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幾分鐘后，被人一腳踹下床的衛麟煊一邊揉着肩膀，一邊倒了一杯水遞給陸衡。
驚魂未定的陸衡雙手抱膝靠在床頭，下巴放在膝蓋上，神色獃獃的，頭髮蔫蔫兒的，一點兒也沒有談判簽約時精明淡定的樣子。
衛麟煊莞爾一笑，好不容易睡着卻被人一腳踹下床的鬱氣散了不少。他曲起一條腿跪坐在床上，把手裏的杯子貼到陸衡的臉頰，笑眯眯說道：“吶，喝口水壓壓驚吧。”
涼涼的觸覺喚醒了陸衡，他眨了眨眼睛，愣愣的接過杯子。
沒有人知道，上輩子在大屏幕上塑造了無數個英雄角色，被千萬迷弟迷妹們喜愛的功夫巨星，重生十四歲就敢同七八名人販對峙的小英雄……他其實怕鬼！
是個不折不扣的，不敢聽鬼故事，不敢看鬼片，甚至連稍微詭異驚悚一點的歌兒都不敢聽，不小心聽到了就會在晚上反覆琢磨自己嚇自己的重度恐鬼症患者。
陸衡小口小口的喝着水，溫溫的水甜滋滋的，好像加了蜂蜜。陸衡有點疑惑的看着衛麟煊。衛麟煊笑着說道：“昨天晚上回來的太晚，熬夜不舒服，就兌了一杯蜂蜜水。然後人就犯懶了，沒有把蜂蜜送回廚房，想着早上再送回去也沒什麼。”
衛麟煊說到這裏，又看了一眼陸衡，笑眯眯說道：“不過現在想來，我還是蠻有先見之明的。”
陸衡：“……”
避開衛麟煊促狹的視線，陸衡有些尷尬地看了眼床頭桌上的鬧鐘——還不到五點鐘。
他是昨天晚上十一點鐘睡的，那會兒衛麟煊還沒消息。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陸衡滿腦子的疑問終於說出口。
“昨天晚上兩點多吧！”衛麟煊揉了揉隱隱作痛的肩膀。
因為陸衡這一組在J市耽擱了太多時間，導致陸家村的拍攝都已經完成了燕京這一組的拍攝還沒開始。
代表華夏帝娛正式簽下陸衡后，衛麟煊為了節目的後續宣傳，再一次返回陸家村，主要目的就是再補拍一些能夠更好的宣傳陸衡“見義勇為小英雄”這個人設的視頻。其中就包括陸爸爸是怎麼教陸衡打拳甚至是打獵的，陸衡平時都喜歡在什麼地方練武，以及村裡小夥伴們對於陸衡會武術還成為小英雄這件事怎麼看？
等做完了這些工作，衛麟煊立刻帶着大隊人馬回到燕京，搶出時間來進行後期製作。
結果衛麟煊剛到家就發現自己的房間被爸媽安排給陸衡住了。原本想在客房忍耐一下，不料躺在床上卻犯了認床的毛病，翻來覆去沒睡着的衛麟煊只好悄悄摸回房間。剛睡着就被人一腳踹床底下去了。
衛麟煊說到這裏，又看了眼情緒慢慢穩定，開始知道尷尬的陸衡，輕佻的吹了聲口哨：“身材不錯！”
陸衡順着衛麟煊的目光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睡衣，大概是剛才太過驚惶的緣故，原本扣的整整齊齊的睡衣扣已經解開大半，露出若隱若現的六塊腹肌。
陸衡神色尷尬的扣好扣子，起身說道：“那個……你睡覺吧，我出去走走！”
“現在？”衛麟煊挑了挑眉，疑惑的看了看窗外還沒有大亮的天色，友情建議道：“你要不要再睡一會兒，白天還要錄節目。”
“不用不用，”陸衡連連擺手：“我已經醒了，再躺着也睡不着。”
“那好吧！”衛麟煊點了點頭，指了指衛生間：“你會用吧？”
陸衡點頭。
衛麟煊繼續說道：“衣服都在柜子裏，你隨便挑，挑中哪套算我送你的。”
陸衡：“……”總覺得不太對。
衛麟煊卻已經掀開被子鑽進被窩裏。昨天晚上兩點多才到家，折騰到三點多才睡覺，沒到五點鐘被人一腳踹下床，他這一覺睡的實在太慘，也沒什麼精力跟陸衡禮貌周旋了。
等陸衡在衛生間裏小心翼翼地完成洗漱穿衣等一系列工作時，衛麟煊已經徹底投入了周公的懷抱。整個人以一種非常霸道的姿勢霸佔了整個床鋪，陸衡原本用的枕頭和被子都被他死死的摟在懷中……陸衡眨了眨眼睛，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點什麼！
