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這是他的事,和我沒有任何關係。」他無動於衷的甩開她,繼續大步朝外面走去。
「怎麼會沒有關係?你們同是醫學院的校友,誰都知道這間醫學院是出了名的難考,如果不是有從醫的一腔熱忱,你也不會……」
喬重腳步一頓,面無表情的打斷道:「誰說我有從醫的熱忱了?」
「如果不是還保有熱忱,你又怎麼會一直保管着醫學院的校徽?你假裝毫不在意的混日子,可是你的內心始終期盼可以回大醫院救治更多的人,你想再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林曉微越說越激動,音量不自覺越來越大聲。
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重拳,狠狠擊向喬重的心,沉默了好一會兒,他突然問了一個完全不相干的問題,「他是你的什麼人?」
她一時反應不過來,楞了楞才道:「他、他是我的男朋友……」
「男朋友?怪不得這麼盡心儘力。」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我要是幫你這個忙,你要怎麼報答我?」
林曉微聽他的意思,應該是打算要幫忙了,用力點頭道:「只要是我力所能及,你的要求我一定會努力做到的。」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喬重好笑的想,他都不知道她是哪裏來的自信。
果然啊,年輕就是最大的資本。
他在心裏默默評價了下,突然轉身往回走。
有鑒於昨天的經驗,林曉微生怕他下一秒又會因為不相干的外界干擾而變卦,憋着一口氣,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後。
喬重回到辦公室后就打開電腦開始找資料,很快就調出資料,打印了好幾張遞給她。
林曉微看着上面記錄的藥方和醫囑,先前都快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算是落了下來。
她把資料好好收進包包里,對着喬重誠心誠意的再三道謝,「真是太謝謝你了。」
「你若是真的這麼感謝我,就匯個幾十萬來吧,算是彌補我這裏可能關門歇業的損失。」他輕飄飄的道。
林曉微知道一旦把這個證據交出去,對喬重影響很大,可是她也沒有這麼多錢可以補償他,不由得面露窘迫。「我、我一時間沒有這麼多錢……」
喬重本來就只是想和她開開玩笑,哪裏曉得她當真了,他已經很久沒有和心思這麼簡單的年輕人打交道了,一時間玩心大起,故意湊近她,語氣曖昧的道:「沒有錢,那用其他的方式彌補也可以……」
林曉微直覺反應是往旁邊閃了閃,拿着包包的手握得更緊了,想着他要是真敢對她做什麼,她就要用包包砸他。
「要不……你親我一下吧?就算是抵消你欠我的大人情,這個交易很值得吧?」看她這麼慌亂,他越逗她越上癮了。
「呃……」林曉微知道自己欠喬重一個大人情,不過這樣的要求的確是強人所難的,只可惜她一時間又想不到很好的點子,眼下頗為窘迫的應了一個字后就沒有下文了。
「或者……我親你也可以。」喬重強忍住笑意,說完便佯裝作勢要親她。
她想也未想就往後邁了好大一步,壓根沒有留意到自己已經退到樓梯口了,一腳踩空,整個人就要往樓梯下摔,嚇得她頓時腦袋一片空白。
幸好喬重反應夠快,急忙伸手抓住她的一隻手。
藉著這點緩衝力道,林曉微的另一隻手也及時攀住了樓梯的扶手。
只不過她才剛收回被喬重抓住的手,轉身想要往下走,但不曉得是腿軟還是怎樣,整個人又跌跌撞撞的亂踩了好幾階,右腳踝還拐了一下,等她好不容易終於站穩了,耳邊忽然同時響起了兩個男人的聲音——
「沒事吧?」
林曉微抬眸一看,欣喜的微笑道:「周學長,你也來啦?」
「腳沒事吧?」周悅景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擔憂的問道。
「我沒事。」她搖搖頭,只擔心他剛剛不知道有沒有看到喬重想要親她的場景。
「自己不出馬,派個小丫頭過來算什麼?」喬重從樓梯上走了下來,瞥了一眼周悅景,嫌棄的道。
