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鬧鬼?庭院!

21.鬧鬼?庭院!

他們同時走進宅院。

——他們。阿芙拉所熟悉的同伴,以及自稱是“賣葯郎”的陌生男人。

阿芙拉一邊走,一邊忍不住的把目光凝聚在賣葯郎身上。

打扮很奇異的這個青年並不開口說話。除了在門口的巧遇——阿芙拉並不覺得這是“巧遇”,他突兀的開口、說了自己的名字之外,就只是任憑他人打量。無論是阿芙拉的訝異和好奇也好,還是其餘付喪神與妖怪的戒備,似乎都並不能使他動容。

可是,等到阿芙拉得到戈薇他們的默認、走進宅院的時候,賣葯郎,也自然而然的一同進來了。

在這個青年的身周,彷彿連氣氛也不由自主的微醺了起來。

阿芙拉說不好那種感覺。但是這個男人的存在感的確很強。哪怕他並不說話——你卻無法忽視他。

兩群人聚到一起,非常自然的給彼此做了相互介紹。

並且,就像你們所想的那樣,慣性口花花的彌勒,主動又深情的握住阿芙拉的手,他那句經典台詞簡直是張嘴就來:

“美麗的小姐,請為我生個——唔噗!”

珊瑚的飛來骨,精準、飛速……又用力的,糊在了彌勒的腦袋上。

阿芙拉:冷漠.gif

她默默抽回了手,同時向旁邊移了兩步、離彌勒更遠了一點兒,以免身後躍躍欲試已經把手放在刀鞘上的付喪神們,當真抽出本體來。

生活中的話,其實阿芙拉也有察覺到的。

在她身邊的朋友們,一邊渴求、一邊試圖逃離的,那種矛盾的態度。

阿芙拉不知道應當用怎樣的行為才能讓他們安心。曾經先天體弱、長年躺在病床上的經歷,許多次與死神擦肩而過的險情,並沒有使小姑娘養成陰鬱暴躁的性格,卻讓她深刻的明白這樣一個道理:幸福,是轉瞬即逝的。

短暫的人生,並不是任何人的錯。可是,那些得到的關愛、讓人忍不住想要流淚的溫暖,假如並不是拚命珍惜的話,那麼,很快就會逃走了。

——是沒有辦法抓住的。

所以阿芙拉把遇見的每一個人、得到過的每一點善意,都熨帖的放在心裏。可是,她卻並不知道,有些東西,是她可以去主動伸出手來的。

會有人應允她的請求的。也一直有人渴望着她的雙手啊。

“需要我吧。”“讓我能夠幫的上忙吧。”“對我說——‘留在我身邊、不要離開’啊。”

只有單方面的給予、卻放任對方的離開,這就好像一根貫穿峽谷的鏈條、卻用棉線系在了邊緣一樣,何止是沒有安全感,簡直讓人覺得像是時時刻刻走在半空中。

阿芙拉從來都不知道這個。她還沒有得到過主動索取的機會,就被死神帶走了。

……真是個笨蛋。

“真是個笨蛋啊。”那天晚上,等巴衛怒氣沖沖又回到阿芙拉旁邊,自己把自己氣了個半死的時候,次郎太刀就這麼雙手托着腮,慢悠悠的說。

太郎太刀沉默不語,只是把懷裏抱着的大太刀,輕輕調整了一個方向。

“主人和妖怪,都好笨啊~”次郎太刀輕輕笑了起來,“明明,只要養成習慣就好了。”

既然並沒有這種主動靠近的意識,那就讓他們來啊。

一點點讓阿芙拉習慣有他們在的生活,一步步侵入阿芙拉的步調里。這種事情,到此為止,不是做的都很順手嘛。

一切都太過自然,掩藏在“想要對她好一點”、“想要照顧好她”的想法下,連狐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自己是在做什麼吧。

……假如,真的有一天,讓主人再也離不開他們就好了。

次郎太刀懶洋洋伸手、撥了撥酒罐,聽聽它空蕩蕩的迴音。

“明明已經在這樣做了,卻非得要去挑明。主人又不可能把狐狸當成神使的,真笨。到底在期待些什麼呢?”

