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心如死灰
三人交鋒,戰作一團。
艾伯特雖從未學過格鬥技巧,但此刻卻佔着上風。
當然,這不是沒有原因的。艾伯特本就是獵戶出身,自幼便與兇猛的野獸打交道,對於戰鬥的理解要高過兩名從未經歷過生死之戰的跟班。而在實力方面,艾伯特堪比一星武者,要比兩名只是見習武者的跟班強出許多,這也彌補了人數上的差距。
看着纏鬥的三人,達斯吃驚不已。
見習武者雖尚未修鍊出元氣,但身體已經達到了人體極限,沒想到艾伯特這麼厲害。
不過,吃驚歸吃驚,達斯仍沒有將艾伯特放在眼中。他退後幾步,取出腰間一根鑲嵌着銀色寶石的魔杖,低聲吟唱道:“剛猛的風元素,請聆聽我的呼喚,賦予我摧枯拉朽之力,風刃術!”
魔杖頂端散發出微弱的銀光,緊接着,一道凌厲的風刃激射而出——
幾輪交鋒后,艾伯特砸中一名跟班的頭部,碎裂聲響起,跟班癱倒在地。鮮血順着跟班頭部的傷口流淌而出,滲入充滿細小空洞的劣質地板中,將其染成了褐色。
就在艾伯特打算故技重施,解決另一名跟班時,突然聽到了呼嘯的破風聲。
轉頭看去,正瞧見迎面而來的風刃。
風刃速度極快,躲避已經來不及。艾伯特眼中閃過一抹厲色,咬緊牙關,抬起雙臂護住了腦袋。
“唰!”
撕裂聲響起,劇痛令艾伯特雙腿一軟,險些跌倒。
他的小腹被撕開了一道十幾公分長的口子,滾燙殷紅的鮮血泊泊湧出,瞬間便染紅了他的劣質亞麻衣。
見負傷的艾伯特仍咬牙站立,達斯神情陰冷,將儲存在魔杖內的防禦魔法召出后,繼續吟唱風刃魔法。他本想衝上去一腳將艾伯特踹倒在地,來彰顯他的霸氣,但理智卻告訴他不能那麼做。大部分時間都在冥想的魔法師,身體素質十分羸弱,甚至還不及普通人。正因如此,魔法師的第一準則,就是不要與人近戰,哪怕對手只是普通人。
忍着腹部傳來的劇痛,艾伯特沒有向實力最強、威脅最大的達斯出手,而是繼續對跟班發動猛攻。
當然,艾伯特並不愚蠢,他這樣做是有原因的。
達斯的第二個風刃已經吟唱了小半,並且還加持了防護魔法。如果他現在衝上去,很可能在擊破防護魔法前被達斯的魔法擊中。被魔法近距離命中可不是鬧着玩的,哪怕只是最初級的青銅魔法。
僅剩的一名跟班苦苦支撐着,即使面對身負重傷的艾伯特仍處於劣勢。
看着倒在地上生死未卜的同伴,跟班心中叫苦不迭。他沒想到一個沒有任何元氣波動的少年,力量竟會如此之大,簡直就是一頭人形魔獸。
雖攻擊着跟班,但艾伯特的目光卻一直在達斯身上。
準確的說,他是在注視着達斯手中的魔杖。
一心二用的艾伯特被跟班的長劍劃破了手臂,帶起一道血光。這讓跟班眼前一亮,心中狂喜,彷彿看到了勝利女神在向他招手。但跟班的笑容還未結束,便被一記重鎚砸中胸膛。
跟班吐出一口夾雜着內臟碎末的鮮血后,栽倒在地。
由於失血過多,艾伯特的面色有些蒼白,意識也有點模糊,只覺得天旋地轉。但他知道現在不是放鬆的時候,自己不可以倒下。他振作精神,將鐵鎚扔到一旁,隨後用雙手捂着小腹的傷口,冷冷的注視着正在吟唱中的達斯。
隨着達斯的吟唱,魔杖前端再次亮起了銀光。緊接着,一道風刃激射而出,攜帶着‘嗖嗖’的破風聲襲向艾伯特。
但這一次,風刃沒有命中目標。
早有準備的艾伯特看準風刃的運行軌跡后,橫移數步,與風刃擦肩而過。
這結果讓原本胸有成竹的達斯驚愕不已,心中冒出了無數個問號。艾伯特的速度怎麼可能這麼快?難道艾伯特是武者?如果是,為什麼艾伯特身上沒有元氣波動?
就在達斯愣神之際,衝到他身邊的艾伯特揮出一記直拳。
破碎聲響起,魔法盾如不堪重負的玻璃一般佈滿裂痕,寸寸崩碎,重新化成風元素回歸到大自然的懷抱。
又是一拳揮出,艾伯特的拳頭與達斯的臉頰來了一次親密接觸。
“啊!”
