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0

《與鳳歸》劇組最近十分不太平，先是羅郁婷揚言男三不走她不拍戲，再是秦淮突現劇組現場，再接着便是劇本又經過一輪小改，孫彥不知不覺又多出了不少戲份，輪場次，都快趕上男二號了。

秦淮出現劇組引起的小騷動就好像炸開的一朵眼花，很快煙消雲散，劇組生活便是枯燥的一日又一日，在發現除了討論秦淮竟然回來了沒有其他可再深入八卦之後，《與鳳歸》劇組徹底回歸了過去的拍戲日常。

如果真有什麼還值得工作人員背後嚼嚼舌頭再議論一下的，大概便是羅郁婷和孫彥的對手戲能用分鏡分開拍就分開拍，兩人徹底翻臉相互不搭理。還有就是孫彥莫名又多出的那些戲份。

有人說，這個孫彥後台是真硬，都和羅爺撕破臉了，不但沒被踢走，竟然還莫名加了戲，不知和向西傳媒的徐總到底有什麼樣不為人知的親密關係。

有人說，秦淮那天其實不是偶然出現在劇組，是宴總特意帶過來的，都當場飈了一段孫彥的戲份了，目的就是為了想把孫彥踢走，換人來演，結果沒成功。

還有人說，秦淮不但沒成功，他回來的消息反而被人壓下去了，連媒體都沒爆出來，這肯定不正常。

說來說去，總結下來，無非就是——

“這個孫彥牛逼啊，就不知道是他自己牛逼呢，還是他背後的大金主太牛逼。”

這天又是羅郁婷、孫彥的對手戲，除了幾個小演員在，其他主要演員不想在現場的低氣壓下攙和那兩人的破事兒，該走的都走了，候場拍戲的也都離得遠遠的。

唯有許勒烽全程都在。

這位純粹是閑得慌，最近沒太多通告，索性在劇組安家，不拍戲就耳朵里塞個耳機拿pad看電影。

拍內景戲的時候，一個屋子專門給演員休息，羅郁婷和孫彥的休息椅一個擺在東，一個擺在西，中間就樹着許勒烽的。

小張站在自家烽哥身後，撇撇左手邊，低氣壓，瞄瞄右手邊，還是低氣壓，再垂眼看看身前這位，全神貫注，好像周圍四大皆空，一切全無！

時不時的，孫彥的帶的那幾個小助理還要十分不低調地拎着湯湯水水走進走出，生怕火爐前頭的自家藝人冷到凍到。

每到這個時候，躺着休息被吵醒的羅郁婷就要掀開腦袋上的毯子和眼罩，一臉困相又怒氣沖沖地朝另外一頭嚷嚷：“虛成這樣還拍什麼戲，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裏是療養院！”

另外那頭的那一位也不甘示弱，湯湯水水照常喝，偶爾還叫按摩店的師傅出個外勤來劇組給他捏個腳。

“名辦法，我不是勞苦命，從小就金貴慣了。不像有些人，需要這個需要那個都得自己拚命爭。”

羅郁婷在這個圈子裏多年，也是小演員打拚上來的，什麼難聽的話沒聽過，這種話到她耳邊跟吹個風似的。

她四兩撥千斤，不冷不熱道：“命那麼金貴拍什麼戲啊，演員這是高危職業，保不準哪天威壓上掉下來啪嘰一聲就裂兩半了。”

孫彥和她比起來，到底還是沉不住氣，或者說，有些委屈他根本不想受着，因為那些別人需要承擔的後果，根本不會發生在他身上。

他冷笑一聲，之後更加頻繁的讓助理進進出出拿東西，活動地聲音也更大，羅郁婷這個經常拍大夜戲第二天還要連着白天拍戲的女主演根本休息不好。

而這個時候，許勒烽穩穩躺在他的休息椅上，全神貫注盯着pad屏幕，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他也不要時不時拿東西，一杯水即可，弄得小張找不到借口出門溜達，只能坐在後頭聽孫彥和羅郁婷你一言我一語地互相嘲諷，承受精神上的壓力餘波。