大太刀嘟囔着。

他的聲音裏帶着一點點不引人注意的、難以察覺到的羨慕。

妖怪可以成為神使。真好啊。

這樣的話,就是“契約”了吧。

雖然自己就這樣被束縛住了、再也不像現在這樣自由,這樣肆無忌憚。

——可是,主人,也被“束縛”住了呀。

啊啊,一想到能用這樣的契約困縛住主人,就好像整個身體都灼熱起來了。

阿芙拉再也不能離開他們的感知、去往其餘他們所察覺不到的地方。不會消失不見。不會拋棄刀劍,讓他們再一次、孤獨的、死寂的,沉睡在黑暗裏。

可是,現在的主人,才不會意識到這一點。

在神祗的心裏,肯定是把他們當做“朋友”的。

“朋友”。平等的、親昵的、關切的。在阿芙拉的心裏,刀劍付喪神與神明平起平坐。

她又怎麼可能去接受,把自己的朋友約束起來,又怎麼可能捨得,在自由不羈的狐妖脖頸上拴上長繩、把惡羅王的尖角拔掉,讓他們收斂自己的本性呢?

想都不用想。阿芙拉絕對是拒絕的。

所以~才說巴衛是笨蛋嘛。

用那麼隱晦的方式對阿芙拉的放養提出抗議,阿芙拉又怎麼可能聽得懂啦。

就算聽懂了,也絕對不可能接受的。

次郎太刀壞笑着翻了個身,戳了戳身邊的大哥。

“喂,大哥,”他夢囈一樣的說,頭上的花魁妝已經在動作間散漫。“我們啊,做了上千年的神劍、傾聽過無數人的祈求——”

是不是,太悲哀了。

對人性熟稔到這個程度,一眼就能夠看穿比清泉還要澄澈的、主人的內心,卻毫不猶豫的放任自己去靠近。

“……不會的。”太郎太刀沉聲回答。他用自己的刀鞘把弟弟從地上拽起來,示意他抬頭。

站在怒氣已經消散、別彆扭扭撇過臉的巴衛身邊,阿芙拉,這被諸神寵愛着的小姑娘,像是察覺到了這邊的視線一樣,沖他們燦爛一笑。

次郎太刀愣了一下,用手指理了理自己的鬢角,忍不住也笑了。

……

“所以,這就是你看犬妖不順眼的理由嗎?”

太郎太刀一邊問,一邊忍不住責備的看了眼弟弟。

次郎太刀無辜的睜大眼睛,同時故意微微露出側臉、讓塗著眼線的漂亮眼尾,倒映在燭光下。

他們已經走進了庭院。

從外表上看只是間廢舊住所的院落,一旦走進來,就會發現其中的不同。

就如同鬼屋慣例的那種、走進來就出不去的套路先不提,這個地方,就好像被提前定好了鬧鈴的時鐘一樣,到了固定的時刻,就會重新亮起光彩。

“亮起光彩”。並不是比喻的意義,而是正如字面上所說,自內而外的發亮。

除了無人掌燈、卻自動漂浮起來,掛滿了迴廊的燈籠,除了鋪滿細碎石子、點綴着翠綠灌木的院落,就連正廳的廊柱、兼具裝飾和遮蔽作用的屏風,以及繪滿精緻蓮花的影壁,也散發出淺淡的微光。

並不是那種故作玄虛的小把戲,這光芒並不刺眼,只有專註凝視的時候才會發覺奧妙,否則必然會以為這光芒是有人在牆后打着燈籠。不過,僅僅是這麼一點光彩,就讓本就毫不遜色的住宅,映照出了高潔又出塵的氣氛。

“好漂亮!”阿芙拉真心實意的稱讚,“總覺得這種光芒一亮起來,就好像格調一瞬間就上來了呢。嗚哇,巴衛?小狐丸?”她轉過頭,徵求最開始發現這宅邸的兩人的意見,“這裏看起來不像是鬼屋啊?”

最開始總習慣用敬稱稱呼別人的阿芙拉,——因為阿芙拉知道自己遇見的所有人,年齡都比她大!——然而,對於其他所有人來說,就算不像是如同刀劍付喪神那般、將她看作主人,對巴衛和惡羅王來而言,阿芙拉也是足以與他們並肩的。

這樣磅礴的靈力,除了阿芙拉這個笨蛋,還有誰會以為自己存在感稀薄的啊?

