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離去

57.離去

沈驚瀾在天絕教的地底密室中驟然睜眼。

他輕喘着,一隻手不知覺地撫上了自己胸口,像有一把無形的利刃,剛剛穿透此處,痛徹肌骨。

是不是出事了?

當那兩個人遠在萬里之遙時,他還依然能夠感知,但不久前,這隔空感應就徹底斷絕,兩人應是進入了那片特殊界域。

他不是個很愛操心的人,許笑飛就是他自己,他也沒有什麼放心不下的。

但他又無法不擔心。

這兩個人對他實在太重要,他們此行的結果,也關乎着他的生死。

他捂住胸口的掌心已是一片粘膩。摸到的並非鮮血,而是一手冷汗。

從貫體的冰劍上侵入的寒氣,幾乎將他的血液凍住。

許笑飛的一身靈力,在這一招下也幾近潰散。好在……察覺殺氣的緊要關頭,他已做出了少許應對,腳步一錯,堪堪避開了半寸。

避過了他的致命要害。

他捂着胸口,身子搖搖欲墜,與那人遙相對視,看到臨硯在一擊奏功后,又抬起了手,五指微張,指尖凝聚着淡藍的輝光,醞釀著下一擊。

“小硯,快醒醒!”許笑飛吃力地喚道。

他在發聲之前,已看到臨硯臉上浮出動搖之色,籠罩周身的冰寒靈氣,也開始急劇波動。

聽到他的聲音,那雙似妖非人的金瞳中,金光猝然一閃,又閃爍數次,逐漸被濃郁的墨色淹沒,又變回了原先那雙漆黑的眸子。

他所熟悉的小硯,也重新站在了面前,望着他如今狀況,眼裏滿是震驚!他垂下了醞釀殺招的手,也撤去了支撐冰劍的靈力。

穿透胸口的冰劍頓時化作一股柔軟的水流,流瀉殆盡。

見他似是清醒過來,許笑飛不由鬆了口氣。

小硯若要追殺不放,以自己的傷勢,真的撐不過去。

方才臨硯內心掙扎的同時,他也強提一口氣,催發了御體法寶,鼓盪的白光從周身散發而出,又收斂而回,化作衣衫上流轉的縷縷靈光。

這個人是他絕不想防備的,可現在卻不能不防備。

他又將隨身帶來的療傷聖葯“月華仙丹”,拿出兩粒吞入腹中,將傷勢壓制下來。

拋出一個“走”字,他就轉身,起先帶路,飛掠而去。

此地不宜久留。

他感知到臨硯也默然無聲地跟了上來。望着他後背的雙眼中神色複雜。

一炷香后,他們飛出了水域,飛臨了一片綴滿細小黃花的河岸草地。

如地形圖所說,這地方較為安全,可以稍作憩息。

許笑飛心神一松,就往草地栽倒下去。

他強撐到此時,已然很不容易。

一直緊緊跟着他的臨硯,見他倒下,下意識地想要扶他,伸出手時卻又微微遲疑,略一停頓后終究還是將手探近了他的身體。

但一股無形之力盪出,將他的手彈開。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許笑飛卻看得分分明明。

他只看不出臨硯低垂的眸子裏,掩藏的神色。

他忽然探出手,身子墜下的同時,一把抓住了臨硯的手腕。那股防禦之力已被他收回體內。

下墜之勢被阻住,他沒有直直地摔在草地上,臨硯攬住了他的腰,伏低身體,小心地讓他躺了下來。

他聽到臨硯輕輕道:“對不起。”

臨硯仍是垂着眸,眸底幽幽暗暗,看不出心中所想。

許笑飛道:“不怪你……你也是一時心智所迷…並非故意。”

那陣毒霧足可致幻,讓他產生了片刻幻覺,以為小硯死在了自己面前,臨硯一定也看到了蒙蔽心神的幻象……

臨硯沉默了更久,又道了一聲“對不起”。

他語聲很輕,這句話卻似很沉重,蘊涵了萬千不曾說出口的心緒。

他替躺着的許笑飛輕柔地解開外袍,褪下褻衣,道:“我為你上藥。”