躡手躡腳的走出卧室，再躡手躡腳的走下樓，站在客廳里伸胳膊的衛老爺子聞聲抬頭，笑眯眯說道：“是小衡啊，你起的蠻早呦！”
衛奶奶也笑眯眯說道：“我和你爺爺正準備出去溜溜彎兒。人老了，覺沒那麼多。身子骨也不如從前好，又喜歡貪嘴，只好多鍛煉。”
“衛爺爺早，衛奶奶早。”站在樓梯上的陸衡乖乖的打了招呼。
衛奶奶笑眯眯：“小衡也早。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一般你這個年紀的孩子，不都是喜歡睡懶覺的嗎。你麟煊哥哥就是這樣，每天晚上不睡，早上起不來，叫他起床都是天大的難事。他是昨天晚上後半夜才到家的，今天肯定會找借口，一天都不會起床的。”
想到自己把人一腳把人踹下床的“勇猛”，陸衡尷尬的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好在衛家眾人都習慣了陸衡沉默寡言的性子，也不以為意。衛爺爺隨口說道：“你的性子太、安靜了。得讓展傑給你配個機靈點的經紀人。多護着你一點才行。”
陸衡聞言不覺恍惚了一下，他想到自己上輩子的兩個經紀人。
一個就是在星娛樂時撥給他的孫叔亮。那會兒他還是新人，又因為簽約的問題□□纏身，要不是星娛樂派給他的經紀人有手段，他也不會在圈內快速站穩腳跟。可惜星娛樂被華夏帝娛收購的時候，孫哥被圈中好友遊說，沒能留在華夏帝娛而是轉投英頓，結果跟新老闆理念不合，想要辭職的時候又被手下的藝人污衊，說他貪錢好色還喜歡拉皮條，經常逼迫藝人去陪酒……因為是藝人主動爆料，事情鬧得很大，孫哥也被媒體戲稱為“皮條孫”。以前跟過孫哥的女藝人全都被牽扯進去。就連陸衡幾個男藝人都被八卦小報各種“爆料”被富婆包養。大家有嘴都解釋不清楚，一時間娛樂圈內更是“聞孫色變”。
最後還是衛麟煊以華夏帝娛的名義將所有八卦報紙告上法庭，用了一種不走尋常路的方式逼迫所有散播謠言的媒體不得不低頭認錯，在第一版面上登報致歉，事情才算是得以澄清。
那件事後孫哥徹底的心灰意冷，直接退圈在京城開了一家火鍋店，後來不知怎麼就染上了毒癮，好好的一個人到最後居然……
陸衡小小的憋了一口氣，不太願意回想之後的事情。
看在衛爺爺衛奶奶的眼中，卻誤以為陸衡不知道經紀人的意思，不免相視一笑。
衛奶奶笑着說道：“你要是覺着無聊，不如陪着我和你爺爺出去晨練。”
陸衡回過神來，笑着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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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的燕京還沒變成霧霾之都，抬頭能看到天空的顏色，剛剛升起的太陽將周圍的雲朵染成瑰麗的金紅色，衛家所在的別墅區擁有大面積的綠化植被，夏風拂過，帶來草木清新的味道，讓人精神一振。
陸衡陪着衛老夫婦一路走到安裝了健身器材的小公園，發現這一片有很多鬚髮皆白精神健爍的老人家在練太極。還有人默數着拍子跳華爾茲，也有人在草坪上遛貓遛狗，如此接地氣的場面讓陸衡囧囧有神。瞬間想起了後世那些跳廣場舞的大媽們。
小公園裏的老人家們也留意到似乎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陸衡，面帶笑容滿是善意的看了過來。
有人笑問道：“……這就是那位協助警方抓住人販子的小英雄吧？真人比電視上俊俏多了。”
“是個很棒的小後生呀！”
“今年多大了？家裏父母都是做什麼的？”
“功夫這麼好，肯定被華夏帝娛簽下做藝人了吧？什麼時候拍電影拍電視劇，一定跟爺爺奶奶說，我們都去捧場……”
