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〇一十日
雖然時今很不想承認這一點,但是又覺得自己好像真的被盛崇司說中了,因為今天晚上的她看上去確實有點忙,送走了這個,又迎來了那個。
只是這道從她身後傳來的聲音說熟悉不熟悉,說不熟悉又有些熟悉,更重要的是……怎麼又是這種自來熟的語氣?
為了避免再次發生像剛才高峻那樣的慘劇,時今迅速放下了還遮在眼睛前面的手,回頭一看,萬萬沒想到說話的人竟然是沈原。
舞池裏的喧囂音樂聲又重新傳了過來,沒到震耳欲聾的地步,卻還是讓之前的悄寂蕩然無存,唯一一個好處就是房間裏的燈光淌了一地。
可惜站在門外走廊上的人依然被一大片的黑暗籠罩,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只有一雙長腿上沾了一點點的光。
儘管如此,時今還是呆得遲遲說不出話來。
由於沈原平時很少出現在什麼新聞媒體上,所以大多數人對他的印象可能都還停留在離經叛道的電影作品上。
不過實際上,他本人與那些所拍攝的電影風格沒有一點相似之處,也幾乎很難從他的身上看見陰暗或是極端的痕迹,完完全全就是一個非常符合大眾審美標準的英俊男人。
尤其是當他似笑非笑地望着你的時候,還帶着一點輕浮的隨性,卻又不會讓人生厭,大概都多虧了那張能夠迷惑眾生的臉吧。
而第一次在現實生活中和他接觸的人怎麼可能把持得住,自然一不小心就在這個眼神中放飛了自我,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了一個含蓄的痴漢笑,心想自己今晚這一趟果然沒白來。
現在來看,就算被盛崇司那個大流氓非禮也沒什麼關係了,因為之前的不愉快全都在這一瞬間一掃而光啦。
然而沈原見她一直不說話,臉上的表情也看不出來到底是喜是悲,還以為自己的情報有誤,於是忍不住自我懷疑了一下,笑着問道:“你該不會不認識我吧。”
時今已經高興得連魂都不知道飄到哪裏去了,再次聽見他的聲音后,這才終於恢復了理智,但又不敢輕易回答這個問題。
她先是環顧了一下四周,確定對方真的是在和自己說話后,趕緊禮貌地鞠了個躬,語無倫次道:“認識認識,你化成灰我都認識!”
“……”
沈原頭一次遇見這麼……獨具匠心的打招呼方式,難得語塞,在“謝謝”和“希望不會有化成灰還被你認出來的那一天”之間猶豫了片刻,不知道應該先說哪句比較好。
好在這次時今沒有再傻愣着了,主動打破了沉默的局面,鄭重地道了個歉:“真不好意思啊,沈導,讓你等了這麼久,我剛才遇到了一點麻煩,所以就耽誤了一下。”
她好像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話里有什麼問題,反而想通了沈原出現在這裏的理由,又前言不搭后語地說道:“還有,祝你生日快樂……生日禮物我可不……”
這幾天她都在忙着糾結要不要來參加這個生日會的事情,所以完全忘了去買生日禮物,導致今天只能先暫時厚着臉皮空手來,想着以後有機會再補上。
誰知道沈原不僅收下了她的口頭祝福,還又說了一個在她意料之外的回答:“禮物已經收到了,我很喜歡,謝謝。”
“……嗯?”
時今停下了不太流暢的對話,不解地望着眼前的人,腦子還沒有怎麼轉過彎來,心想胖虎哥真不愧是久經沙場的老手,居然連這一點都替她想到了,回去就給他加工資……加工資!
只不過沈原說的禮物當然不是什麼普通意義上的禮物。
有生之年,能夠看見欲求不滿的盛崇司,這對他來說就是最好的禮物,而且還是只有時今才可以送出來的禮物,如此珍貴,怎麼可能不喜歡呢。
可惜,這其中的原委沈原不太方便解釋給時今聽,所以乾脆跳過了這個話題,問了另一個他更為關心的問題:“你剛才又被那傢伙欺負了?”
