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〇〇二日
出於各方面的綜合考慮,時今並不打算讓南方知道剛才的事,於是隨便胡謅了個理由應付過去,心想先上了車再說,至於行李么,隨便那個混蛋怎麼處理。
反正如果還像當年要回情書那樣,再傻不拉幾地去找他的話,那她這一輩子都紅不了!
可是南方只是性格軟弱了一點,人又不傻,所以沒有完全相信她的話,還想要說些什麼。見狀,時今直接把她往駕駛座的方向推,示意她別廢話了,趕緊上車。
誰知當她鑽進副駕駛座的時候,才發現原來今天開車的不是南方,因為駕駛座上已經有人了,而且居然還是她名義上的男朋友,剛才西皮粉口中的傅季。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車廂里的燈光太過迷濛的緣故,等看清裏面的人後,時今竟有一瞬間的怔忪,誤以為自己打開的不是車門而是任意門,要不然怎麼會有一種穿越回了午夜舊上海的錯覺。
見她一臉驚訝,笑起來像月牙似的眼睛直接變成了滿月,還時不時眨兩下濕漉漉的睫毛,傅季不禁莞爾,調侃道:“怎麼,穿上衣服就不認識了?”
他似乎剛從片場趕過來,還穿着戲服,一身灰色毛呢西裝,筆挺利落,襯得容貌英俊溫雅,舉手投足之間,皆是一股民國時期的貴公子哥兒氣。
雖然算不上什麼違和,但這身裝扮還是讓他看上去和周遭的環境有些格格不入,彷彿不應該出現在這裏,而是應該在一片戰火紛飛中,和追求獨立自由的女學生談一場亂世之戀。
聽見他的玩笑話后,時今稍微收斂了一下目瞪口呆的表情,卻還是忍不住看了他好幾眼,望着他遲遲說不出話來。
不過她表現得這麼大驚小怪倒不是因為沒有看過傅季演的年代戲,只不過從來都沒去探過他的班罷了,所以看見的也僅僅是熒幕上的他,像現在這樣,在現實里近距離接觸還是頭一次。
這下時今好像終於能夠理解那些廣大迷妹們想要操哭他的心情了,直到關門聲第二次響起才回過神來,想起了正事,問道:“你……你不是應該正在拍戲么,怎麼有空來接我?”
好在傅季並不知道她腦子裏的齷齪想法,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着:“可能是因為我之前和導演提過,如果今晚不能去接我女朋友,以後就只有睡書房了,他看我可憐,就特別准了我幾個小時的假。”
本來時今還在為了他從百忙之中抽空來接自己而感動不已,一聽這話,徹底從迷妹狀態抽離了出來,又炸毛了。
“啊呸,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毀我清純不做作的人設,小心我以後也到處傳播你半夜拿着夜光劇本找女演員對戲的事!”
她生氣地取下脖子上那條他送的圍巾,想要勒住造謠者的脖子,可是下一秒就被他順勢一拉。
“歡迎回來。”傅季沒有在意她的口無遮攔,把她往自己懷裏輕輕一帶,傾身抱住了她,一手撫着她略微濕潤的頭髮,僅用一招便將她輕鬆制服,還自我反省道,“下次我會記得換輛顯眼點的車來接你。”
前面一句話對時今還算受用,但後面半句就不怎麼樣了,因為她知道對方這是在嘲笑自己剛才上錯了車,於是用力錘了錘他的後背,把他推開。
她瞪了傅季一眼,示意他別耽誤時間了趕緊開車,而後故意拿腔作調地感嘆道:“唉,這新的一年才剛剛開始,有些人就又想拉着我捆綁炒作,看來人太紅也不好啊。”
關係越是親近的人,反而越不容易說出一些感謝的話,所以時今又習慣性地和他鬥嘴玩,只不過真要說炒作的話,那也是她借傅季的人氣炒作,畢竟傅季比她紅得多,甚至不在一個水平上。
這時候,坐在後面看行程的南方猶豫了半天,終於弱弱地插了一句話,問道:“今今,你是想先回去休息一下還是直接去攝影棚?”