達斯哀嚎一聲,栽倒在地。倒地的過程中達斯噴出一大口血水,劃出一道鮮紅的拋物線。
他躺在地上有些發矇,大腦更是一片空白,甚至忘記了呼救。他的牙齒有些鬆動,身體更是猶如散架了一般,提不起丁點力氣。
艾伯特神情冷漠,揮動着拳頭,瘋狂擊打着達斯的臉頰。
毫無還手之力的達斯彷彿痙攣般劇烈掙扎着,想要擺脫艾伯特的束縛,但這無疑是徒勞的。他張開口試圖呼救,但話剛到嘴邊,就變成了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連一個完整的音階都發不出。
此時,達斯的心情已經不能用驚愕形容了。
他心中驚恐萬分,後悔不迭。早知道艾伯特有如此實力,他絕對不會傻乎乎的前來挑釁,更不會在這麼狹小的空間戰鬥。達斯雙腿亂蹬,用哀求的目光看着艾伯特。但艾伯特卻不為所動,死死的扼住達斯的脖子,手上的力度越來越大。
艾伯特並不是一個冷血之人,也沒有殺人的癖好。但即使放過達斯,他也會被判處褻瀆貴族罪,處以死刑。
橫豎都是死,倒不如拉上一個作惡多端的貴族墊背,就當是臨死前為民除害了。
達斯的呼吸愈加微弱,掙扎的越來越無力,瞳孔也開始放大。
片刻后,達斯停止了呼吸,生命跡象也隨之消失。
艾伯特抽回雙手,喘着粗氣,拍了拍渾噩的腦袋,努力的讓自己保持清醒。他試圖起身離去,但卻沒能成功,反而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瞬間,疲倦感如潮水般湧上心頭,艾伯特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
收回思緒,艾伯特苦笑一聲,當他再次醒來時,便已經身處這冰冷陰暗的地牢之中。
看着平整的小腹,從小到大無論他受了多重的傷,用不了多久傷口就會自愈,只會留下一道淡淡的印記。
彷彿他一直都活在夢中,一場真實而又苦痛的夢。就在這時,地牢的鐵門緩緩打開了。緊接着,一隊身穿鏈甲的衛兵走了進來,為首的中年人嘆息道:“艾伯特,我們得走了。”
“羅福特先生,感謝你的照顧。”艾伯特站起身,淡笑道。
託了監獄小隊長羅福特的福,這段時間他並沒有吃太多的苦頭。而對於即將面臨的死亡,艾伯特沒有半分恐懼。在他萌生殺死達斯的想法時,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這不算什麼,艾伯特,你是個好孩子,願你能回歸神的懷抱。”羅福特搖搖頭,苦笑道。
羅福特非常敬佩艾伯特的勇氣。他的女兒曾被殘忍的典獄長荼毒,但他卻沒有報復的勇氣,因為他不止一個女兒。
※※※
帝都刑場地處帝都北城平民區,或許是因為經常執行死刑的緣故,空氣中散佈着令人不安的氣息。
不知是何原因,刑場的天空終日盤旋着烏鴉,風吹拂樹葉發出詭異的聲響,彷彿是冤魂的哭訴。在這酷熱的盛夏,仍讓人有背脊發涼的感覺。
刑場佔地足有數千平米,但此時卻人頭攢動,略顯擁擠。
觀看行刑的絕大多數都是平民,當看到被執行死刑的人,他們多多少少都會有些感觸。所有人都在提醒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要得罪貴族。人們看着捆綁在絞刑架上的艾伯特,有的投去同情的目光,有的則面露惋惜之色,也有少部分人報以欽佩之情。很顯然,許多人也同樣遭受過貴族的迫害,而且在場大多數人都有一個悲哀的共同點。窮困潦倒,敢怒不敢言。
艾伯特望着蔚藍的天空,在他眼中,天空是灰色的,充滿了絕望。
這也是他平靜的原因,他早已心如死灰。
“行刑開始!”
行刑官聲嘶力竭的喊道,企圖蓋過鼎沸的議論聲。
手持火把的行刑人員無法聽見行刑官的話,但通過後者的表情和大概口型,猜測出了大概意圖。
火刑架的熱油被點燃,頓時火光衝天,行刑場的溫度也隨之升高了幾分。
艾伯特的血肉發出‘吱吱’的灼燒聲,身上焦黑一片,還傳出了淡淡的肉香。他痛苦的嘶吼着,本能的想要逃離,但卻無法掙斷精鐵打造的鐐銬。他的意識越來越模糊,濃煙已經熏瞎了他的雙眸,令他的眼前一片黑暗。喉嚨也被燒出了一個窟窿,再也無法發出聲音。
但不知為何,他並沒有死去。
在火焰的灼燒下,他的內心深處,似是有什麼東西要掙脫而出。
一股暴戾的氣息自靈魂深處如潮水般湧出。氣息蔓延開來,衝擊着他的身體、吞噬着他的理智、侵蝕着他的靈魂,令他苦不堪言。艾伯特的身體內部劇烈膨脹着,似要炸裂了一般。他的靈魂如同被潑了硫酸,不斷的被腐蝕,傳來難以言表的劇痛感。他的理智、他的意識在漸漸泯滅,腦海中一片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