“……”有……有這麼明顯么?明明她沒有衣衫不整啊!
雖然時今的腦子裏仍在想着生日禮物的問題,但是這並不影響她秒懂他話里的深意,於是臉又唰地一下紅透了,差點一頭撞在牆上。
一想到他們現在還站在第一案發現場,她就羞赧得連手腳都不知道應該怎麼放了,也沒有去細想為什麼沈原會這麼清楚她和盛崇司之間的事,只是立刻毫無技巧可言地轉移了話題。
“那什麼……沈導,你找我是不是為了把合同拿給我啊?真的是太太太對不起了,下次……”
見她一言不合就道歉,沈原忽然有點擔心她以後的日子,心想這種性格怪不得會被盛崇司欺負,卻還是打斷了她的話,說道:“合同我已經讓人送到你公司了。”
“送……送我公司了?”
什麼時候的事,她怎麼不知道,那她今天歷經九九歸一之難又是為了什麼?
顯然,這個結果已經完全超出了時今的理解範圍,讓她驚訝得連音量都不由自主地高了幾個分貝,腦子裏也爆發出了一連串的問題。
沈原當然也聽出來了她的疑慮,又十分自然地換上了一副對她很抱歉的神情,解釋道:“本來我是想邀請你過來玩,所以才會提出那種要求,沒想到你竟然會遇上這種事,是我考慮不周了。”
“那……”這件事和盛崇司沒有半分錢的關係?
糊塗的時今差點一時口快,把這個沒有意義的問題給問了出來,好在最後及時剎住了車。反正有沒有關係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怎麼能夠讓偶像自責呢。
於是她趕緊擺了擺手,又獨具匠心地安慰道:“沒有沒有!是我欺負了他,才沒有被他欺負!”
不過聽見這個信息量略大的回答,沈原倒沒覺得時今是在安慰他,反而認為她說的都是大實話。
一想到剛才盛崇司走出來的時候,臉上掛着的那副極其不爽的表情,他的心裏就一陣暢快,心情愉悅道:“你想演女一號么?”
“……”我靠,這是現實版的當幸福來敲門么,老天爺該不會真的聽見了她剛才的心聲,讓她“如願以償”地被沈原潛吧?
時今又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覺得自己好像有點跟不上他那跳躍的思維,沒想到上位來得如此輕鬆,於是不禁陷入了沉思,開始糾結到底要不要做這種沒有職業道德的事情。
這下原本只是開個玩笑的人就尷尬了,摸了摸鼻子,比她稍微有點技巧地轉移了話題:“我看你好像不是很喜歡這裏,不如今天還是先回去吧,接你的車應該已經到了,我讓人帶你過去。”
聞言,時今立馬把女一號的事拋在了腦後,感覺自己等這句話已經等了一個晚上,十分感激他的體貼,連連道謝,而後迫不及待地離開了這個她再也不想來第二次的是非之地。
生日狂歡還在繼續,只是主人公不知什麼時候也悄然離場了。
接近凌晨的城市上空又忽得飄起了小雪,不多時便已鋪滿地面,北國成了銀裝素裹的世界,星星點點的燈火是唯一的裝扮,其中一豆則是來自於市中心的一處高級住宅。
寬敞的客廳里燈光明亮,也很安靜,不見有人走動,看上去沒有家的感覺,反而如同酒店房間般冷清,好在很快就有人打破了這種局面。
當房子的主人洗完澡出來的時候,這位不速之客已經坐在了客廳里的沙發上,手裏拿着電視遙控器按來按去,隨意得就像是在自己家似的。
不過盛崇司連看都沒有看一眼,似乎已經對他自由出入這裏這件事見怪不怪,徑直往廚房走去。
可是沈原顯然是有備而來,看見他從浴室走出來后,臉上就掛着明顯的笑,放下了遙控器,明知故問道:“剛才你和時今一直在小房間裏面幹嘛。”
聽見這話的時候,盛崇司正好從沙發旁路過,於是順便輕睨了他一眼,反問道:“能不幹么。”
“……”
他不過也就是禮貌性地問一問,居然還蹬鼻子上臉了?男人的嘴果然是全身上下第二硬的地方。
雖然對朋友落井下石並不是什麼好行為,不過沈原本來就不是品德高尚的好人,所以一點都不念及兄弟情分,毫不客氣地拆穿了他。
“我今天才知道原來你這麼收放自如,大好機會就這樣被浪費,你說我是應該誇你是男人還是應該誇你不是男人?”
