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師帶徒

第018章師帶徒

尤師姐已經暗示過了，王老爺子過大壽是她和師傅和好的機會，常歡歡當然要去了。只不過，這種事在常歡歡看來就跟唱堂會差不多。現在還有一種說法，叫商業演出。

從前，她們的師傅是不喜歡這種事的，這次也不知道怎麼就答應了。既然答應了，還要帶她們師姐妹去，常歡歡自然不能給師傅丟臉。幾天前，尤師姐就把常歡歡最好的一套旗袍拿去修改了。

到了王老爺子生日那天，常歡歡提早被師姐帶到師傅家了。

到了師傅家門口，尤悠去停她那輛寶駒自行車了。常歡歡站在一邊，抬頭看着三樓師傅家的窗口發獃。

她其實已經有6年，沒來過這裏了。

少年時，她跟隨師傅學藝。每周都會來這裏，師傅很喜歡她，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她缺少父愛的親情；青年時，她驕傲、任性、意氣風發，什麼事都喜歡找師傅談，師傅引導她走過了迷茫的青春；喪親后，她頹廢決絕、徹底斷了和師傅的來往，以為這樣才對得起母親。

上輩子，她無數次走到這個居民小區附近，想要進去看看師傅，卻始終沒有走進來。她是心中有愧，也是不敢來。

她一直想着，師姐那樣孝順，那樣的好，她這樣的不孝徒兒，還是不再見師傅為好吧？

直到重回18歲，常歡歡才從師姐那裏知道，原來師傅從來沒有放棄過她，一直都在暗中幫她。上輩子那六年，其實只是她自以為是的畫地為牢而已。她傷害了，關心她照顧她的師傅。就像師姐曾經質問過她的，難道師傅不是她的親人么？可不是么，師傅也是她的親人。

尤悠停好了車，轉頭一看，常歡歡傻站在那裏，眼圈都紅了。她無奈地嘆了口氣。

“行了，歡歡，咱們趕緊進去吧。師傅，在等我們了，到了裏面，我們還得換衣服呢。”她說著就上前握住了常歡歡的手，領着她往昏暗的樓道里走去。

一邊走着，常歡歡還忍不住問：“那個，師姐呀，師傅真的沒生我氣？”

“沒有，沒有，師傅的氣性哪兒有那麼大？還跟你這個半大的孩子一般見識。”尤師姐說。

“真的么？你問了么？”常歡歡又問。

尤師姐無奈地看着她一眼。“當然是真的了。我說常歡歡，咱們可是將來要當偶像明星的人，能不這樣婆婆媽媽么？”

“……”偶像明星什麼的，現在聽起來格外的刺耳。早知道常歡歡就不吹牛了。

師姐妹一邊說著就走到了師傅家的大門口。尤悠上前敲了敲門，常歡歡老老實實地站在她身後，努力地壓下心裏那種想要逃跑的衝動。

很快，門就打開了，常歡歡獃獃地站在那裏，瞪圓了眼睛，看着師傅。師傅卻看着她笑了。

“歡歡，你來了？趕緊進來吧？”

師傅依然年輕，依然魅力，依然優雅又從容，完全是她記憶中的樣子。

“哦。”常歡歡應道。

到了此時，她才發現，走進這個小區，走進這棟房子，走到師傅面前其實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難。

“這孩子怎麼瘦了這麼多？真是不會照顧自己。”師傅拉着常歡歡的手嘆道。“以後，經常來師傅這吃飯吧，師傅做你喜歡的糖醋排骨。”

“好。”常歡歡垂着頭，眼圈都紅了。

“這孩子還鬧彆扭呢。”師傅撫摸了一下她後背，又嘆了口氣。

這一次，常歡歡沒有吭聲，任由師傅拉進屋裏。她心裏想，這輩子無論如何她都不會再離開這裏了。

*

師徒三人精心打扮了一番，時間就差不多了。很快，就有人過來接她們。一路上，師傅都握着常歡歡的手，就像是師傅第一次帶她登台的那時候。

常歡歡其實心裏有疑問，但是卻什麼也沒有問。等到了地方，常歡歡才發現他們熟識的陳老爺子也在。

陳老爺子比之前見面時，氣色好了很多，人也精神了，看來病是好了。他一見常歡歡她們師徒三人就迎了上來，對師傅說道：

“紅緋呀，你們來了！”