“嗯?”聽見她的聲音后,正在疊圍巾的時今沒有回頭,只是從後視鏡里看了看她,回答道,“直接去攝影棚吧,不是凌晨五點就要開工了么。”
南方應了一聲,正想告訴她元宵晚會的綵排時間改到了下周,手機鈴聲卻突然響了起來。她一看來電顯示,趕緊接了起來:“喂,胖虎哥?”
胖虎哥本名路虎,因為長得很像哆啦A夢裏的胖虎,因此得名,從當年一入行就被大家這麼叫,如今也有二十餘年了。
不過和胖虎的虎頭虎腦不同的是,作為一名經紀人,路虎在圈子裏的名氣不容小覷,很多一線大腕兒都是由他帶出來的,就連目前活躍在線上的經紀人有一大半都是他的徒弟。
本來他現在基本上已經不帶人了,可是三年前卻突然提出要當時今的經紀人,大概也是想挑戰一下自我極限吧。
而這個稱呼也成功地讓時今暫時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轉過身子,有些緊張地關注着南方的一言一行,等她掛斷電話后連忙問道:“怎麼了,胖虎哥已經到了么?”
“不是……”南方的臉色變得不太好看,聽見她的問題后,說話有些支支吾吾的,回答道,“胖虎哥說不用去棚里了,你的那支廣告……被換下來了。”
正如她預想的那樣,隨着這道話音剛落,原本還其樂融融的氛圍蕩然無存,溫度驟降到冰點,彷彿和車外的冷空氣對調了一下。
其實南方只不過是傳傳話而已,和這件事本身沒有半分錢關係,可當她看見時今滿臉的錯愕以及壓抑着的怒氣,莫名生出了一些罪惡感,好像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似的。
所以她更加難過,用手拍着時今的肩膀,笨拙地安慰道:“今今,你別難過啊,胖虎哥說他會和那些人再談一談的,萬一其中有什麼誤會呢。”
誤會?還能有什麼誤會?
最近她什麼負.面新聞都沒有,可廠商就這樣毫無徵兆地突然撤去她的代言,還是在臨近拍攝的幾個小時之前,甚至連胖虎哥都談不下來,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有人從中作梗,要不然她還真想不到能有什麼別的原因了。
至於使絆子的人,時今已經大概猜到了七八分,卻還是想要親耳聽見答案,穩了穩心緒后平靜地問道:“被誰搶走了。”
“尹……尹霓。”
果然。
這個名字讓時今突然間生出一股無名火,只覺得太陽穴開始突突地跳了起來,可是浮現在她眼前的卻是剛才看見的那張臉,那種冷徹心扉的感覺又重新滲進她的四肢百骸。
她沒有再說話了,只是登陸了微博小號,跑到尹霓的微博下面,用毫無邏輯可言的語句胡亂罵了一通,而後將手機一扔,把圍巾蓋在頭上,閉眼靠在車椅上,煩悶道:“回公寓吧。”
一聽這話,傅季只是側頭看了她一眼,倒沒多說什麼,而南方是想說些什麼卻又不敢說,因為她知道時今現在最需要的是靜靜,所以生怕打擾到她了。
可惜現在就連靜靜都沒有辦法平息她胸腔里的那團火,回到公寓后洗了個熱水澡,只想要蒙頭大睡一場,然而瞌睡也開始和她作對。
明明已經困得要死了,偏偏又睡不着,於是時今就這樣在清醒和疲倦之間掙扎了大半夜,腦袋也慢慢隱隱作痛了起來,等到好不容易有了一點點的睡意,卻又接到了路虎打來的電話。
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把直接手機給摔了,可是現實並不允許,所以她只能強忍着頭痛欲裂的難受,半眯着眼睛接通了電話。
幸好路虎也沒有廢話什麼,言簡意賅道:“趕緊去微博上發一張你和傅季的合照,其他事就甭管了,繼續睡你的覺吧。”
說完這句話他就把電話掛了,似乎還忙着去處理其他的事,好在時今已經習慣了他的這種說話風格,不用多問就知道肯定又出什麼事了。
於是她頓時睡意全無,立馬打開微博看了看,發現自己還真的又上熱搜了。
本來時今還以為頂多就是說說她丟了代言之類的事,又或是昨天傅季來接她被拍到了,卻萬萬沒想到居然和那個殺千刀的混蛋有關。
報道刊登的照片和視頻倒沒什麼毛病,如實記錄下了她從“上錯車”到“上對車”的全過程,可是文字沒有一句是真的,而且還配了一個博人眼球的標題——“時今疑有新歡,竟是DISS娛樂公司老闆?”,引發各大媒體網友熱議。
可是……疑你個大西瓜啊!沒有證實的事情也敢隨便拿出來亂報道?