許笑飛雖已服了傷葯,但配合外敷,才能復原得更快。

碧色清透的藥膏,被他塗抹在胸口那洞穿前後的傷處。

上完葯,又用柔軟的布條一道道包紮起來。

許笑飛痛得眼前一陣陣發黑,卻還能感覺到,他的手指仔細而溫柔,指尖帶着一點熱力。

就在臨硯照料他之際,他失去了知覺。

他醒來時,臨硯正給他喂熱水。

他已被安置在一塊綿軟的毯子上,腦後也枕了一隻靈草編織的小枕。

仍是在這寧靜的河岸邊。天絕教也有法寶可以放出一棟屋宇,但這類法寶一經催用,就會持續散發靈力波動,招引附近的妖獸,所以臨硯並未用上。

原來劇痛難忍的身體好像鬆快了一些。許笑飛喝下水,讓暖融融的熱水充溢在胸腹里,問道:“我睡了多久?”

臨硯道:“你睡了一天一夜。”

許笑飛瞧着他,笑了笑:“你別擔心,我已覺得好多了,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復。”

“嗯。”臨硯應了一聲。一張臉神色淡漠,沒有喜色。

不再像從前那樣,也朝他笑一笑。

許笑飛看得出他心思重,還想再勸勸他,臨硯卻似不想聽,轉移話題道:“又到了換藥的時候,我再給你上藥。”

他掀開薄被,許笑飛上身只披了一件外袍,被他剝了下來。他輕輕扶起許笑飛,讓他靠在自己身上,揭開綁好的布條,又重新上了一遍葯。

許笑飛一直注視着他的側臉。

他墨玉般的眸子在注視自己的胸膛。

手上動作完畢,臨硯看着他裹着繃帶的身體,忽然開口道:“很多年前我也這樣替教主上過葯。他的身體……和你很像。”

也是一副年輕而結實的**,纖薄的肌肉下隱藏着旺盛的力量與生機。這種力量與生機就像一把烈火,讓人忍不住投身其中,被它焚為灰燼。

到了現在,他也替沈驚瀾在病發時擦洗過,可這具**已被病魔徹底毀壞,摸上去不見肉,只有硬到硌人的骨頭。

他說得很慢,語氣也全無波動。

躺在他膝上的許笑飛卻笑道:“不知道為什麼,聽了這句話,我忽然覺得渾身發熱。”

他直起身,一下子將臨硯反抱在懷裏,吻上了他的唇。

觸手所及,他能感知臨硯竟也已經身體發燙,他吻得更熾烈,更動情,又加了點力氣,兩個人一齊倒在草地上。

正是最為忘情之際,許笑飛不曾發覺,臨硯眼底一瞬間浮起了冰冷的金色光澤,又在轉瞬消隱。

兩個人都喘息得厲害。他們鋪在地上的濃密黑髮也糾纏在了一起,許笑飛本來是束着馬尾的,不過養傷時候,臨硯已經替他把髮帶解了下來。

整個天地間只餘下他們兩個人,無邊的風月,都在他們的一呼一吸間。

就在他們將要從這個吻再進一步的時候,許笑飛察覺到了臨硯的退縮,他也輕輕呻|吟了一聲,傷口被牽動了,他的傷勢很重,實在難以支撐。

許笑飛沒有強行繼續。

他不知道……臨硯此刻心裏想的就是他,還是把他當做當年的沈驚瀾?

他閉了閉眼睛,眼底除了情|欲,還有落寞和痛楚。

幽州的天絕教總壇中,沈驚瀾卧在屋裏的軟塌上,身上覆著厚重的狐裘。

不消看他也知道自己氣色很差,他本來不該這麼早出關的,就連那兩人臨走,他也未能再見一面。

但他終究按捺不住。

在他察覺有異的那一刻,他久已衰朽的胸腔里,一顆心臟就無端地劇烈跳動起來,許久才漸漸平復。

在他面前,一個頷下白須長及腰際的老者,正取出龜甲,準備為他卜算。他算得上博聞廣識,推算之術也略懂一些,但術業有專攻,這蒼藪子在術數一道更為精擅,他一出關,就召了過來。

