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新的驚喜
“我是、樂文移動網”
極化的短刀這樣說,焦急又迫切的,望向自己的原主人。
曾經與織田信長一同葬身在火海裏面,不動行光隔着遙遠的時空,驀然感受到了另一種殘酷。
——時間這種東西不會因為任何個人的行為而改變。他只是一把短刀而已,他在數百上千年之後被時之政/府給喚醒,他斬殺了多到自己也記不清的時間溯行軍,他是唯一倖存下來的那個本丸、其中的一個。幸運的是不動行光沉睡在了自己的“起源”里,哪怕囚禁在黑暗之中,也被自己的另一位主人、由織田信長親手把他下贈的森蘭丸,所持有着。
可是,正是因為如此,正是因為——
不動行光已經經歷了這樣多,他才愈發意識到,事實會有怎麼樣的殘酷。
他救不了自己的主人。
哪怕織田信長並沒有死在本能寺的火海之中,哪怕這個世界已經變化了這樣多,完全不應該在這裏的伊達政宗與真田幸村踏進了安土城、有形態可怖的妖怪和瘴氣籠罩住天空。
事實是,不動行光,根本什麼也做不到。
穿着有織田軍風格的甲胄,極化短刀悲痛的咬住下唇,默默向前一步。
修行之後他成熟許多,足以讓他冷靜下來,而不是做出什麼無用又魯莽的蠢事。
“我也是您的刀劍,燭台切光忠。——當然您可能並不能認出我,我只是二十五把光忠其中的一把,”穿燕尾服的太刀也站了出來,面帶苦笑,“現在這個名字,是由政宗公所賜予的。”
燭台切光忠此前一直保持着警惕,以免不動行光真的做出什麼、比如說擋在魔王面前對伊達政宗拔刀這樣的事。不動行光並沒有這樣做,他眼睜睜的目視着魔王與妖怪的聯手,看着他囂張而肆意的大笑、最終卻逐步落在下風。短刀全身都在忍不住的戰慄着,因為緊張、忐忑與巨大的悲慟,卻沒有衝動。
不動行光的確是成長了,但也不是沒有代價的。
一隻手伸過來,拍了拍短刀的肩膀。鶴丸國永從不動行光肩頭上探出個腦袋,“呦!”他這麼對第六天魔王打招呼,“好久不見啦,信長公!”
極化葯研攀住天守閣殘損的邊緣,雙手一撐,輕盈的跳了上來。
“大將!”藤四郎寶刀先是用目光飛快的在阿芙拉身上看了一圈,確認仙子真的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然後他轉向織田信長,恭恭敬敬的低下頭:“……信長公。”
已經被打敗、狼狽躺倒在地上的魔王,若有所思的盯着阿芙拉看了一眼,沉思兩秒,點了點頭。
“‘刀劍付喪神’,”織田信長說,語氣淡然,“我從奈落那裏聽到了這個稱呼。”
他洒脫的放棄了掙扎,拒絕像一個渺小的蟲子、在地面上匍匐和祈求。
另外兩把剛剛蘇醒的、因為被原主人所持有、因為回歸了自己的“本源”,而不必如同藤四郎家族損耗如此多靈力的打刀們,同樣轉回了身。
壓切長谷部與宗三左文字,像是才看見第六天魔王一樣,只是為了表示敬意而垂下頭,將怨憤掩藏在恭敬的表象下面。
“……義元左文字,和壓切?”
魔王嗤笑一聲,哪怕在最後的這一刻,也一定要用刀劍最討厭的名字來稱呼他們。
“您還是這樣惹人嫌。家老們呢,已經被您盡數斬殺了嗎?”宗三左文字說,語調譏誚,露出一個陰鬱的笑容。
“那又怎麼樣。”魔王無所謂的說,“怎麼,義元,就這樣恨我?把你打造成更加合適的姿態,居然也沒什麼感激的話好說嗎?”
“……我沒什麼話說。”
宗三左文字輕聲回答,伸出右手,隔着櫻粉色的長袖、摸了摸自己鎖骨下方,蝴蝶形狀的魔王烙印。
“把我當做好看的器具,烙印打磨完之後也僅僅只是鎖在和室里而已,就這樣不想讓我上戰場嗎?”宗三說完,向後退了一步,“作為籠中鳥度過一生,直到我自己也喪生在火海裏面,這大概也算是一種宿命吧。”
“身為刀劍,本就該被我隨意使用。擁有能被人賞玩的資本是一種榮耀,你居然還能夠生出怨言,真是有夠可笑的了。”織田信長因此蔑笑一聲,目光轉向壓切長谷部,“我記得我斬殺過什麼茶坊主,啊啊,是的,因此而賜給了你名字。怎麼,作為我的所有物,被我贈給其他人、也不過就是件理所當然的事情吧。”
穿茄紫色神父服的打刀乾脆並不言語,把那些“等待了數百年”、“請一定要回來接我”,把那些脆弱又可憐的祈求,那些一個人在黑暗裏的獨白,盡數吞進了喉嚨裏面去。
沒有什麼好再敘述的了。要讓他傾吐自己的可悲嗎?讓他在第六天魔王的面前苦苦哀求、質詢魔王為何背叛了諾言已經將他遺忘嗎?要把那些已經結痂的創口再一次撕扯開來、露出勉強癒合的血肉嗎?