“是呀，陳哥很久不見了。今天這事還真虧陳哥你幫忙了。”

“哪裏呀？我就打了兩個電話而已。不管怎麼說都是一種緣分吧。”陳老爺子說著就看了常歡歡一眼。常歡歡被看得有些莫名奇妙。

不過，很快她就注意到另一位很眼熟的老先生帶着秦書鶴走過來了。常歡歡一看見着老先生，眼睛就瞪圓了。此刻，她非常興奮，這老爺子可是她童年時代崇拜的相聲大師。她小時候每年春晚，都非要等着這位老先生說完相聲才肯睡。

尤悠看了常歡歡一眼，開口笑道：“師傅，您快看歡歡激動的，看見她少年時代的偶像了。”

師傅也看了常歡歡一眼，輕輕拍了她的手臂。“這孩子，以後是該經常帶她們姐妹出來走走了。秦老先生，讓您見笑了。”

那位老先生笑道：“沈先生說得哪裏話，這可是我的榮幸。我老頭都這麼大歲數了，久未登台，沒想到還有這麼年輕的粉絲。你叫常歡歡是不是？”老先生慈眉善目的對常歡歡說道，他笑起來一副神態可掬的樣子。

常歡歡太喜歡這老頭了。一看見他的臉，不知怎的就突然想起這老先生說過的有一段相聲來了。他搭檔說他像熊貓。常歡歡忍不住一下就笑出聲了。

師傅看着她這樣子沒辦法，忍不住又輕拍了她肩膀一下。“不許跟老先生沒規矩，還不趕緊打招呼。”

“秦老先生。”常歡歡忙道。

秦老先生連忙擺了擺手。“沒關係，叫秦爺爺就行。你該不是又想起我的那個段子了吧？我聽說你小時候就喜歡相聲了，是這樣么？”

“是呀，師姐說得是真的，您是我童年時代的偶像。我很喜歡聽您的相聲，還買了您的磁帶專輯呢？”常歡歡大大方方地跟老先生說道。

“哦？是么？那等一會兒，你能給我說一段么？”老先生突然問道。與此同時，又有兩位老先生，一嚴肅，一個眼角帶着笑紋的，向著他們這邊走了過來。這兩人常歡歡到是不認識。可是，這兩老先生好像挺想認識她的？！

一時間，常歡歡終於明白師傅為什麼要帶她們來這裏了。這是要給她的前途鋪路么？師傅她不一定非要讓她們說鼓書么？

想到這裏，常歡歡滿臉疑惑地抬起眼睛看向師傅。她師傅卻拍了拍她的頭。“秦老先生見笑了，我這孩子還小，不懂事呢？”

她的師傅一向是溫柔的纖細的，除了在舞台上，說話都是慢聲細語的。可是，此刻，她站在常歡歡的身後，就像一塊兒巨大的磐石似的，似乎可以為她擋住一切風雨。

常歡歡突然覺得很心酸，她像個孩子一樣半靠在師傅的懷裏。過了一會兒，才終於下定了決心，抬起頭衝著秦老爺子說：“我沒有什麼新段子了，您要是願意聽我說，我就班門弄斧說個劉大師的段子？”

“好，好，那秦爺爺就等着聽你的段子了。”秦老爺子笑道。

跟在秦老爺子身後的秦書鶴，聽了常歡歡的話就是一驚。

常歡歡這個愛好者大概根本就不知道，劉大師的段子別人都說不了。也不是說不了，是表演不出那種味道來。

如果不是在茶樓看過常歡歡的表演，秦書鶴鐵定認為常歡歡太自不量力了。可是，正因為曾經看過常歡歡的表演，秦書鶴卻多了一種想法，或許，常歡歡真的，有可能做到？！！

與此同時，剛走過來那兩位老先生笑了。

“唉，今天我們這些人可有的聽了。”

帶着眼鏡的老先生卻提點道：“劉大師的段子可不是那麼好說的。小丫頭心真大。”

常歡歡的師傅也開口道：“可不是，這孩子將來還想當偶像明星呢。”她其實就是暗示，常歡歡並沒有不尊重劉大師的意思。

她這一說，在場的人都笑了。“是么？這孩子居然是這樣想的？”

常歡歡一臉懵懂地看着他們這些“大人物”，然而周圍的笑聲卻反而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