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4
秦淮把腦子裏那一堆雷人的文名甩到腦後,只當許勒烽根本不在,專心致志開始拍戲。
可他發現自己的對手戲男演員根本就是個演戲方面的大廢柴,肢體僵硬、台詞功底差,有時候連機位都看不準站錯位置,至於表情,從頭到尾不管什麼神色都可以用這四個字來形容——面無表情。
孫彥註定了只能做一個露臉的花瓶,毫無演技可言,偏偏脾氣還大,在和秦淮的對手戲幾次接不上之後,陳導氣的把手裏的本子都摔了,讓他自己一邊獃著去,這場戲的所有鏡頭一個個拆開來拍。
拆開拍這種演戲方式對秦淮來說就和隨便拍拍差不多,毫無難度可言,好在沒有孫彥這個拖後腿的,他一個人拍得既順利又快,很快就輪到了“烈風和紹齊”的打戲。
孫彥只會擺架勢,細胳膊細腿沒法親子上,只能用武替,秦淮這邊的武替暫時還沒找到,不過他也和陳導說過,他不需要武替,所有的場景都可以自己來。
陳導當然不清楚秦淮的水平,只當是專業演員對待工作嚴謹又認真的態度,等到真要拍打戲的時候,便特意叫人叮囑孫彥的武替,讓他注意力氣收着點,這是演員和武替對戲,不是武替對武替。
快開拍時,秦淮站在自己的戲位上,一抬眼便看到個和孫彥穿着一模一樣的戲服、身材身高差不多的武替。
那武替倒是很禮貌,不似孫彥,上來就喊秦淮老師。
可輪到真正開拍,秦淮發現這位武替可半點沒把自己當演員老師。
不僅速度快,招招用力,古裝長袍的隱藏下,好幾次那個武替的胳膊肘和膝蓋骨都頂到了他,實打實的力氣,沒有半分手下留情的意思。
這樣的小動作,秦淮怎麼可能不清楚是誰在偷偷想辦法整他?
他心裏輕笑,在兩招之後,按照武指原先給他的既定動作繼續拍戲,臉上該有的屬於烈風的神色毫不鬆動,於此同時,招式的退守間不讓那武替佔到半點便宜,進攻時毫不客氣的把剛剛那些小動作一五一十全部還了回去。
場地外的孫彥和他身後的經常跟着那小助理悄悄對視一眼,小助理用餘光回給他家少爺一個“你放心”的眼神,孫彥嘴角暗自扯出一個高貴冷艷的弧度,剛要把目光重新投回拍攝場地上的,揚聲器里便是陳導一聲斬釘截鐵的“卡”。
孫彥的腦子比動作快,他以為是拍攝出了什麼問題,正要轉頭去驗收成果,可一回頭卻發現打戲的拍攝順利完成,秦淮看上去什麼事都沒有,副導演正在讓人調整機位,等一下再補幾個動作特寫。
孫彥愕然,轉頭去看助理,那助理也是那一腦袋問號,目光直直盯着那一聲不吭埋頭下場的武替,接着人影一閃,追那武替問個究竟去了。
打戲本就不長,又有角度偏差問題,剛剛暗地裏發生的一切,除了那幾個當事人,普通人根本看不出問題。
而許勒烽自然不屬於普通人這個範疇。
這場打戲剛剛開始的時候他就覺得有些不太對,孫彥這武替他接觸過,大概因為有專業武術背景,和演員拍戲的時候向來能把握住分寸,可剛剛那幾個交手的動作許勒烽看得一清二楚,表面上沒使多大力,暗地裏沒少下狠手。
可叫他意外的是,秦淮還真沒吃到半點虧,不但把戲順利拍完了,後面幾個招式里借力打力,同樣暗地裏把那武替給不聲不響的收拾了。
那力道,嘖,一看就是內行。
許勒烽的眼風朝孫彥那邊不冷不淡瞥了一眼,如果說往常只把這人當空氣,壓根不放在眼裏,現在倒叫他瞧出幾分不順眼的意思。
但他沒工夫把自己的目光留在一個不順眼的孫彥身上,一轉眼又朝着場內的秦淮望去。
遠遠的,他看到一身古裝黑袍的青年正和補妝的化妝師說說笑笑,那陽光下被黑衣映襯得更為白皙俊朗的面孔洋溢着微笑,根本沒被剛剛的事打擾到心情,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四兩撥千斤就悄悄把事兒給掀篇過去了。
許勒烽幽幽看着那處,眯了眯眼,突然發現,自己對這人的興趣好像又莫名多了一些。
沒有為什麼,就是順眼。
還要趕着去化妝做造型,他沒有在現場久留,轉身朝化妝間的方向走去,路上突然開口,對身後一直默默跟着的小張助理道:“你覺不覺,那個小孩兒演技挺好的,不像新人?”