不。壓切長谷部的驕傲並不允許。
而且他已經發過誓言了。
——他的忠誠屬於新的主人。
壓切長谷部將再一次燃盡所有的信仰,用生命鋪路,替這一次喚醒自己的主人斬開荊棘,直到自己刀刃折斷、靈魂破碎。
心底黑暗的那個角落他知道自己甚至不是很在意新主人是誰。從黑暗裏降下一道光的這個人就是他所獻祭的一切,僅此而已。
像是察覺到了打刀心底的陰暗,那可怕的男人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刀劍,果然很有意思!”
織田信長狂笑着,令胸口極深的刀傷再一次迸出鮮血,直到自己呼吸急促,從喉嚨深處發出不暢的嘶聲。
在這樣最後的一刻里,第六天魔王並沒有把目光停留在已經將下唇咬破、卻依舊沒能止住眼淚的不動行光身上。他轉過來望向阿芙拉,目光中迸出刀光般的銳色!
“我懂了,你是黃泉。”織田信長大笑着,朝阿芙拉伸出一隻手:“人生五十載,豈有不滅者——!”
魔王已逝。
……
……
“你還好嗎?”
阿芙拉悄悄問,遞給伊達政宗一瓶萬能藥劑。
側腹破了一個洞、還依然裝作若無其事,大喊着讓片倉小十郎把軍隊佈置好的奧州筆頭,默默看了阿芙拉一眼,伸手接過顏色夢幻的藥劑,拽開瓶塞仰頭灌下。
“稍微有點不爽,”獨眼龍一咂舌,“我的刀劍——”他低頭看看自己腰間六把刀,又回頭看看另外長出三條腿的那幾把,又哼一聲,“居然有這麼多是那魔王的?”
伊達政宗抱起胳膊,“哼。”
他們一起在殘破的天守閣頂端站了一會兒。瘴氣散去之後,從這裏能夠無比清晰的俯瞰整座安土城,哪怕城池破壞嚴重,但依然頗有種坐擁天下的豪氣蔓延開。
“你呢?”過了幾分鐘,伊達政宗問,“眼睜睜看着第六天魔王死掉,你還好嗎?”
小姑娘垂下銀色的眼睛,心不在焉的上下漂浮了一會兒。
“我……還好,”阿芙拉慢吞吞的回答,“的確剛剛到達戰國的時候,我就被妖怪的屍體嚇哭過。我發誓不會被嚇跑掉,我做到了。並且,我也、我也,”她平靜的呼出一口氣,“我也並不是,沒經歷過……沒見過、死亡的。”
長年卧病的經歷,讓阿芙拉無比熟悉冥府使者擦肩而過的那種感覺,也讓阿芙拉對生死界限的看法,變得淡漠。
小姑娘停頓了一下,整理好心情,感激的笑了笑。
“謝謝你,我沒事的。”
“……nothanks,”伊達政宗回答,忍不住露出一個張狂的笑,“我嘛,征戰天下的道路還沒有結束!這麼多英雄豪傑,我總會一一打敗他們!——你要到哪裏去?”奧州筆頭豪爽的說,“我可以送你們到那裏!哪裏都行,絕不會讓你受傷!”
阿芙拉眨了眨眼。
“我嗎?我要走啦。不是這裏、不是戰國,可能是很遠的地方、也可能回去……我不能說‘回家’,我已經再也回不了家啦。但是,說不定,也會去往一切開始的源頭吧?”
獨眼龍皺起眉,有點牙疼的揮了揮手。
“什麼亂七八糟的,到底要去哪裏?”
阿芙拉一時之間沒有說話。
才十六歲的神明,願意用自己的力量幫助刀劍們、而就將性命賭在了這場長長旅程上的女孩子,用溫柔又包容的眼神,看着在天守閣下方忙忙碌碌的朋友們。
殺生丸帶着鈴與邪見早就離開了。阿芙拉又塞給鈴一瓶仙藥,相信奈落投鼠忌器,至少在產生傷害鈴的念頭之前會猶豫幾秒。
戈薇與珊瑚正在幫忙分發驅邪的小物件,法師彌勒與犬夜叉和七寶全被打發去幫忙。阿芙拉的鍊金術十分有效,極化短刀們無論是機動還是打擊都相當傑出,斬殺妖怪的同時救下許多平民,避免了更大傷害。
刀劍們此時正按照阿芙拉的吩咐、各自整理起自己的物品。阿芙拉從來都將付喪神當做朋友一同看待,在這種時候更希望他們能夠好好的看一看自己曾經的時代、不要留有任何遺憾,而不是紛紛圍繞過來,保護一切安好的自己。
巴衛與惡羅王站在另一邊。隔着短短的距離,阿芙拉聽見惡羅王氣急敗壞又被迫壓低的嗓音,兩個人似乎起了什麼爭執,到最後,巴衛不情不願的,慢吞吞走了過來。
“你要走了?”狐妖開門見山的問。
“哎、是的,”阿芙拉輕聲說,“刀劍們說這個時代的付喪神已經盡數喚醒,是時候開始新的旅程了。”
“……”
巴衛將視線轉到一邊去,盯着天守閣尚且完好的一片瓦。
“假如,不,我是說,如果、你,你能不能——不!我不行——”巴衛抓狂起來,用力抓住自己銀色的長發,“我不可能對你說讓我成為你的神使!!!我才不願意被什麼人束縛住!哪怕是你,哪怕是一個神明!也不行!”