好不容易，許大影帝也嫌悶得慌，出門溜達了一圈，小張也出去透了口氣。

透氣的時候，將將好又聽說秦淮進組了，這次不是來竄門的，據說有很大的可能接戲拍片，小張雖然入行晚，當年上學也沒留意過什麼影視明星，但亞視影帝這個分量的獎項他還是知道的，他很興奮地跑回去，想着等烽哥回來一定要告訴他，這次不能再憋了。

結果………………

烽哥啊！電影咱能不看了嗎？！再這麼下去，你要真把自己看彎了，他怎麼向宴總交代？！

但世界上的小張這麼多，助理也那麼多，之所以是他留在許勒烽身邊，自然因為他那另可憋死自己也不多嘴的好習慣。

縱然內心的吐槽泛濫成海，他可以把自己淹死，但絕對不會多廢話半個字。

於是，小張規規矩矩坐回去，要倒水的時候倒點水，需要拿東西的時候拿東西，小腦袋又憋成了通紅的一個球。

直到一個身影走進這個雜亂的臨時休息間。

@

宴邵進門的時候不是一個人，他身邊跟着早上開大奔的司機，那司機手裏正捧着一大堆東西，因為太多了，難免刮碰到門板和石磚地面，聲音咚咚鏘鏘有些擾人。

這動靜讓休息間內的幾個助理都望了過去，連孫彥都抬起他那高貴矜持的眼皮子，側目看了過來。此刻羅郁婷臨時有事出門溜達，並不在躺椅上，她要是在，看見來人，絕對會尖叫一聲爬起來。

現在這屋子裏唯一沒有抬眼留意門口的也只有許勒烽，他身後的小張自然也疑惑地看向門口，不明所以。

孫彥的幾個助理在這個休息間內向來膽子大，議論起來當著人面也不會小聲。

其中一人道：“誰啊？”

另外一個道：“誰知道啊，看着眼生，沒見過。”

剛剛開口那人餘光瞥到了之前正閉目養神的孫彥擰起的眉頭，當即揚聲道：“哎哎，你們輕點，沒看到這邊正休息着呢？”

司機是個老實人，沒來過劇組，正好奇地左右觀摩，聽到警告聲連忙轉頭，點頭歉意地笑笑。

而他旁邊那高高大大的男人頭也沒轉一個，卻也清淡地道了一聲：“抱歉，我進來放點東西。很快。”

宴邵掃視一圈，先看了看那兩個擺得遠遠的躺椅，再瞧瞧正中間那張休息椅，最後目光一落，在離門遠些又靠窗的某個空位一指，轉身道：“就那裏。”

“好，我來。”司機忙不迭地把大箱子裏的那張躺椅拿出來，抖開，找准位子，輕輕擺在地上，接着又拿出一個配套的小茶几，把水壺水杯紙巾毛毯等全拿了出來，一一擺上。

他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一屋子人除了許勒烽全都盯着，小張越來越疑惑，孫彥那擰起的眉頭也似乎沒有鬆動開的意思。

尤其一抬眼，看到那為首進門的高高大大的男人兩手插兜，閑散一般地左右觀摩着。

而他指定的那個空位，剛好在許勒烽和孫彥之間，因為想要靠窗透氣，擺放的那張躺椅便離孫彥那邊稍微近了一些。

孫彥沉默是假，不高興卻是真的，就像他自己說的，他從小金貴慣了，吃不得苦，來劇組拍戲都得帶好幾個助理，臨時休息間其實就是內景的某個室內屋子，又臟又亂，他這個角落特意讓助理前前後後打掃了好幾遍，還特意撲了一層雪白如綢緞般的軟墊，他也不喜歡擁擠，所以幾個助理都坐在軟墊外的小矮凳上，他需要什麼再讓人遞過來。

