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40 章
方寒絲毫也沒有嚇跑了小和尚的自覺,打量了一下紫竹園,佛門清凈地,自然沒有太奢華的,進了門就是幾間禪房,邊上種着些靈竹,倒是難得雅緻。
沒有伺候的人,也是這次的新規矩,以前天乾宮舉辦滄瀾大會,會讓外門的弟子過來充當雜役,萬佛宗是佛門,並不設雜役弟子一類,好在大家都是修真之人,再嬌貴也沒有一定要人在跟前伺候的,得罪了萬佛宗的一幫老和尚,他們能笑眯眯的親自來給你打水。
“可就別以為那些禿驢好惹了,有一回天涯海閣的人當著萬佛宗一個老和尚的面要殺人,老和尚把人打了個半死,最後把人的頭剃禿了,說要帶回去收徒。”白雁飛叨叨個不停,看樣子真的是和萬佛宗杠上了。
玄瑤卻聽得有趣,眨了眨眼睛道:“師父,和尚也會打人嗎?”
白雁飛挑起眉毛,笑了,“和尚說慈悲為懷,也說金剛怒目,同樣一件事,有的和尚老實得很,有的和尚撩一句就打人,信哪個?”
玄瑤想像了一下那副情形,如果一個人惹了和尚,以為和尚會打人,戰戰兢兢,等來的是溫和以待,下次膽子大了,遇到的卻是個暴脾氣的和尚,滿心以為也會高高抬起輕輕放下,得來的卻是一頓暴揍,這場景,光是想想都想笑。
白雁飛不知怎的就是很喜歡玄瑤笑起來的樣子,他倒是沒別的綺念,一個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就應該多笑一笑,整天像個小方寒似的悶着不說話,才要惱人。
方寒把禪房收拾出來,當凡人的十六年,他已經不是很習慣術法了,總覺得凈身術不如清水洗過的乾淨,飛塵訣不如一遍遍的擦洗來的安心,白雁飛看着,真心覺得這個師兄像被人奪舍了。
萬佛宗真就像個普通的寺廟一樣,還提供素齋,送素齋過來的仍然是明音小和尚,看到玄瑤,臉紅了紅,把素齋從食盒裏一樣一樣的拿出來,小小的食盒內有乾坤,足足盛了有大半桌,才把食盒收起來,雙手合十道:“兩位方施主,這是師兄讓小僧送來的素齋,滄瀾大會一共舉辦十六天,這些素齋的費用稍後會有師兄上門收取,請兩位慢用。”
“不必麻煩。”方寒放下手裏的茶盞,給了小和尚一袋上品靈石,道:“這十六日一應費用從裏面扣就是。”
明音小和尚看樣子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連忙點點頭,接過靈石。
快傍晚的時候,方承回來了,一臉的放空,從他身上已經很難看出來從前清高出塵的仙長模樣,玄瑤也就很自然的招呼他來吃飯,方承彷彿夢遊似的飄過來。
玄瑤給他盛飯,本來準備給他去熱幾樣素齋,方承已經抱着碗吃了起來,看樣子絲毫不嫌棄冷掉的飯菜,她也只好作罷。
吃完飯,方承的神志似乎也回籠了,他看向懵懂無知的小師妹,事不關己的師叔,冷臉的師父,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師,師父!徒兒剛才去報名,遇上幾個道友,他們說這次的金丹大比不僅有正道修士,還有魔修!”
事實上這是幾個要報名大比的修士看到知客僧帶着個白嫩嫩的一看就是剛剛晉階金丹的小娃娃,十有八成都沒見過血,以為他是為了好玩才來參加大比,特意好心提醒的。
方寒眉頭都沒動一下,看向方承,“所以呢?”
方承準備好的說辭都卡了殼,魔修啊!那可是魔修啊!這次的滄瀾大會是不準殺人,可斷靈根挖金丹毀根骨的事魔修乾的還少嗎?尤其魔修前期實力強勁,據說元嬰以下越階對敵都沒問題,他一個金丹初階,去了不就是送菜的嗎?
方寒卻只是淡淡的說道:“同階比武都害怕,日後上了天地戰場,遇到人數多你一倍的魔修,你難道要束手就擒?”
白雁飛幫腔道:“師侄,不是我說你,滄瀾大會本就是同階歷練的盛會,好歹你也是師兄教出來的弟子,師兄當年一人一劍越階斬殺十六化神魔修,不這麼要求你,是師兄關心你照顧你,同階一對一都慫,還是不是男人了?”