所以,阿芙拉對他人的稱呼,終於被強制改過來了。

而唯一曾心安理得接受了敬稱的平安朝老爺爺,一邊哈哈哈的笑着,一邊賭上了五花太刀的尊嚴、在群毆(並不)演武場上,保留了自己天下最美的俊臉。

而此刻,被阿芙拉這樣問着,小狐丸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既然主人這麼說了,”白髮赤瞳的太刀望着小姑娘,笑着歪了歪頭,“那就讓這個宅院不再是鬼屋,不就好了嘛。”

“開玩笑。哪裏有這種說法。”巴衛冷淡的抱起雙臂,刺了小狐丸一句,“——喂,你可別聽這把刀說的啊,”他轉過頭來對阿芙拉說,微皺起眉頭,不耐煩的樣子,“別看見什麼東西很無害就湊上去了。真正要害人的又不會大張旗鼓的告訴你。”

“是這樣嗎?不好意思,差點就輕信了。”阿芙拉老老實實的認了錯,一邊跟着大家往裏面走,一邊打趣了兩人一句:“小狐丸和巴衛,果然關係很好嘛。”

“誰和那妖怪關係好了?!”

“誰和那把刀關係好了?!”

意料之中的,兩個人異口同聲的反駁了,同時還冷漠的“哼”了一聲。

阿芙拉捂着嘴偷笑。

雖然看起來總是針鋒相對的樣子,也時常忍不住拌起嘴來,不過,大概和鍛造自己的是小狐狸有關係吧,總之不知不覺的時候,等到小狐丸意識到之前,他就不由自主走到巴衛旁邊了。

兩個同樣銀白長發的俊朗青年對視一眼,紛紛不爽的眯起了眼睛。

阿芙拉身邊,日暮戈薇也忍不住笑了一聲,然後趕快用手背擋住。

沒辦法。似乎,在這個神明——雖然她也不知道是哪一位啦,但是看那雙明顯不是人類和妖怪擁有的光翼翅膀,還有感受到的、屬於大自然的靈力,除了神明又還能是什麼呢?——總之,在阿芙拉身邊,似乎連一點點緊張的感覺,也沒辦法殘留下來呢。

並不是粗神經到什麼都不在乎,而是因為,對於自己的實力分外自信、堅信自己能夠保護好所重視的人,所以才並不在乎的。

……真好啊。

戈薇輕輕嘆了口氣。

光是看着他們對話的樣子,都好像被輕鬆的氛圍感染了一樣。

就彷彿這些天來尋找四魂之玉的疲累已經被蒸發掉了,讓人從心底里覺得“這裏是安全的”、“盡情的休息”吧。

……然後,戈薇一沒注意,犬夜叉就面色不佳的過來了。

“喂!”犬妖粗聲粗氣的說著,就連耳朵也豎直起來,“你這個傢伙,不要仗着神明的身份就來添亂!”

“犬夜叉!”戈薇慌忙叫住他,“你胡說什麼呢!阿芙拉又沒有——”

“誰說沒有的!”犬妖一臉不爽的磨着牙,“剛才,不是提出了特別白痴的問題嗎!而且,看看這個不放在心上的態度,喂!”他惱火的瞪大眼睛,很兇的沖阿芙拉低吼,“你知不知道我們到底是來做什麼的!笨蛋!一不小心就會沒命的!”

阿芙拉被罵的一臉茫然,獃獃的抬臉看着他。

……被小姑娘可憐巴巴的看着,虧得犬夜叉還能維持住一臉凶樣,半點不讓步的瞪了回去。

“……犬夜叉!犬夜叉!”戈薇使勁拽着他的火鼠裘,卻被一用力掙開了。轉世的巫女也有點惱火,忍不住深吸一口氣:

“坐下!坐下!坐下——!!”

……

哐、哐、哐。

三聲巨響之後,快到庭院的小徑上,立刻多出來一個深坑。

被脖頸上的念珠束縛着,犬夜叉灰頭土臉的砸進了地里,露出一個怒氣沖沖的腦袋。

“你做什麼——!該死的女人!”犬夜叉惱火的咆哮。

“你才是在做什麼!”戈薇噴回去的聲音比犬夜叉還大,“阿芙拉明明是有自己的事要做,還答應了幫我們的忙,哪裏在添亂了!你才是在亂髮什麼脾氣!再這樣隨隨便便欺負女孩子,我就不客氣了!”

“你客氣什麼了!”犬夜叉腦袋上青筋直跳,“隨便用言靈把我往地上撞——你客氣什麼了!”他火冒三丈,從一瞬間人工形成的坑裏跳出來,“都說了要小心了吧!還弄出這麼大聲音!”

