紛驅車前來探視,楊書記含蓄而又不失憂慮的表達了自己關切,還有隱隱的善意批評,阮主席調研喜歡輕車簡從,向來是司機加秘書的組合,雖然這很貼合中央八項規定的要求,不過從另一個方面也顯得阮主席有點政治作秀的意思,當然這話是外界傳出來的小道消息,楊書記應該不會表達的這麼直接。
馬市長因為開會的原因,得到的消息稍遲了半個小時,所以沒跟楊書記一道過來,只帶了自己的秘書,在阮余農的病房裏待了大概有半小時左右,這才離去。
剛回到市委的楊書記聽說了這事,嘴角揚了揚,身邊人自然知道,老闆這多少有點不高興,因為楊書記一拔人在阮余農的病房裏也不過十分鐘就出來了,病人是需要好好休養的么,馬市長在裏邊待半個小時,明顯不將阮主席的健康放在心上,下一次的常委會上,可以稍稍提醒一下的。
在市領導班子探望過之後,阮余農的病房裏這才安靜了下來,一直休息靜養的下午的時候,才有平川縣委書記余建興風塵僕僕的趕過來。
“老領導,你這是怎麼了,讓你到政協養老,你就只管休養,閑了來陸川休養幾天,這不挺好的么!”余建興是當過阮余家的秘書的,能主政陸川也是多靠了阮余農的提拔,所在以面對老領導的時候,余建興向來說話直接,不像是當過秘書的人。
“胡說,你也是縣委書記了,咱們黨的組織條例哪,哪一條跟你說政協就是養老的地方!”阮余農批評到。
“得,老領導說話中氣挺足,那我就放心了!”余建興對阮余農的批評充耳不聞,反而調侃了一句,這才看了看病房裏,臉上的表情就很不自然了,只有幾束花而已,顯然這一下午很是冷清,如果是兩年前老領導當常務副市長的時候,恐怕病房要被擠暴了。
“建興啊,上次去陸川,聽你說要弄個經開區,事情進展的怎麼樣了!”阮余農閑聊了幾句,就轉到了工作上來。
“別提了,經開區就是個紙上畫的個大餅,楊書記要讓各縣加大招商引資力度,培育幾個支柱性產業出來,可陸川那是個什麼情況,被大青山、南梁山隔斷,向外的公路就兩條,通鐵路更是笑話,運輸成本那麼高,誰願意在陸川投資,常委會上已經討論了好幾次,還沒個定論,說是要引南方化工集團的一條塑料生產線,這不是扯么!”余建興道:“為這事兒,市委那邊很不高興,上周的財源建設工作會上,楊書記直接點名陸川了,還說什麼經濟上不去,就扒帽子、讓位子、丟面子。嘖嘖,話倒是一溜一溜的,可一個塑料生產線那得多大的污染,以陸川的地理形勢,污染特根本無法擴散,我可不想讓陸川人民以後扒我的祖墳,比起官帽子來,還是老祖宗重要!”
阮余農的臉色一下子陰沉了起來,語氣也有些嚴肅了:“聽聽你說的話,這還是個縣委書記的用詞么?發展地方經濟是大事情,老百姓生活質量上不去,你這官兒再清廉,頂多也就是個庸吏,跟貪官污吏未必高明多少。市委市政府的決策自然有考量,怎麼在你嘴裏,就成了瞎指揮、胡折騰!”
余建興笑道:“老領導,瞎指揮、胡折騰這話可是你說的,我可沒說!”
阮余農有點氣笑不得了,嘆了口氣,道:“唉,建興啊,我現在想,當初讓你去陸川當書記,是不是個錯誤,你現在這個性子,怎麼跟那時候完全變了個人似的!”
余建興聽阮余農這樣一說,倒不再嬉皮笑臉了:“老領導,你放心吧,我這人從來沒變,以前是什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這個縣委書記當得憋屈,平時只能忍着,到老領導這裏來,不過也是發泄兩下!”
看余建興動情,阮余農倒也不好再說什麼,余建興雖然是縣委書記,但不是陸川本地人,陸川官場地方勢力特彆強勢,又抱團的很緊,余建興雖然想有一番作為,卻沒辦法控制常委會,這兩年漸漸被本地幫架空了。
想到這裏,阮余農還是有些後悔,余建興能力是有的,不過對於官場鬥爭那一套並不擅長,讓他直接當陸川的縣委書記的確值得商榷,如果是楓林縣應該會更好一些,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阮余農在退下來的時候,能將余建興扶到縣委書記的位子上,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能力了。
“建興啊,發發牢騷可以,但市委市政府的決策還是要堅決執行的,要站在講政治的調試,貫徹落實上級的工作部署,嗯,對了省委經濟工作會就參加了吧!”
“嗯!”
“中午馬市長過來了,因為我這些日子對旅遊開發方面的調研比較頻繁,馬市長正好在貫徹省委經濟工作會議的精神方面寫了東西,跟我交流了一下,我覺得馬市長的觀點很有新意,這樣吧,你去見見馬市長,將陸川旅遊情況和開發現狀彙報一下!”阮余農道。
余建興愣了一下,剛還在說貫徹市委市政府的決策呢,突然間怎麼又轉過旅遊開發上了?一愣之後,余建興立即明白了老領導的意思,馬市長是空降下來的,跟自己這個空降縣委書記很是相似,在玉昆的話語權比較少,政府那邊的工作開展很摯肘很多,阮余農這是要自己向馬市長靠攏。
“老領導,風向要變了?”余建興問了一句,畢竟是縣委書記,雖然敏銳性不是那麼強,但該有的自然還有,省經濟工作會上的定的調子跟市委目前的決策有很大的差別,這裏面可以悟出很多的意思出來。
“胡說什麼,你是縣委書記?”阮余農臉色一沉,訓了一句,過了一陣,又道:“貫徹上級的決策是要結合本地的實際情況么?發展工業沒有任何錯誤,當然配套的其他服務保障,都要跟上去,才能夠實現可持續發展!”
余建興這次沒有頂嘴,急忙點頭稱是。
“哦,對了,我這裏有一篇調研文章,你可以拿去參考一下,吃透了之後,再跟馬市長彙報,請馬市長修改一下,然後我幫你打渠道發表!以你的名義!”阮余農道。
“這怎麼好,老領導,這是你的調研成果!”余建興急忙道。
“你不是說得好,我這個政協主席,最好的選擇就是養老么!”阮余農突然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