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魏桐迷糊了許久之後才算是勉強睡著了。
而恍惚間一眨眼睛,卻發現自己又來到了之前那個房間。難不成夢還能夠一直連着繼續夢下去?
魏桐無奈地把整個房間看了一遍,發現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而那扇屏風后他還是繞不過去,他就只能在這一半房間裏待着。
椅子上坐了下來,魏桐開始認真思考起之前他忽略的地方。他之前一味地以為他是在做夢,可是現在看來顯然是他想多了,不,應該是想少了。魏桐仔細聯想了一下幾天前小柯說的話,再聯想一下自己繼續做“夢”的場景,還有對面那個叫“玄”的男人,難不成那個人就是珠子幫他找的續命的,咳,救命的人?
尋摸着應該是這樣才產生的聯繫,魏桐認真地看了一眼屏風,總算是影影綽綽地發現對面有人影在,他主動出聲,“玄,你在嗎?”
“在。”
“你發現來到這裏之前,是不是已經就寢了?”魏桐有些好奇地問,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他的猜測……很大可能是真的。
“你是如何知曉?”玄的聲音一向是平靜的,而這次帶上了一絲詫異。
如果這是真的話,那對面的人就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古人,只不過對面的人不知道他是誰,他也不知道對面的人是誰,一醒來兩人也相見不相識,就猶如一個網友。
“因為我也是睡着之後才來這裏的。”魏桐訕笑了一下,他也不知道,不過還是給他解釋。
而漸漸地,魏桐發現,這樣的交流也是有規律的,大概三四天來一次。他也拉着小柯的意識問過,但是小柯比他還迷糊,只是親昵地蹭着他意識,而後繼續呼呼大睡。
時間流逝,魏桐跟玄竟也是另類地熟悉起來了。玄的話不多,但從話里的三言兩語間也能夠看出他是個挺有權勢的人。魏桐無意打探,也不打算知道是誰,要是現實中相遇了,他這個小小的內侍可扛不住。
魏桐無力地趴在夢境的床上,最近下雪天,活計太多。魏桐在弄完走廊的活之後還去幫忙掃雪,這段時間又剛好接連出了好幾件事情,風聲漸緊,清寧宮內接連打殺了好幾個洒掃內侍,雖然身份卑微,卻恰恰是距離魏桐最近的人,連着好幾個夜晚都能聽到屋內其他人的啜泣聲,讓他情緒也有些低落。
說到底,那些不過都是十歲出頭的孩子。
“你怎麼了?”玄察覺到了魏桐的低落。
魏桐坐起身來,看着屏風淡聲說道:“只是有時覺得這三六九等有些不公平罷了。”正是因為在夢境中互不相識,魏桐才敢這麼直接說出自己的想法,只是話剛出口,他便笑自己痴傻,同玄說這些也沒有意義。
“這便是天命,天早已註定。”玄那邊發出了輕微的動靜,像是不認同魏桐的話。
魏桐搖搖頭,早知道會有這樣的回答,在古代還能妄想什麼人權?就算是盧梭也曾經說過,人生而自由,卻無往不在枷鎖中。即使在現代人也沒有真正的平等自由,他又何必在古代痴想?
而後他三言兩語轉移了話題,玄雖然看穿了他蹩腳的轉折,但也沒說什麼。
剛想繼續說些什麼,魏桐又醒了。
他無奈地從床上坐了起來。跟玄就是這一點溝通不好,兩個人有誰睡醒了對方也會立刻被從那個房間被踢出來然後醒了。
但是魏桐還是喜歡在夢境裏待着的時間,那個時候的魏桐可以放鬆,可以自由說話,這已經是他在這個世界難得的放鬆了。他也察覺到,在夢境中的他,才更接近原本的他。
雖然洒掃的小內侍重活多,但是不幹活的時候也沒事。今日幹完活后,有幾個累得鼾聲漸起,等到房間靜下來后,魏桐在枕頭底下摸出個圓形的盒子揣進懷裏,檢查了下腰牌,然後又出門去了。
聽見動靜的劉大成抬了抬眼皮,掃了一眼魏桐,轉身又睡著了。早上積雪太多,他們在弄完走廊之後全部人都去幫忙掃雪,堪堪在康熙醒來前弄完,一回來便大多躺倒了,只有劉大成發現魏桐出去了。
順利離開清寧宮的魏桐走了許久,才走到一處略顯破陋的院子。這一片繞過去,便是浣衣局了,魏桐的妹妹魏寧便在此處。