「是我自己要來的。」林曉微馬上替周悅景澄清,隨即頗為興奮的向周悅景報告,「周學長,喬醫師給我王文芳以前的就診紀錄了。」
周悅景顯然也有些意外,隨即問向喬重,「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診所關了還是小事,這個資料最好私下給死者家屬看,千萬別捅到上頭去,要不然光是我這無照行醫的事實,弄不好等着我的就是刑事處罰了。」喬重弔兒郎當的道。
「知道。不過你這裏設備簡陋,早點收起來也好,免得惹上什麼醫療紛爭。」周悅景就事論事,語氣還帶着幾分說教意味。
「明明是我幫了你一個大忙,怎麼搞得好像我還欠你人情似的。」喬重不滿的嘀咕,「算了,我不和你計較了,誰教這個小丫頭勾起了我出走已久的情懷。看你也算同道中人,以後有機會喝一杯!」說完,他大搖大擺的從周悅景身邊走了過去。
周悅景扶着林曉微走到行人路上,讓她坐在花壇邊,他蹲在她面前,輕輕抬起她的右腳,檢查她扭傷的情況,她很快就感覺到他掌心的熱度傳到她的腳踝。
「還好情況不嚴重,先回去,我幫你擦點葯就好了。」周悅景把林曉微扶了起來,隨即背過身蹲了下去,顯然是要背着她走。
林曉微自認沒有嬌氣到這種地步,有些彆扭的道:「你不是也說我的情況不嚴重,我自己走就可以了。」
「這裏不能停車,我的車停在挺遠的地方,走過去要十來分鐘。」他蹲在原地解釋道。
林曉微看他沒有要起來的意思,而且感覺一本正經的,似乎也不太可能讓她伸手過去把他拉扯起來,她想了想,還是順從的趴了上去。
周悅景的背溫暖又厚實,她看着昏黃的路燈照拂在他的身上,好似他整個人都礦了一層柔和的光暈,讓她不由得心頭髮熱。
所謂的現世安穩,就是這樣了吧?他的一切都觸手可及。
「記住,以後再也不準背着我去插手這些事情了。」周悅景背着她沉默的走了一段路,才突然開口道。
林曉微不明白為什麼他的口氣沒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反而還悶悶的,「怎麼了?」
他腳步一頓,幽幽的道:「因為我會擔心你。」說完,他才又繼續邁開步伐。
她聽着他踩在落葉上發出的沙沙聲,腦海里想着他隱帶責備的叮囑,只因是他,她的心頭像是要被融化進這片昏黃的夜景里。
晚風拂面,溫柔得讓她為之沉醉。
回到住處后,周悅景讓林曉微坐到沙發上,拿來專治跌打損傷的活絡藥油替她擦着右腳踝,她感覺到被他撫觸過的地方一片熱燙的,不舒服的感覺已舒緩了許多。
兩人稍作休息,又聊了一會兒天:周悅景才送林曉微回家。
「傷筋動骨一百天,雖然你的扭傷不算嚴重,不過最近還是要盡量避免跑步之類的運動。」他臨走前又叮囑道。
「我記住了,周學長,你也回去早點休息吧。」林曉微乖順的點點頭。
有了喬重提供的資料,第二天林曉微就從劉悠悠那邊得知了最新的進展。
由於死者本身有嚴重的癲癇病史,加上又隱瞞病情在先,才錯失了救治的最佳良機和方案,不過醫院還是從人道主義出發,賠了死者家屬五十多萬,算是私下和解了。
周悅景也順利復職。
林曉微最擔心的事情終於告一段落,接下來自然是全心全意的做專題。
企劃都想好了,不過林曉微雖有滿腔熱忱,一時間又想不出好的畫龍點睛的標題,沒有標題和方向她又覺得第一篇報導不知從何寫起,她糾結了好幾天也沒想出什麼來,後來她實在太心煩了,就又跑去醫院裏遛達,可是晃了大半天還是沒有靈感。
中午休息的時候她忍不住和周悅景抱怨了幾句,沒想到吃完飯他帶她去了另一層樓的病房。
周悅景並未走進病房,而是站在門口,指着裏面一個滿頭銀髮的老人家說道:「這是陳教授,今年都已經六十八歲了。」
林曉微見着老人家年歲頗大,坐在患者的病床前面,無比專心的盯着監護儀上面的資料,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仔細檢查患者手術部位的引流袋。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她不解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