狐妖皺緊眉,掙扎着看向阿芙拉,心理鬥爭了幾秒,最後釋然嘆了口氣。
“我果然,還是更想要自由。”巴衛說,微微笑了起來,“我很喜歡你,喜歡和你在一起。從遇見的那天之後,看見月亮、看見夏夜裏發光的螢火蟲、看見花朵、看見脆弱的人類,我都會想起你。——我被你‘馴服’了,阿芙拉。但我還不想被你困住。”
“你不必被我困住,巴衛。”阿芙拉同樣微笑起來,“黃泉女神有預言過,我們未來還會再見的,不必擔心。”
小姑娘輕盈的飛了起來,伸出雙臂,抱了抱銀髮的狐妖。
“我相信你會照顧好自己。”
阿芙拉小聲說,看見巴衛敏感的耳朵忍不住一顫,而再一次笑了起來。
“——你也是。”
巴衛用力收攏雙臂。他貪婪的留念着一瞬間的溫暖,把下頜抵在女孩子的發頂,撒嬌般蹭了蹭。
阿芙拉同樣癢的渾身一抖,大笑着報復了回去。
兩個人玩鬧了一會兒,刀劍付喪神們整整齊齊的列在小姑娘身後,清了清嗓子。
阿芙拉瑟縮了一下,轉回了身。
自從在奴良組意外喚醒了三日月宗近之後,她所遇見的刀劍付喪神,已經越來越多。
阿芙拉親昵的注視着他們,不是將刀劍視為自己的軍隊和武裝,而是新認識的朋友、依然需要幫助的同伴。
“走嗎?”做事乾脆利落的阿芙拉,這麼簡簡單單的問。
而刀劍們的反應更加直白——
夢幻的光芒從他們身上溢散開,由靈力賦予的人類軀殼因此解體,化作螢火般的光塵。
腳和雙腿先消失,沒關係,他們還有手臂可以揮動、斬殺敵人;手臂和上身也消散掉,沒關係,他們還有眼睛和嘴巴,可以靜靜的凝望着自己的主人。
自願放棄掙扎數百年的自由、回歸到痛恨的黑暗裏面,刀劍付喪神把所有的信仰交託給了阿芙拉,知道她絕不會讓自己失望。
阿芙拉的確沒有。
她環抱了滿滿一懷刀劍,將他們安全收攏進隨身清單里,然後取出模擬人生的時光機——
“祝願一切安好,再見!”
阿芙拉大聲告別,鎮定的深吸一口氣,從天守閣躍下、果斷跳進時光機裏面去!
熟悉的眩暈感傳來,阿芙拉努力分辨着不管是方向還是聲音的所有東西,因為這一次沒有三日月宗近和小狐丸在身邊,因為她肩膀上扛起了所有的重任,因為她有這麼多人需要保護——!
一個悠悠的、嘆息般的聲音響起,就像在耳邊一樣。
“白龍神子、白龍神子……救救京——!”
強烈的引力傳來,阿芙拉被牽引到了這個世界。
神祇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平衡,哪怕在時光機里轉的頭暈目眩也繃住了表情不變,輕輕翕動光翼,飄然停留在半空中。
睜開眼睛,阿芙拉迎面被驚喜大禮包糊了一臉。
一座日式傳統宮殿、一個天皇、一整院跪拜的大臣。
阿芙拉:“emmmmmmmm????”
作者有話要說:阿芙拉!請開始新的攻略!(x)
——2017年7月6日
啊啊加入新世界:《遙遠時空中》。
按照年代來說是第一代遊戲,沒玩過遊戲也沒看過動畫都沒關係!因為我會大力魔改,你們都懂噠!微笑。
下一次更新還有驚喜,啊現在就想把這個梗告訴你們了(打滾打滾)
以及因為實在忍不住所以再讓我感嘆一次嘛,再感慨一下拜託了!寫到織田信長和魔王刀劍的時候,實在覺得和隔壁英靈信長儘管想法一致、但是表達方式不同就導致了攻略ending和死亡ending,這樣的細節差異真的讓我覺得非常有趣2333,啊尤其是宗三那一段,簡直不知道要可憐誰了
好的,還有要謝謝大家的地雷呀!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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