蒼藪子笑道:“天意茫茫,沒有定數。就算老朽卜得的卦象,也非確鑿不變的結果,這一點教主一定明白。”

沈驚瀾也笑了笑,語聲衰弱至極,道:“我知道,我先等你算出結果。”他輕輕咳嗽着道,“好就信,不好就不信。”

蒼藪子點點頭,嘆道:“這麼想倒也不錯。”

在他卜算之際,沈驚瀾就安靜等着。一片陰雲在他也未察覺的時候,悄然籠罩在了他的眉眼間。

過了許久,蒼藪子終於從龜甲的裂紋上抬起眼,回過神,向沈驚瀾道:“看這卦象,那兩人雖身在險境,劫雲當頭,但運勢正由壞轉好,應能平安歸來,教主無需過多憂慮。”

見沈驚瀾微微點頭,又道:“不過,老朽還算到……這劫雲消散之前,還將落於教主頭上。”

“我?”沈驚瀾一怔,眉頭微蹙,不由脫口而出,“為何是我?”

他想不出,並未身赴險境的他,怎會有災劫當頭?

旋即,他的眉心又舒展開來:“也好,落在我身上,總比落在他們兩人身上要好。”

蒼藪子道:“老朽也看不出這一劫的深淺,教主謹記,事無大小,但看人為。”

“我明白。”沈驚瀾閉上了眼睛,他已實在疲累,“有勞了。”

一晃眼,兩人在這河畔休養了九天。

臨硯在昨日就提出要走,許笑飛一定堅持,再等一等,等他傷勢再恢復一些。

他的狀況好一分,他們的危險也就減少一分。

臨硯又在替他每日例行換藥,許笑飛注視着他,忽然笑道:“這事本來就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你並非存心,我的傷也快好了,我都不在意,你為何還要放在心上?這些天,你都很少陪我說話。”

他捉住臨硯的手,委屈道:“你若是覺得愧對我,就更該和我多說說話,說什麼都行,就算和以前一樣,跟我抬杠都行啊?”

這些天臨硯一直神色淡漠,偶爾開口,也是隻言片語,語聲沉靜。

也只有許笑飛逗他,他才會說上幾句。他本來縱使對別人冷淡些,在自己面前,也絕不是這“撥一撥,才動一動”的性子。他們兩個就算在行事上互相容讓,動嘴皮的時候卻是誰都不服誰的。

臨硯看了他一眼,眼底依舊沒有波瀾,淡淡道:“我跟你從來不抬杠,說的都是實話。我若說你走錯了路,你就一定會掉進水溝里。”

許笑飛忍不住“噗嗤”一笑,道:“好好好,你說得都對。”

不料臨硯又瞥着他,淡淡道:“你不是想要和我抬杠的么?為什麼我說的話,你反而應了?”

許笑飛一呆。

他不是個嘴笨的人,論抬杠,他卻還真的抬不過。

他又逗臨硯說了幾句話,笑得更是愉快,但他瞧着臨硯時,眼中的笑意里,卻漸漸浮起一絲憂慮。

他總覺得臨硯有些不同尋常……

要如何才能讓他放下心中的愁緒?

又休養兩日,他們重新上路。

許笑飛的傷已好得七七八八。他所用的傷葯都是最珍稀的,自身的底子也不差。

從河畔出發,又是一片茂密的叢林。林間充斥各色妖獸,好在,他們的修為不俗,法寶也厲害,兩人合力,將妖獸一一斬殺,未曾遇到多大的危機。

許笑飛曾經充盈的武器收藏里,現在只剩下了“銘心”這唯一一把劍。

他也不再收於乾坤袋中,而是命其劍尖指天,時時懸浮在身側。一有異動,立刻動如雷霆,化作一道漆黑的閃電飛射而去。

這把劍他剛得到不久,卻用得趁手極了。據說每把劍都有其命定之主,“銘心”,這把小硯為他精心鑄造的劍,恐怕他就是命定的主人。

他們在叢林中一路前行,偶有受傷,也都傷勢不重,服用傷葯便已足夠。又過三日,終究走到了此次的終點:

