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見過林側君,見過宋側君。”
謝清鶴的貼身小侍一進書房先給中叔暉與坐在另一側的林悠禾行完禮後傳話:“宋側君,主君差奴來問您一聲……”
正繃著臉、好似苦大仇深的中叔暉當機立斷扔掉手中的毛筆,不等小侍說完,連忙截斷對方的話語,道:“我現在有空的很,主君在哪,我這就去見他。”
小侍微愣,餘光瞄到書桌上勉強工整卻毫無風骨的書法之作,頓時瞭然,也不說破,抿嘴微笑着接過話:“主君現在在西苑。”
西苑是平常接見底下眾位管事的地方,平常也做商談要事的“辦公”之所。
中叔暉大概明白了謝清鶴要見他是為了什麼,隨口一問:“布莊上的事?”
小侍肯定道:“正是礱城布莊大管事來了。”
中叔暉點了點頭,對小侍吩咐:“知道了,你先回去告訴主君,我馬上就到。”
“是,宋側君。”
小侍退下后,中叔暉轉而歉意地看向屋中另一人:“看來是沒空招待你了。”
林悠禾淡淡一笑,毫不介意地回:“叨擾你許久,我也該走了。”乾脆起身,“剛好你要去西苑,我們也算同路,不如一起走吧。”
中叔暉默然,他是不介意一起走這麼點路,只是……
“對了,這些字帖,等你明天寫好了再拿給我吧。”
——看,這就是他總想避開眼前之人的緣由。
作為丟掉了書本太久、末世十年活得非常糙的中叔暉,對於林悠禾的好為人師着實有點無奈……他對練毛筆字實在沒太大興趣,有這功夫,不如多花點精力在生意上,或者提升自己的武力上。
“尋常書寫,我有侍墨代筆即可。”
中叔暉如此表示……反正他也不是不會讀寫,又不準備當書法家,何必下那等大功夫練字。
“侍墨代筆哪裏比得上自己親手書寫。”林悠禾含笑回應,“弟弟聰穎過人,知書達理,為甚偏生厭惡書法一道?”
每每聽到這一聲情感充沛的“弟弟”,中叔暉就忘了別的問題,心裏憋得難受,忍不住開口提議:“林……大哥直接喊我名字就好。”
“弟弟既喚我一聲大哥,哥哥自該也喚一聲弟弟。”
中叔暉:……
——一想到這個世界女尊大背景,“哥哥”“弟弟”什麼就讓他汗毛直豎。
興許中叔暉的表情太明顯了,林悠禾輕笑一聲,竟然不再堅持了:“弟弟既是不習慣,”略作沉吟,“不若我便喚弟弟一聲‘阿崢’。”
中叔暉沉默稍刻,回道:“就……阿崢吧。”反正主君謝清鶴也是這麼叫他的。
林悠禾對着中叔暉悠然一笑,柔聲道:“阿崢。”
中叔暉覺得雞皮疙瘩又起來了……不知道是不是時不時晃蕩在腦子裏的“劇情”影響,他怎麼覺得林悠禾這副姿態總給人一種含情脈脈的錯覺呢?