方承整個臉都木了,他總有種出問題的不是他,而是這個世界的錯覺,玄瑤見狀有些不忍心道:“爹,師父,師兄他之前從未和人交手過,他若是和正道修士交手自然不算什麼,敗也就敗了,那叫歷練,可要是和魔修交手敗落……”
“師兄不曾參加過滄瀾大會,我卻是去過的。”白雁飛輕聲說道,“千年前的滄瀾大會沒那麼多規矩,經常一場大比下來死十幾個人,我是那屆化神大比的榜首。”
白雁飛的目光轉向方承,眸子裏帶上幾分認真的神色,“方承,你如果想要在仙途上走得更遠,收起那些小心思,你以為在師兄的庇護下每日清清閑閑的修鍊,就能修出個人樣來嗎?”
方承的臉一陣青一陣紅,似乎想要說什麼,又似乎什麼也說不出來,他出身小世界,幾乎沒有過和人動手比武的機會,頭一次就遇上魔修,他其實並不是有多害怕,只是理所應當的認為自己可以避開。
玄瑤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方承,又看了看沉默的自家爹爹,忽然道:“爹,我可以參加嗎?”
方承愣了,不止是他,連白雁飛都有些驚訝,方寒卻深深的看着玄瑤,良久,才道:“方承,待會兒帶阿瑤去報名。”
玄瑤拍了拍方承的肩膀,見他朝自己看過來,對他彎了彎眼睛,輕聲說道:“我知道師兄並不是害怕,我陪着師兄一起,好不好?”
終方承一生,見過無數的美人,可無論是天仙妖魅,精靈山鬼,還是凡間傾國傾城的佳人,都沒有眼前這一刻的笑容來的刻骨銘心。方承聽到自己輕輕的嗯了一聲,他的鼻頭很酸,很想就這麼掉下淚來,更想把這個甜滋滋的小姑娘抱進懷裏。
白雁飛其實並不想讓玄瑤去參加什麼滄瀾大會,讓方承去,是因為他已經金丹,該學的術法都學過,只是缺乏和人對戰的經驗,這一點上他和方寒是共通的,可是玄瑤不一樣,她剛剛築基,連入門的四季春華錄都沒學完,去和人對戰,不是開玩笑嗎?
他試圖給方寒使眼色,讓他就這麼算了得了,可是方寒看都沒看他一眼,微微垂眸,不知道在想什麼。
方承回來的時候並沒有給自己報名,這一次再去卻是毫不猶豫的填上了自己的名字,輪到玄瑤,他反而勸道:“小師妹,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是這一次大比魚龍混雜,即便是築基修士也……”
玄瑤搖搖頭,說道:“師父說的對,要是我一輩子都在爹的庇護下修鍊,那一輩子都修不出個人樣來,同階對敵都要害怕的話,還談什麼以後?”
白雁飛隱在玄瑤身後,本來帶着幾分無奈的看自家調皮丫頭的神色忽然頓住了,他微微眯眼看向玄瑤,少女眼帶桃花,容色絕麗,然而比那副浮華的外表更吸引人的,是眉心金紅色的赤子之心,至純至性。
築基大比一般是在滄瀾大會最後幾日,也就是收尾階段,區區築基修士的榜首,各大宗門是看不上眼的,也更不會去爭這種小名聲,排在第一日的,是金丹大比。
金丹大比那日,方承起了一個大早,用過素齋,就在院子裏溫習術法,他原先走的是劍修的路子,可惜方寒替他看過根骨,並不是劍修的材料,便讓他轉做了法修。
方承練的是雲台宮的統一功法,名喚天地回元書,乃是一種特殊功法,他是單火靈根,配以天地回元書中的獨門陣法,十分得宜。
過不多時,便有僧人來敲門,方承收斂功法,心中仍然有些緊張,然而對上方寒平平淡淡的目光,他微微一凜,緊張的感覺竟然去了不少。
玄瑤被白雁飛拉着學了一個晚上的四季春華錄,早起十分睏倦,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經過一夜,外頭越發冷了,院子裏原本正盛的靈竹都有些蔫噠噠的。
方寒仍舊替玄瑤把面紗攏上,玄瑤本有幾分不自在,然而到了地方,才發覺和自己一樣戴着面紗的女修着實不少,她這樣倒是不起眼起來,才有些安心。
白雁飛隱匿着身形,看着自家小徒兒不着痕迹的鬆口氣,小模樣着實好笑,她難道沒有發覺,一個築基期女修跟在渡劫大能的身邊,還被照顧得妥帖,這就已經十分扎眼了嗎?
玄瑤是真的沒有發覺,不夠實力的不敢當著方寒的面窺視她,有那實力的看上一兩眼就過去了,她又發覺不了。
知客僧恭恭敬敬的詢問過方寒后,才把他和玄瑤引到天乾宮眾人那邊去,天乾宮從弟子到掌教均是白衣,遠遠的就十分好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