一片濃綠如翡翠的無名小湖泊。

沒有一絲波紋的湖水裏,清晰可見一株蜿蜒藤蘿浸沒其中,這就是傳奇的玄天仙藤。

仙藤上只結了一枚果子,鮮紅如血的朱果,就如嵌在翡翠深處的一顆瑪瑙,只有杏子那麼大。看不出多麼神異的地方,卻是仙藤歷經萬載凝聚的精華。

許笑飛牽着臨硯的手,朝他溫柔一笑道:“你在這裏等我,我去去就來。”

臨硯道:“好。”

他在說“好”的同時,也從許笑飛的掌心抽出了手。

許笑飛身子一震,一股冰寒靈力在他體內驟然爆開!

這是他上次身受臨硯一劍,體內落下的水靈殘餘。他雖已行動無礙,最後的一點暗傷,還要再調養一陣子才能完全復原。在別人體內埋下自己的靈力,在緊要關頭引爆,也是臨硯的招牌絕技之一。

他想不到,竟在這時用到了自己身上!

冰爆的威力不大,卻已將他的身形阻了一阻。他眼睜睜看着臨硯跳入了翠綠的小湖泊——毫不遲疑地縱身而入。

臨硯只怕早就決定這麼做了。

他縱想嘶喊,也已發不出聲,他看到臨硯一投進湖水,周身立刻被一種可怕的劇毒侵蝕,上一刻他還親昵地牽着手的人,那個容貌俊雅的少年,眨眼間面目全非。

臨硯的衣衫在一瞬間消融,光潔的肌膚堆積起無數慘綠水泡,又有許多地方開始潰爛變形。

這碧靈萬絕水中,一切死物都會消融,任何法寶催之無效,而鮮活的生靈,除了這特異的仙藤,也會被劇毒侵蝕。

臨硯的動作其實很快,許笑飛還來不及跟着他跳下去,他就已摘下了那朱紅的仙果,旋身折返,飛出了水面。

第一件事就是用一隻荒骨打制的骨匣,將朱果裝起。

然後他才倒下去。

許笑飛接住了他的身體。上輩子的記憶,又如此清晰地浮現眼前,當年他在密室閉關,臨硯闖了進來,留給他一枚救命的丹藥,而他自己,卻是一副劇毒入體、不人不鬼的慘象——

就如今日這般!

他手指顫抖,將幾粒事先煉好的甘露丹,盡數送入臨硯口中。

上輩子臨硯就是死於這種劇毒,這一回有所準備,他們當然早已將解藥煉製出來,但此丹雖可解救性命之危,臨硯周身的毒素侵蝕,和靈體的缺損,卻不能夠修復。

在他懷裏,昏迷的臨硯,氣息漸漸平穩下來。

但那張臉已變得猙獰可怖。

原本純凈的水系靈力,也被濃郁的毒氣染污。

許笑飛咬了咬牙,仍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淚水,如雨地從眼中垂落。

他該……如何向沈驚瀾交代?

他抱起臨硯,帶着他往來路飛去。

一路折回外界,許笑飛將鹿蜀車招了出來。

臨硯還沒有醒來。坐在車裏,他抱着這個人,在他耳畔輕輕呢喃:“你的傷還有救。我很快就要走了,就讓他來救你吧……”

他的時間不多了。

只剩車上的最後幾日。

鹿蜀奔馳得雖快,術法加持的車廂里卻一點也不顛。臨硯睡得很沉,許笑飛知道,他還要好幾日才能醒來。

兩天後,他終究撐不住睡意,讓靈寵金狐替自己留意外界,躺下來小憩了半個時辰。金狐坐在鹿蜀背上趾高氣昂地發令,讓兩頭鹿蜀小小地躁動了片刻,也許正是這躁動,讓馭使鹿蜀的主人臨硯稍稍清醒了一會兒。

他轉眼看向睡在身旁的許笑飛。

“是不是你告訴我……你很快就要走了?”