只可惜盛崇司也不是好惹的主,同樣不客氣地給他提供了第三個選擇:“你不如直接滾。”
聞言,沈原明顯不太高興了,懶洋洋地往沙發上一靠,就像是被他這番無情無義的話傷到了似的,嘆道:“嘖,你就是這麼過河拆橋的?”
想想之前在上海的時候,盛崇司讓他出來喝酒,他二話不說就趕了過去,現在甚至還把一年一次的生日讓給他過癮,怎麼這人就沒有一點感恩的心呢。
他真是交友不慎啊。
只是不滿歸不滿,沈原臉上的笑意倒是不減分毫,語氣也還是那麼欠打,專挑人的痛處戳,又雲淡風輕地補了一刀:“怪不得追不到小姑娘。”
這回盛崇司不再搭理無聊的人了,置若罔聞地走到冰箱面前停下,從裏面拿了幾罐啤酒出來。
見狀,沙發上的人倒是十分自覺地起身走了過去,順手就拿起他剛開的那罐啤酒喝了一口。
不過這酒勁還沒有上頭,沈原似乎就已經醉了,倚在牆上,打量了一下並不陌生的四周,問了一個很早之前就想問,但又因為種種原因沒有問出口的問題。
“對了,這房子不是你買給時今的么,怎麼你自己住進……我操!”
誰知道問題還沒說完,他的話就被橫空飛來的不明物體打斷了,還好沈原反應及時,身子趕緊往旁邊一側,勉強躲過了這次的偷襲。
掉在地上的易拉罐還在地板上滾動,提醒着在場的人剛才的情況有多驚險,可盛崇司絲毫沒有覺得歉疚的意思,嗓音冷淡道:“你不覺得你今天的話太多了么。”
他穿着一身深色的居家服,沒有完全乾透的頭髮還有些毛躁躁的,眼底也尋不見半點光,整個人看上去給人一種正處於發火邊緣的感覺。
偌大的房子裏一時間都沒有人再開口說話,除了電視的聲音,就只剩下氣泡碎裂的窸窣聲響了,盛崇司也沒有再多說什麼,重新開了罐啤酒,而後回到客廳,在沙發上坐着。
“……”看來是真生氣了。
自知玩過頭的人摸了摸鼻子,不再揭他的傷疤,一起走了過去,說起了正經事:“你就不想知道我這次為什麼選時今么?”
從告訴盛崇司關於這部電影的選角那天開始,沈原就一直等着他來問這個問題,誰知道遲遲沒有等到,所以只好主動提起,象徵性地問一問,因為對方肯定會說“不想”。
其實其中的原因也並不難猜。
他的電影裏從來都不允許出現什麼關係戶,就算是最好的兄弟的關係戶也不行,因此,時今這次能夠拍這部電影,和盛崇司一點任何關係都沒有,選她的原因只有一個——
“說真的,這次的角色挺適合她的,這一點還多虧你平時教得好。”
盛崇司正在看電視裏重播的娛樂新聞,聽了這話后,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似乎對這個話題稍微有了一點興趣,示意對方繼續往下說。
原本沈原還以為自己的話又會被無視,沒想到居然還得到了回應,一時間被他的這種反應感動,立刻忘記了剛才的反思,邀功似的說道:“整天沉迷於男人肉體的年輕寡婦,你覺得怎麼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