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重獲新生

靜謐的山林深處，一抹微光浮出天際。

精疲力盡的艾伯特雙眼緊閉，趴伏在一棵參天古木的枝椏上，陷入了沉睡。

此時，他心中的殺意徹底消散了。而他的身材也迅速縮水，龍鱗、龍角、龍翼、龍尾都在飛快的褪去。

片刻后，艾伯特再度變回了那個平凡的少年。唯獨胸口正中那片如寶石璀璨的鮮紅色逆鱗不曾消失，依舊散發著不易察覺的紅芒，似是為了證明這一切的真實性。龍族的血脈傳承，本源之力，全部蘊育在紅寶石般的逆鱗中。

正因如此，才會有人感嘆，龍有逆鱗，觸之必怒。

恢復原貌后，艾伯特的身體如同即將破碎的瓷器滿是裂痕。殷紅滾燙的龍血溢出體表，逐漸凝固，像是穿着一件血衣。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艾伯特身上的裂痕漸漸閉合。數日後，傷勢痊癒，身上連半點傷痕都找不到。在逆鱗附近，生長着數十片堅硬無比，泛着金屬光澤的暗紅色鱗片。

艾伯特的氣息悠長平穩，但依舊處於昏迷之中，沒有半點蘇醒的跡象。

事實上，艾伯特是清醒的。但龐大的信息自他的靈魂深處湧出，令他沉浸在意識海洋中，無法將思緒拉回現實。

這些信息自從他血脈覺醒開始便沒有間斷過，那是龍族的記憶傳承，將先祖的記憶封存血脈中的秘法。其中囊括強大的龍語魔法，精湛的對敵技巧，豐富的大陸知識，先祖的戰鬥經驗。艾伯特的大腦在飛速運轉，傾盡全力，將所有的知識牢牢銘刻在腦海。他知道，這些知識將是日後最大的助力和依仗。

不知過了多久，彷彿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艾伯特終於將全部知識記牢，從意識世界中退了出來。

他緩緩睜開了雙眼，抬手擋住刺眼的陽光。透過指間和枝葉的縫隙，他仰望着蔚藍的天空，大口呼吸着自由的空氣。

血脈覺醒，重獲新生的艾伯特一掃之前的頹廢，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期待。

太陽神的光輝永耀世間，命運又算什麼？

艾伯特深吸口氣，坐起身，指尖凝聚出一縷小火苗，露出自信的微笑。這就是他夢寐以求的魔法，改變了他人生軌跡的魔法。

然而，艾伯特與其他魔法師有所不同。身為龍族子嗣、元素主宰者，他所掌握的龍語魔法不需要冗長的吟唱，也不需要繁瑣的施法手勢，更無需感知火元素。只要艾伯特一個念頭，元素就會凝聚，魔法就能成型。

比大魔導師掌握的心語施法，甚至比聖魔導師掌握的極速施法還要迅捷。

揮手將火苗熄滅，艾伯特閉上雙眼，細細感悟着實力變化。

血脈覺醒后，他的魔力漲幅不少，此時已經達到了三星魔法師水平。更讓他欣喜的是，身體強度得到了極大的提升。儘管龍族無法凝聚元氣，但現在的他，僅憑身體力量足以與三星武者一戰。魔法與身體互相增幅，綜合實力甚至能夠抗衡四星修鍊者。而且，隨着覺醒之力的釋放，他的身體也會愈加強悍。

唯一讓艾伯特感到不安的，就是胸口處的龍鱗。

他很清楚，一旦血脈全部覺醒，他就會變成半人半龍的怪物。

艾伯特閉上了眼睛，但隨即又睜開了，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十六年來，他已經受夠了欺辱。

在元氣與魔法交織而成的亞特萊斯大陸，在這百族並立、弱肉強食的世界，實力能夠決定地位。至於其他，則無關緊要。

艾伯特握了握拳頭，內心變得愈加堅定。想到這，他又想起了一件令他疑惑不解的事。據《大陸通史》記載，龍族曾是亞特萊斯大陸當之無愧的霸主。但在萬年前，龍在一夜之間消失無蹤，在此之前毫無預兆，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

從此，龍成了傳說中的生物，再沒有人見過龍的身影。

艾伯特的龍族傳承中，那些關於大陸的知識都停留在萬年前，這也間接證實了史料記載的真實性。

但他想不通，龍族為什麼會消失？艾伯特皺眉，他的龍族傳承中被有半點關於龍族消失的記憶，似乎是被故意抹去了。為了躲避仇敵嗎？艾伯特心想，如果是真的，連神明都無可奈何的龍族，所面對的敵人會有多強呢？亦或者還有其他原因？他更加想不通為什麼龍族消失萬年，他卻在凡間。他是如何來到凡間的？他的父母是誰？龍族現在在哪？他的父母又在哪？

一系列的問題困擾着艾伯特，讓他頭昏腦漲。

“咕嚕！”

