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夢 魘（一）

蘇小米到達鄉下奶奶家時已經是傍晚時分，由於山路崎嶇，這一路下來，小米都要被顛散架子了。奶奶見到推門而入風塵僕僕的小米時，那滿是皺紋的臉上漾開了幸福的微笑。

奶奶住的是蘇家的老宅子，青磚青瓦的房子，就連院牆都是青一色。由於江南潮濕的氣候，古老的外牆已經鋪上了厚厚的青苔。誇張點說一看這房子的年頭兒都堪比古董了。

宅子裏的陳設也是十分的簡單古樸，但是有一處卻是宅子中最為醒目的地方，那就是專門供奉觀音菩薩的佛龕。

佛龕精緻典雅，佛龕下方是檀木雕刻而成的案桌，桌子上擺放着各式供品，案桌中間漆黑的香爐里正插着幾根燃着的香，香煙裊裊升起如入仙境。

蘇奶奶拉過正在一邊東瞧西看的小米，祖孫倆來到神龕前。

奶奶躬身虔誠地拜了三拜，嘴裏還不忘念叨着：“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請您保佑小米歲歲平安。”

小米也有樣學樣的躬身拜了三拜，她一邊拜一邊在心裏默念着：“菩薩啊，您人美心地也善良，一定要保佑奶奶長命百歲。”

爺爺前幾年就去世了，只留下奶奶孤身一人，奶奶住慣了老宅，哪裏也不肯去。小米父母在市裡工作，無奈只能讓老人自己先在鄉下住着。每逢節假日都過來和蘇奶奶團聚。

奶奶身體倒是十分硬朗，老人家一直信佛，之所以吃齋拜佛多年，一半是因為小米。奶奶常說小米是陰曆七月出生，迷信一點兒都會認為她是至陰體質，至陰體質的人容易看到一些不該看到的東西惹禍上身，也容易患病，可以說是舉步維艱。

再加上小米從小就患有夢遊症，奶奶就對此更加深信不疑，所以奶奶禮佛這麼多年，看着小米一天天健康長大，奶奶笑得是一臉的滿足。

鄉村的夜晚漆黑而寂靜，夜空中僅有的幾顆星子似乎也要去休息了，連那麼一點點兒微光都吝嗇釋放。

只有偶爾村東頭兒傳來的幾聲犬吠聲才給這夜帶來了一絲生機。

說也奇怪明明是江南仲夏的夜晚，這天氣不但不使人覺得悶熱反而倒是感到頗有幾分涼意。

小米陪奶奶在院子裏的大榕樹下嘮了會兒家常兒，奶奶見哈欠連連的小米，忙催她快點兒去睡覺。

也許今天實在是太累了，小米洗漱完畢，躺在床上沒多久就進入了夢鄉。

迷迷糊糊間小米似乎又進入了久違的夢魘，夜漆黑如墨，靜的有些瘮人。

小米穿着單薄的睡衣，赤着雙足踩在冰冷的山間小路上。山路曲折幽黑，小米記得這條路正是她來時的小路，耳邊陰風習習，小米不禁打了個寒顫：“我怎麼會在這裏？奶奶家大門晚上是上了鎖的，我怎麼出來的呢？”小米一邊賊兮兮地環顧着四周，一邊不解的小聲嘀咕着。

這時耳邊傳來幽幽的哀樂聲，在這空曠死寂的空間裏哀樂更顯得幽幽怨怨，凄凄慘慘，令人聽了毛骨悚然。

小米驚詫地睜大雙眼看向前方，遠處隱隱約約一行白衣白帽，披麻戴孝的送葬隊伍向這邊緩緩走來。

帶頭的兩個臉上不知道塗的什麼，那真叫一個白啊，白灰臉上，黑黑的眼部輪廓，雖然不是很近，但是卻依稀可見。

媽呀！是鬼！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鬼。

帶頭的那兩個白衣小鬼一個手裏高高舉着靈幡，一個邊走邊撒着紙錢。

小米嚇得連連退後幾步，她轉過身去剛想往回跑，只見後面一行紅衣紅轎的迎親隊伍正吹吹打打的飄然而至。

隊伍中的每個人都穿着血紅的衣衫鮮紅欲滴，甚是扎眼，看扮相似乎有些像明朝的服飾。要不是在如此詭異的情況下見到，還真會誤認為撞到拍攝劇組了。

隊伍正中的“男人”一身艷麗紅衣，紅髮帶高高束起墨染的髮髻，騎着棗紅馬，毫無血色的蒼白俊臉上沒有任何錶情，和蠟像毫無區別。

小米正在那兒神遊，這時漫天飛舞着紅色的櫻花花瓣和白色的紙錢，場面十分詭異。

蘇小米站在原地，顫抖的雙手用力捂住眼睛，心裏默默念叨着：“這只是個噩夢，要冷靜，一定要冷靜。”

這時白衣送葬隊伍和紅衣迎親隊伍鬼魅般來到小米近前，圍着蘇小米轉起了圈圈，小米美眸半露從指縫偷偷瞧了一眼：“MD發什麼神經，再轉下去他們沒累死，我就得先暈死，看來是躲不過去了。”小米暗暗罵道。

小鬼們圍着小米是又跳又叫，看樣子是不嚇倒她決不罷休，蘇小米的倔脾氣一下就上來了，放下了捂着臉的小手，怒目圓睜，潑辣地罵道：“姑奶奶我可不是嚇大的，告訴你們我可是跆拳道黑帶四段，你們這些鬼東西敢惹我，我打得你們灰飛煙滅。”

此話一出似乎很奏效，小鬼們一瞬間停止了動作。

各個瞪着空洞洞的眼眸面面相覷，也許是在研究什麼叫做跆拳道黑帶四段或許是在想這丫頭有病吧，鬼還會怕你什麼跆拳道不跆拳道的。

小米正在沾沾自喜，這時小鬼們竟然桀！桀！桀!怪笑起來，怪異可怕的笑聲在空曠的山路上蕩氣迴腸，一時間真是讓人雞皮疙瘩掉一地啊。

眼看着大紅轎子和大黑棺材就要移向自己了，小米來了個急中生智，她學着平時奶奶念佛經的樣子，盤腿席地而坐，雙手合十在心中默默念道：“南無阿彌陀佛，救苦救難的菩薩快來救救我吧！我們一家子可都是您老人家的忠實信徒啊。”

小米也不知道自己念叨了多少遍，只覺得耳邊清凈了下來。

小米絲毫不敢怠慢，她一邊繼續念叨着，一邊怯怯地將眼眸睜開一道縫兒，警惕地左右瞄了瞄，此時白衣送葬隊伍和紅衣迎親隊伍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夜又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

要不是看到滿地的櫻花瓣和紙錢，真會使人誤以為剛才什麼也沒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