他的位子和羅郁婷隔了有十萬八千里，離許勒烽的也不近，可此刻那不知主人是誰直接空降的躺椅剛剛好挨着他的軟墊，看得他眉頭都挑了起來，一臉不悅。

孫彥的助理都有眼力見識，一瞥他不高興，立刻有人站了起來，走到躺椅旁邊，開口道：“哎哎，能不能把椅子放遠點兒，沒看都碰到我們的墊子了嗎？”

司機是個老實人，正擺着東西，把毛毯抖開，聽到這話愣了愣，笑笑，把椅子和小茶几都挪開了一些。其實不是他小氣不肯挪，是他估摸了距離，再順着他們宴邵老闆的意思，覺得不好離左邊那位太近，也不好離窗口那位太近，擺中間剛剛好，但那白色的軟墊着實很大，一塊把整個窗口下都沾滿了，所以看上去，好像是貼着墊子離右手方特別近。

見他挪位子挪得不多，那助理以為他不肯動，只是敷衍自己的，當即抬腳踢了踢那剛剛落地還沒幾分鐘的躺椅：“哎哎，再往那邊去去，都蹭到墊子了。”

司機是給人打工的，又要按照老闆的意思幹活兒，又不能給老闆添麻煩得罪人，一時有些為難，悄悄往旁左手邊看過去，小張剛好也在看他那邊，兩人一對視，後者禮貌地笑笑，默默點了點頭，示意他可以過來，司機這才把距離挪動大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孫彥從躺椅上坐起來，一雙眼睛裏滿含不悅，開口道：“你還是把東西放到另外那邊去，那邊地方也大。不要挨着我，我不喜歡太擠。”

司機這下沒主意了，求助地轉頭看向身後的宴邵。

宴邵一開始壓根沒留意這邊搬動椅子的狀況，這種小事，也不值他得特意關注，本來他正低頭用手機給公司的人發消息，然人事趕緊把助理找回來，聽到動靜才轉頭，放下手機走過來道：“怎麼？”

司機有些為難，低聲把剛剛的情況說了。

宴邵挑挑眉，目光率先落向地上那扎眼的白色軟墊，這才抬眼看向了坐在床下的孫彥。

宴邵當然不認識孫彥，但好歹都自己開公司了，自然知道能在劇組有躺椅待遇的基本不是腕兒就是紅人，要麼，就是很有背景。這些人里有脾氣好的，也有脾氣不太好的，他倒是沒料到，一個躺椅倒惹來了不快。

沒必要因為這種小事鬧不愉快，轉頭也是秦淮在劇組和這些人相處，但窗口的位子冬天好透氣，他那弟弟又特別怕熱，叫他直接把位子挪到另外一邊當然也不可能，最好的辦法，自然是各退一步。

宴邵單手插兜，看着那躺椅上坐着的青年，緩緩開口道：“那我讓人把位子朝……”

孫彥一看這態度就知道宴邵並不想挪，當即挺直了腰板，挑着下巴，像一隻驕傲炸毛的白孔雀，喝道：“不行！我不管你是誰的經紀人，請你把你的位子挪開，我說過了，我不喜歡人擠人。”

這特么叫人擠人？

那軟墊大得都夠在上面打滾了，椅子靠軟墊近又不是靠他人近，這要求還真是不小。

宴邵回視他，心說轉頭得查查這藝人叫什麼,脾氣這麼大，可定睛看清面前這張臉白嫩嫩的，再聯想這脾氣，難道是……秦淮之前搶戲演的那個小白臉？

哦，搞不好還真是。

托羅郁婷的福，宴邵對這個傳說中的孫彥沒有半分好印象。

兩人一個站一個坐，就這麼不遠不近的沉默對峙着。

半響，宴邵抬手放在身前躺椅的椅背上，清晰地吐出了兩個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