——應該是錯覺吧?他對男人沒興趣,和主角宋崢不一樣,可沒絲毫故意勾搭誰的心思。
好在到了分道的時候,接下來與林悠禾不再同路,中叔暉隱約鬆了口氣。
倒也不是中叔暉討厭林悠禾,除開對方偶爾表露出如剛才那般讓他覺得不自在的曖昧感覺,總體上相處起來還不錯。
說起來,中叔暉穿越過來已有兩個月了,這兩個月,他一直待在姜府,日子過得堪比末世前滋潤愜意。
這在很大方面得歸功於他現在與當家的主君謝清鶴及其左右手林悠禾關係不錯的份上。
——正是在姜家主的靈堂上,他先後與二人有過單獨交流,之後就莫名地聯繫密切了起來。
林悠禾且不必提,性格溫潤,待人體貼,從一開始就對他存着一份善意。
作為姜家現任當家的謝清鶴對他也十分照顧,不僅默許他尋常一些出格的行為,如那次拎着酒菜進靈堂,在了解到中叔暉擅長財務一事後,還逐步引領他參與一些生意上的事。
現在,河東三府布莊生意基本上快交到中叔暉的手上了。
一貫沒心沒肺的中叔暉倒是有個難得的優點: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謝清鶴和林悠禾的好心他承情了,自然也願以誠相待。
於是,小說里在這個時間軸發生的主要劇情似乎逐步化為了現實。
中叔暉偶爾難免覺得彆扭,不過很快又放開心懷,他畢竟不是原主角宋崢,該過的日子還是要過,有些劇情不變,於他未必是壞事,而有些他不想做的事情,誰也勉強不了。
“你來了,阿崢。”
中叔暉一進屋,還沒出聲,謝清鶴就招呼起來:“這是礱城布莊的何管事。何管事,往後這河東三府的布莊都由宋側君掌管,你們有什麼事就去詢問他。”
“是,主君。”何管事恭謹地見禮,“在下何旭見過宋側君。”
中叔暉自然不會推辭——掌管了河東三府的布莊,也就代表這掌握了姜府相當一部分的產業,這可是實打實的權利,附帶着未來數不清的好處。
在小說里,主角宋崢這個時候也開始接手姜府的產業。中叔暉沒有他那樣的野心勃勃,之所以願意接下布莊的擔子,一方面是為了過得更舒服,自然需要些底氣,另一方面他剛好也懂得織布、染布一道,這還是得益於末世十年的經驗。
關於布莊的事務又是好一番商討,中叔暉畢竟是剛接手這些,有些東西還不太清楚,自然有謝清鶴在一旁指點一二。待到何管事告辭,已過去一個多時辰。
中叔暉倒沒有立刻離去。
就聽謝清鶴開口說起:“宋家那邊一直想和你搭上關係。”
中叔暉慢了半拍才猛然反應過來,謝清鶴說的宋家就是宋崢的“夫家”,憶起宋崢與其早早離世的阿父,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冷意,哼了聲:“難為他們還記得有這麼一個兒子。”
謝清鶴顯然也知道不少事:“你若不喜,儘管不去理會便是,如今宋家已經拿捏不住你了。”
中叔暉嗯了一聲,輕描淡寫道:“我自有分寸。”
謝清鶴沖他安慰地笑了笑,右手在中叔暉的左手上輕拍了拍:“安心吧。”
中叔暉略一頷首,心上並不在意:那個讓宋崢遭受諸多磋磨的宋家,他自然不會輕易放過……不過是跳樑小丑,倒也無需費太多心思。
“聽說悠禾又去教你寫字了?”謝清鶴不再提宋家,轉移話題道。
中叔暉面露一絲無奈。
見狀,謝清鶴忍不住失笑:“悠禾也是一番好意。”
“我知道。”中叔暉淡淡地應了聲,腕部一個巧勁,將自己的左手從謝清鶴的手中抽走了——對方好似忘記了一般,手掌搭着中叔暉的手一直沒鬆開。
……古古怪怪的感覺,讓中叔暉有點不適,便起身欲辭別。
不料,謝清鶴也跟着站起來:“聽聞阿崢喜好武藝,早先我也學過一些拳腳功夫。近年庶務纏身,卻是許久不曾活動過筋骨,今日難得愜意,不知阿崢可願與我切磋一二?”
原本有些不自在、亟欲離開的中叔暉一下子就心動了。他知道這個世界有武功,根據小說描述,也知道武功的厲害,甚至存着心思要弄到頂級秘籍,可畢竟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一時之間還真沒途徑接觸到。
現在謝清鶴主動提起,他當然按捺不住了,一方面想要藉機了解甚至學習到真正的武功,另一方面也想比照一下自己當前的能力,也好方便日後行事。
心思百轉千回也不過是須臾之間的事兒。中叔暉微微勾起嘴角,學起江湖人士抱拳作揖:“主君既有所求,崢敢不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