時今氣得在床上打滾,心裏很清楚,這件事絕對和那個混蛋脫不了干係,因為媒體只會報道他允許報道的新聞,也就是說,在這個八卦被爆出來之前,肯定經過了他的同意。
而這一結論的得出更是讓她想不通了,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畢竟這篇毫無真實性可言的報道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好處。
一想到南方看見這些新聞又得怪她說謊,她的腦袋被氣得更痛了,真的一點都不想再和這個混蛋扯上什麼關係,於是立刻打開微博,按照路虎說的,編輯好安撫粉絲的微博后按了發送。
只不過這件事似乎隻影響到了時今一個人的心情,因為另一位當事人正坐在辦公室的電腦前玩……連連看。
與此同時,站在辦公桌前彙報工作的童剛已經一連打了好幾個呵欠了,心想同樣都是剛從英國回來,為什麼他就不用倒時差。
聽着“boomshakalaka”的遊戲音,他更想睡覺了,腦子一時間短路,張口就問道:“老闆,這不是時今最喜歡的弱智遊戲么,你什麼時候也被她傳染了啊。”
話一說完,童剛就立刻感受到了一道不帶溫度的目光朝自己投來,比北極刮來的風還冷,吹得他一下子就醒了。
他發誓,他這輩子都沒有像現在這麼清醒過,於是假裝剛才那話不是自己說的,又想起了今天的新聞,趕緊倒打一耙道:“不過你老是這樣給別家藝人免費炒熱度,我夾在中間很難做人啊,待會兒要是遇見頌姐,肯定又會被臭罵一頓。”
盛崇司似乎玩遊戲玩得有點無聊了,又換了一隻手撐着下頜,聽了這話后,就像是看急性智障似的睨了他一眼,問道:“誰是你老闆。”
“……你。”
“嗯。”他敷衍地應了一聲,連頭都沒抬一下,“滾吧。”
“……”
童剛倒是巴不得能早點滾出去,可惜還有話沒說完,所以只能繼續被迫和他呼吸着相同的空氣,接着問道:“下周三晚上,電視台有一個元宵晚會的綵排,大老闆好像會去看尹小姐,你去么?”
這回盛崇司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兩道突然響起的微博提示音打斷了,是特別關注的動態提醒。
可是一聽見這聲音,童剛顯得更着急一些,因為這條微博很可能和他的生死息息相關,於是也顧不上去聽什麼回答了,以最快的速度拿出手機,掃視了一下內容。
事實證明,他的擔心並不是多餘的,在成為出氣筒之前,他迅速逃出了辦公室,而盛崇司的視線還固定在手機屏幕上,像是能生生鑿出個洞,眼底的那點閑散也正在逐漸散去。
屏幕上面顯示的正是時今剛才發的微博,文字只有一句簡單的“你是我的夢,像北方的風”,倒沒什麼特別的,可是一旦配上那張偷拍傅季睡覺的照片,一股戀愛專屬的甜蜜感就像是能立馬衝破屏幕,變成冬天裏的一把火,燒盡天下單身狗。
單——身——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