小張差點沒一口老血把自己憋死——烽哥!烽哥!求你了,你有空上網看看好嗎,人家當然不是新人啊,最年輕的亞視影帝演技當然好啊!論輩分,你也要喊一聲大哥啊!
救命QAQ,他不能多嘴,為什麼宴總也不提呢,宴總你早點出差回來啊!
那邊,孫彥的小助理追上武替,悄悄把人拉去角落,奇怪地質問:“你怎麼搞的,不是讓你稍微用點力嗎?這都順利拍完了!”他以為是那武替忌憚秦淮,又說:“有我家孫少給你撐腰,你怕什麼啊!”
那武替真是無語死了,他現在手臂小腿都抽抽得疼,秦淮要不是行家,他把到劇組的道具都直接吞下去,他解釋道:“怕什麼啊,你讓我弄點小動作,怎麼不提前和我說好,對方自己也有底子的?!我現在手都疼!”
小助理詫異道:“真的假的,我不懂你們這行,你別忽悠我。”
武替:“我忽悠你什麼?你在旁邊沒看到嗎,人不但沒影響,還把戲都給順利拍完了!你見過哪個沒底子的演員打戲拍一條就過的。”
等話傳到孫彥那頭,事情的性質就又變了。
孫少爺忍了這麼多天,覺得自己真是有天大的委屈,他悄悄讓人整秦淮是一回事,秦淮不動聲色的整回來在他眼裏就又變成了另外一回事。
孫彥再也忍不下了,嚷嚷着要求徐向西幫他換演員,誰來演烈風都可以,把烈風這個角色撤掉按照原劇本也行,就是不想再在劇組看到秦淮。
這一通電話終於把向西娛樂的大老闆徐向西給親自招了過來。
幾百萬的頂級豪車門口一停,引得小姑娘們連聲驚叫,一米八的大個,穿着騷里騷氣寶藍色休閑西裝的徐大老闆姍姍來遲般進了劇組,動靜之大,堪比當紅一線大腕兒。
徐向西來的時候秦淮正在化妝間卸妝,謝天謝地許勒烽有自己的專用化妝間,他蹭羅郁婷的,也不用碰上面。
秦淮當時正對着鏡子,嚴肅的想,以後還是離許勒烽遠點兒,至少等他把那幾本同人文的名字給消化一下——
八年後的粉絲圈文化太可怕了,他小時候那些女孩子看的台言書名都沒這麼雷人的。
還撿個秦淮好過年?他是人民幣還是臘肉!?
他這邊暗自吐槽着,化妝間外的走廊上卻突然一陣大動靜,連聲的徐總從不同人嘴裏喊出,緊跟着,羅郁婷這專用化妝間的大門便被敲開了。
羅郁婷和許勒烽剛好有對手戲,拍戲去了,留下一個小助理給秦淮當跑腿的用,那小助理應聲去開門,門一開,人未見,那格外洪亮有氣魄的聲音倒是率先飄進了屋內。
“秦淮啊,聽說你回來了?!怎麼不聲不響的,也沒和哥哥吱一聲?”