就在這時，肚子開始抗議了，艾伯特只好將心中問號暫時塞回去。

艾伯特扯下十幾根細枝，編織了一個草裙圍在腰間，他那身劣質亞麻衣褲早已被火焰燒成了灰。

森林的空氣沁人心脾，溫暖的陽光透過茂密的樹木灑落大地。艾伯特行走在鳥語花香、靜謐安詳的密林之中，四處打量，搜尋着午餐。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太陽西斜艾伯特仍沒有發現可供食用的獵物，期間倒是途徑一條小河，洗去了粘在身上的厚重血塊。

又翻過一座山丘，艾伯特到了平原地帶。當他看到地平線出現的小鎮輪廓后，不禁一怔，腳步也隨之停了下來。

“曙光鎮。”艾伯特苦笑，沒想到自己從帝都飛回了家鄉。

猶豫一番后，艾伯特朝小鎮方向走去。

儘管他猜測自己已經被帝國通緝，但估計短時間內消息還傳不到這裏。出於對家鄉的眷顧，他還是選擇了回家。養父雖然不在了，但在曙光鎮仍有令他牽挂的人。

不知道穆萊爾老爹怎麼樣了？艾伯特想起了小鎮唯一的附魔師，一位和藹睿智的老者。

許多空有魔力但無法感知元素的人、選擇了附魔師這個職業。由於附魔需要魔力，嚴格意義上來說，附魔師算得上魔法師的分支。附魔裝備是武者和魔法師的最愛，因此附魔師是一個很受歡迎，收入也十分不錯的職業。但年事已高的穆萊爾眼睛已經花了，無法再刻畫魔紋，所以生活十分拮据，只能依靠法師公會的微薄救濟金度日。

艾伯特現在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他的附魔導師——穆萊爾。

剛從魔法學院回到小鎮時，艾伯特與穆萊爾學了一段時間的附魔，但他的附魔水平只停留在了理論階段。

由於魔法材料太過昂貴，而大城市的附魔師收取的學費又太過高昂，最終，艾伯特只好放棄了這一職業，前往帝都成了一名鐵匠學徒。

當然，比起老師，艾伯特更喜歡稱呼老者為穆萊爾老爹。他們的關係非常好，是無話不談的朋友。在小時候，淘氣的艾伯特闖禍后總會向穆萊爾尋求庇護，以免被養父痛揍。等到長大后，艾伯特每當遇到無法解決的煩心事都會找穆萊爾傾訴，而睿智的穆萊爾總能為他指明道路，理清頭緒。

艾伯特收回思緒，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小鎮。

曙光鎮的城牆足有十五公尺高，牆面還澆築着鐵水，遠遠看去，像是一座鋼鐵猛獸。

幾個世紀前，在人族內戰時期，這裏曾是一座軍事要塞。但數十年前，人族與獸族的矛盾升級，兩族之間爆發了戰爭。接下來的幾年裏，人族兩大帝國簽署了和平協議，同仇敵愾，共同抵禦起獸族的侵略。時間流逝，要塞的防禦力量逐漸被調離，而附近的村民搬進荒廢的要塞，最後發展成了人口逾千的小鎮。

小鎮的城門大敞四開，無一人把守。

行走在平坦的寬敞街道上，夕陽的餘暉照耀大地，將艾伯特的影子拉的老長。

由於天色漸暗，行人變得稀少，街道略顯冷清。看着熟悉的一切，他深吸口氣，喃喃自語：“回家真好。”

艾伯特回到了家中，一處年久失修，由木板和泥土建造而成的小屋。大半年未歸，屋內滿是灰塵。艾伯特先是換上一套乾淨的衣服，隨後將牆壁上的木質長弓取下，擦拭一番又重新掛回牆壁。

他看着木質長弓，怔怔出神，有些觸景傷情。

養父就是靠着這張不起眼的木質長弓，將他撫育長大。

想到這，那個窮困潦倒，但對他疼愛有加的男人浮現在了艾伯特眼前。

淚水不知何時溢出了眼眶，由臉龐滑落。

艾伯特慘笑一聲，如果他能夠早點覺醒，早點成為魔法師，或許養父就不會因無錢醫病去世了。

他看着窗外，此時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繁星點綴在夜空之上，拱衛着神秘而又美麗的月亮女神。在亞特萊斯大陸有一個美麗的傳說，善良之人去世後會化作繁星的一員，注視並守護着他們的親人，為他們的親人照亮前進的路。

艾伯特堅信，養父此刻就在天上注視着他，為他祈福。

他擦乾眼角的淚，露出一抹微笑，自語道：“您看到了嗎？我成功了。”

※※※

一所房屋響起了竊竊私語。

“表哥，我剛才看到了一個熟人。”

“熟人？”

“我們的老夥計，艾伯特。”

“呵呵，他居然從帝都回來了，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