門口守着的小內侍早已經跟魏桐混熟,見到魏桐過來,有一個早就識機的進去叫人。魏桐雖然身份上跟他們是一樣的,但是他可是從清寧宮出來的,就算現在清寧宮有些勢弱,但是那可是皇上所在之處,誰敢輕慢?而這浣衣局的管理嬤嬤也在魏桐的孝敬下多多少少對魏寧有些看顧。
窩在門口跟着小內侍扯皮,說沒兩句就看到一個□□歲的小宮女從門內走出來,看到魏桐就衝著他甜甜一笑,嬌俏的臉上帶着大大的笑意。魏桐領着她到了避風處,也不敢離得太遠,生怕撞見了貴人。
“寧寧,這些日子我沒來看你,有誰欺負你嗎?”魏桐上上下下把魏寧看了一遍,確認她臉上的笑容不是強顏歡笑出來的,才稍微放下心來,但是又生怕漏了什麼追問了一句。魏寧笑嘻嘻地撲在他懷裏,狠狠蹭了幾下才說話:“沒有,雖然是累了一些,但是姐姐們對我都很好,管事嬤嬤也很少罵我。就是很想哥哥。”魏寧的聲音到最後悄悄地弱了下來,抬起眼睛怯生生瞅了魏桐一眼。
魏桐心裏發酸,安慰了好幾句才讓魏寧重展笑顏。他從懷裏摸出圓盒塞在魏寧手裏,細細叮囑道:“你回去好好給手上腳上的凍瘡上藥,這是我託人從宮外帶進來的,據說很好使。”浣衣局的宮女常年需要接觸水,即使是在這樣的冬天,上次過來看魏寧的時候,看見她手上的凍瘡他心疼得不行,好不容易才託了宮外採買的人幫買進來。
看着魏寧手上的凍瘡,魏桐使勁咬着后槽牙,內心發恨。最開始他明明確確地知道魏寧不會進宮,但是最後當他知道魏寧入了浣衣局的時候,已經是兩人入宮半年之後了,魏桐怒火衝天卻無能為力,只能使盡渾身解數去幫魏寧適應得更好。
待了兩刻鐘,魏寧依依不捨地把人送走,魏桐為了不讓魏寧受排擠,就連過來也不敢多待,總是待了一會兒就走了。
回去的路上,魏桐隨手摺了一枝梅花,找了個地方窩着,心裏盤算着接下來怎麼辦。如果他一直不出頭的話,看起來是沒什麼問題。但是不起眼的小蝦米卻最容易消失得無影無蹤。而且還有魏寧,魏桐無論如何都得把她從浣衣局那個破地方弄出來。但如果他想有動作的話……一想到現在朝堂上的事情……
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跟着鰲拜這艘床一起沉下去。魏桐最開始的心思就在老老實實在宮裏待着,熬過幾年風波靜下來之後才做打算。可是現在他無緣無故捲入了爭端。就算他什麼都沒做,但是在有心人眼裏他可能已經掛上號了。每每想到這點魏桐便無奈,不知道是要去恨鰲拜還是怒康熙。總歸是他力量不夠,連給自己謀划的能力都沒有。
最近清寧宮除了多了幾個空缺之外,也沒有其他變化。雖然那司膳的位置比洒掃好上太多了。輕鬆又容易偷食,但是正因為好,才輪不到下邊這些人。早被上頭這些公公們看好了要給誰了。大家心裏也都有數。
可誰都想不到會有一個砸到了魏桐的頭上,當然魏桐自己也不知道。
得知這個消息后,魏桐被包圍在一片七嘴八舌的恭喜聲中,最後還是張久拉着他逃出了包圍圈。他額角的青筋突突地,真的是花了極大的忍耐才沒有飆出什麼髒話。
知道張久知道的事情肯定比他多,魏桐在兩人停下來之後便問道:“這是怎麼回事?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無緣無故一個大餡餅就砸中他了,這怎能不讓魏桐心生疑惑?
張久嘿嘿直笑,笑得老賤老賤了。“魏桐,這他娘的還得問你啊。之前不是去了那麼幾個人嗎?這分配你也知道,早就被分好了。我師傅揣着名單剛想給皇上說來着,誰曾想皇上張嘴來了一句,上次那個叫什麼來着,叫魏桐那個,看着就挺好。這不,皇上說的難道還有假?當即就留了一個位置給你了。”
魏桐聽完之後,發愣了三秒,臉色越發清冷。讓張久在旁邊看着有點委屈,“我特地過來告訴你,你怎麼還不高興?”
張久自從那件事情之後,跟魏桐的關係迅速升溫,魏桐知道張久的性格大大咧咧,也不在意這個。他有些懊惱地說,“你只看到好處,就沒想過我現在橫出來搶了他們的位子,還不得被那個我還不知道是誰的人給恨死?”
“對哦!”張久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對對對,對個頭啊對!魏桐難得這麼暴躁,他都能夠預想到接下來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