秦淮抬眼,從鏡子裏望過去,步入化妝間的赫然是一隻他熟悉的和過去一樣不穿得花里胡哨就會死的花孔雀——徐向西。
當年在小演員的圈子裏,有如羅郁婷這般和秦淮處得好的,自然也有處的不怎麼樣還兩看相厭的,這個徐向西就是其中一位。
細數兩人之間的那些小恩怨,恐怕幾天幾夜也說不完。
以前不待見,這時隔多年後,想一笑泯恩仇那簡直就是妄想。
徐向西邁着花孔雀的步子堂而皇之的走進來,來幹嘛的,秦淮用腳趾頭想也知道。
他從鏡子裏望過去,皮笑肉不笑,也故意用驚詫的口氣道:“啊,這不徐大老闆嗎?我沒看錯吧。”
徐向西走進來,門一關:“沒看錯,就是我。我也沒認錯,你是秦淮啊。聽說你在國外吃了八年披薩,怎麼突然又回來了,怎麼樣,還是劇組盒飯好吃吧?”
秦淮笑笑:“好吃,當然好吃。”頓了頓,面朝鏡子,示意化妝師繼續給他卸妝,同時向背後的徐向西道:“你這來找我敘舊,還是找我有事聊?”
徐向西見秦淮這直來直去的性格不改,走到旁邊的椅子,雙臂撐在椅背上,側頭看着他,笑笑,也直來直去回道:“秦大影帝,你好歹也是‘老’演員,有經驗有輩分,對待新人演員好歹也要客氣點啊。”
鏡子裏,秦淮那張徹底卸乾淨妝容的面孔在鏡前燈的光照下一覽無餘,睫毛長得好似翩躚的蝶翅,在眼睛下方落着兩道長長的扇形的光影,挺直的鼻樑到人中和唇峰的弧度俊美得不似凡人。
這一幕陡然清晰近距離的迎面撞入徐向西視線中,看得他當場一愣,他沒想到時隔八年,別人長殘的長殘,長老的長老,秦淮竟然還能維持這俊美的臉,但小時候畢竟稚嫩未脫,如今退去十七八歲時那最後一點少年氣,當真是帥得天怒人怨,而無形中,似乎還有一股子他不熟悉的靜默沉穩的氣場。
熟悉的人,陌生的感覺,太奇怪了,這奇怪的感覺好似無數的爪鉤,撓得徐向西心中一道道抓痕,不疼,卻又癢又麻。
徐向西看得有些入神,可秦淮卻自顧一邊從口袋裏掏手機一邊道:“這麼說,你是以經紀人的身份來我聊事情的?”
徐向西那眼睛還黏在秦淮臉上,沒捨得撕下來,話從右耳進,卻沒過大腦,直接啊了一聲。
秦淮點點頭,眼睫垂落在手機屏幕上,發出一條消息:“那行。我是演員,你是經紀人,你有什麼和我經紀人說吧,等着,他馬上。”
徐向西這才琢磨過味兒,此刻的態度卻不像剛進門那會兒囂張了,他一拉化妝椅,在秦淮旁邊坐下,緩緩拉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扯開話題道:“好歹咱們也算舊識,你這幾年都沒回來,外面發什麼財呢?”
秦淮卻聳聳肩,一個眼神都沒丟給他,只道:“等我經紀人來了再說。”
不久后,《與鳳歸》劇組的大門口,一輛底盤高車身寬敞的黑色大悍馬停靠了下來,將將好停在那輛鍍着發光膜的豪車旁邊,逼仄的將那小跑車擠在牆角和車身之間。
劇組門衛和粉絲小姑娘們全看呆了,實在不明白今天是什麼黃道吉日,這兩輛車的價格都能給劇組再請個大咖演員了!
幾分鐘后,羅郁婷化妝間的大門被一把推開,一身迷彩服的宴邵摘掉黑色□□鏡,露出他那張五官深邃的俊臉,眉峰一挑,幾分邪勁兒掛上眉梢:“誰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