他似是模模糊糊聽見了,卻又聽得不那麼分明,也許只是夢境裏的雜音。

這問題睡過去的許笑飛當然不可能回答。

他自己也很快失去了意識,重新陷入昏睡。

回到天絕教總壇,許笑飛將臨硯安置好,便去見了沈驚瀾。

沈驚瀾早已在等他了。

兩人見面,沈驚瀾先問起了臨硯的狀況。

“我愧對你的託付,還是讓他受了傷。”許笑飛道。

“能平安歸來就已值得慶幸,”倒是沈驚瀾安慰他道,“你不必自責,等我恢復一些,我帶他去極地龍淵求醫。”

極地龍淵中的九幽龍君,也算是他兩輩子的老朋友了,恰有一件法寶可以救治臨硯。

他們面對面坐着,沈驚瀾還備了一份酒菜。

他們在一起喝了一頓酒,就像相識多年的朋友,又聊了許多話。聊了聊見過沒見過的朋友,聊了聊劍道,聊了聊最近的所想所思。

一壺酒漸漸喝空。

許笑飛最後和他碰了杯,一口飲盡,放下酒杯。他笑了一笑,站起身來,將一隻手輕輕搭在沈驚瀾的肩上。

他的靈力和生命,都隨着這隻手,緩緩流入了沈驚瀾的身體。

玄天仙藤的果實雖可以治癒沈驚瀾的病,但藥性過猛,他的身體也難以承受,上輩子他雖撐了過去,這輩子仍有性命之憂。

接受了他注入的生命力,沈驚瀾的體質就會轉好一些。

而他自己,肉身乃是仙力凝結,遲早會至消散,回歸沈驚瀾的身體也是必然的結果。

這是他們早已商量好的事。

他們兩人本來已很緊密的勾連,一瞬間變得極端強烈,所有的記憶、思緒與感情,也都完全敞開,不分彼此。

沈驚瀾看着他,眼中充滿了理解與關切,忽然道:“你不等聽到小硯的回答再走么?”

他先前問過臨硯,在他心裏,自己有沒有一處勝過沈驚瀾的地方?

這答案,他原本很想知道。

許笑飛笑了笑,他的身體已開始虛幻,他神情寧靜地回應:“不必了……妄念而已。”

曾經的嫉妒、不甘,在這一刻都已消失,他就像一片從樹枝上脫離的葉子,離樹太久,才會對樹的本身覺得陌生、生出隔閡。

到了此刻,所有的陌生與隔閡都不復存在。

他們的靈與肉逐漸融合。

也許世上最相愛的一對戀人,都不能做到事事都沒有分歧。但他們之間,卻已心靈相通,所有的意見都已達成一致,所有的事情都已互相理解。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許笑飛逐漸淺淡的一抹影子,終究是看不見了。

睡在自己卧房裏的臨硯,在一場突如其來的心悸中醒了過來。

他最後夢見了許笑飛。

束着馬尾的俊朗少年懷裏抱着銘心劍,看着他微笑。

他對自己道:“小硯,我要走啦。就此別過,千萬鄭重。”

就此別過,千萬鄭重。

這一語落下,他的身形也變得虛幻,最終消失。

銘心劍從空無一物的虛空中落下,發出錚然的聲響……

臨硯就在這一刻驚醒,猛地坐起身,急促地喘息。

他披起了衣服,步下床,閃現於守在門外的下屬面前,道:“許笑飛去了哪裏?”

他問得很急。

下屬已看到他被許笑飛抱回來時的模樣,此際再看他一眼,仍是不免被他凄慘的外表所驚,略一愣神后,低頭稟報道:“回左護法大人,許公子去見教主了。”

是么……

臨硯鬆了口氣,原來是自己多慮了。聽到這句話,他的神色忽又變得說不出的低落。

他隨即下令:“赤松和黃符可在教里?讓他們即刻前去丹房,我要開爐煉丹。”

帶回了玄天仙藤的果子,下一步自然是經過煉製,凝聚仙丹。好在,煉這丹藥的難度不算很大。

他也立即抬腳往丹房的方向走去,對自己的狀況管都沒有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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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boss成為可攻略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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