“這可不像你說的話,”戈薇挑着眉看他,“你可從來不說‘要小心’,犬夜叉,而且——聲音最大的就是你吧?!”

“哈——啊?開什麼玩笑!”犬夜叉跳腳,“我哪有——”

“……喂,”這時候彌勒清了清嗓子。他小心翼翼的目測了下阿芙拉身後付喪神與妖怪,和他們的距離,伸手把犬夜叉拉到旁邊,然後壓低了聲音,頗有點兒做賊心虛的問:

“難道,犬夜叉你……”他又用餘光瞥了眼可愛的小姑娘,覺得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了:“……在關心阿芙拉?”

“你胡說八道什麼!”可犬妖卻只是惱火的皺着眉,“誰會關心神明啊?我只是覺得她礙事!明明沒什麼本事還到處添亂!”

彌勒:“……”

你果然還是關心她啊??

彌勒不想和腦袋一根筋的犬妖說話,並扔了一打風穴。

“……總之,你可把她的同伴得罪狠了。”彌勒自己嘟囔了一句,又看了眼臉色微沉的一群人、還有被簇擁在最中間,雖然依然有點兒發矇,但很顯然並不為此生氣的小姑娘。他默默抬手拍了拍犬夜叉的肩膀,蕭瑟的轉身走了。

犬夜叉不明所以,但依然執着的對神祗表示了不屑之後,才邁步踏過了門檻。

而在大門之內,被客人登門之聲驚動,——倒不如說,被適才驚天動地的爭吵聲驚動的主人,正微笑着等待惡客。

原本空蕩的庭院裏出現了人,這本應該是叫人驚懼的事情。

可是,就宛如這座突然點亮的院落一樣。因為太過於美麗的光澤,反而讓人失去了恐懼的力氣,只剩下欣賞美的本能。

——坐在正座上的女人,就是這種模樣。

綢緞一樣的黑髮,如同星光般耀目的眼睛。

華貴的十二單衣,印染着朵朵盛開的蓮花紋。

“櫻花雖美終有落,紅顏盡逝不復返。吾生虛度已惘然,漫漫長雨不絕時。”

平安朝著名的美人、小野小町所做的這首和歌,能否粗略的形容出她的美麗呢?

那雙泛着笑意的眼睛微微抬起,一一凝視過所有人之後,準確的停留在了阿芙拉身上。

“我是,罪臣之女。”她開口說話了,連聲音都是溫柔的。“請叫我,蓮姬。”

不知道從哪裏傳出來輕拍手掌的聲音。通向里側的紙門無聲開啟,訓練有素的侍從一一走了出來。

他們手上提着燈籠。用燈籠,而不再是來源莫名的燭火,把室內照亮。

光芒亮起的一瞬間,阿芙拉困惑的眨了眨眼睛。

……咦。

清幽的香氣從牆角傳來。那是一個精緻的香爐,大概是剛剛打造完成,反射出一種嶄新的金屬光澤。

這是……蓮花,嗎?

她的目光,忍不住停留在香爐的紋飾上。

“……”

衣擺輕微摩擦着地面的聲響,從旁邊響起。

阿芙拉回過了神,立刻為自己不合時宜的走神感到不好意思。

她有點兒害羞的抿了抿嘴,對始終微笑着凝視自己的女主人,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

“蓮姬……夫人?”阿芙拉踟躕的歪了歪頭,“謝謝你願意借我們留宿。”

她回頭望了眼庭院外因為將要下雨、而愈發陰沉的天空:“啊呀,要不是蓮姬夫人的話,恐怕我們就要淋雨了呢。”

蓮姬溫柔的笑了笑,“那麼,你的同伴——”

阿芙拉回頭看了眼,有些茫然。

“是的,我的同伴。”她思索着,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臉頰,“嗯,我記得,……我和同伴,我的、同伴……”

幽幽的清香蔓延開來。明亮的微光。燭光。星光。蓮花香爐。褐色的香餅。光芒。庭院。庭院。庭院——

“——我是,她的同伴。”

一個聲音說。

背着藤木貨箱的賣葯郎,放下了自己的包裹。

鉛灰色的頭髮垂在臉頰邊。灰藍色的眼睛,慢慢掃視了一圈,對上了阿芙拉的。

這男人說話有着奇妙的韻律。他開口,不急不緩,輕悠悠的,又帶着言出必行的力道。

他直直盯着阿芙拉,低聲說:

“我是,你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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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模擬人生能見鬼,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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