一時間，小公園裏的老爺爺老奶奶們都圍了過來，對着陸衡看看摸摸拍拍。甚至連幾隻貓貓狗狗都湊上來圍着陸衡嗅個不停。
這讓陸衡實在有點招架不住，最後還是打着晨跑的借口倉促逃離。
這會兒還沒有到六點鐘，偌大的別墅景區內幾乎沒有人影。陸衡繞着別墅區慢跑，寂靜的道路上只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和心跳聲，以及……
陸衡放慢了腳步，看着道路一旁樹木森森的綠化帶，總覺得好像有人——
“陸衡，我們得回去了，你要吃早飯，待會兒還得去上學。”肩膀上扛着攝像機的攝像大哥吃喘吁吁地跑過來。
“這麼早？”陸衡有些意外，“現在還不到六點鐘吧？”
“燕京的交通比較堵嘛。然後學校還挺遠的，大概要一個小時。”小編導耐心的解釋了一句，催促道：“快點回去吧。”
陸衡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綠蔭茂盛的綠化帶，這才轉身回去。
兩人走後，一個臉上戴着口罩的清潔工一樣的男人從綠化帶里走出來，目光幽幽地看着陸衡離開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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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大學附屬中學是全國最好的中學，同樣也是全世界最頂尖的中學之一。上輩子陸衡在這裏呆過七天，最大的感受就是這裏完全不像是一個中學，從硬件設施到教學方法，很多方面簡直比大學還大學。學校里的每個學生都優秀到讓人自慚形穢的地步。
寬鬆又嚴謹的教學態度，五花八門的選修課和社團活動，漂亮的教學樓、深紅色的塑膠跑道、種滿了人工草坪的足球場，囊括全球各地風味小吃的餐廳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成了陸衡求學生涯中記憶最深刻的部分。哪怕他後來為了拍戲不得不半途輟學，也沒能忘記在這裏上學的光景。所以他才會堅持把大哥和小妹都送到燕京念書，從某種程度上說，也是為了彌補自己心中的遺憾。
卻不曾想過，竟然會有這麼一天，他迎着時光的長河逆流而上，再一次回到十四歲，以節目組嘉賓的身份再次站到這裏。
燕京大學附屬中學初三七班，班主任宋懷燕含笑打量着身邊的少年，前陣子鬧得沸沸揚揚的“小英雄協助警察破獲拐賣大案”的熱點新聞她也在關注。華夏電視台滾動播放的預告片花更是抓的人心痒痒。如今親眼見到了當事人，宋懷燕好奇之餘也不免心生感嘆，實在想像不出這樣一個看起來就很溫和的少年，身體內怎麼會蘊藏着那麼大的力量，居然能一個人對峙七八名人販還不落下風。
聽說在與人販對峙的時候，還有壞人掏出了土槍……
看到教室內的同學們也忍不住好奇的竊竊私語，宋懷燕和藹的笑了笑，輕輕拍了拍陸衡的肩膀，溫顏說道：“大家鼓鼓掌，請我們的新同學做一下自我介紹。”
陸衡瞬間回神，開口說道：“大家好，我是陸衡，今年十四歲，來自東北J市陸家村，很高興能來到這裏念書。”
坐在下面的同學們一個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陸衡，發現陸衡說完一句話就沒了下文，立刻失望的嚷道：“什麼呀，怎麼就一句話。你應該說說你喜歡什麼，比如特長愛好之類的。”
“就是啊，太敷衍了。至少說說你喜歡哪個明星吧？”
“你會武功吧？看你年紀比我們還小一歲，是怎麼把功夫練得這麼厲害的？”
“大俠師從何門，報上名來！”
“給我們表演一下唄？你究竟是怎麼打倒人販的？”
陸衡稍感意外，沒有想到這些同學也會有這麼活潑跳脫的時候。完全不像上輩子，每個人都在忙着讀書忙着做試驗忙着組織自己的社團活動，行色匆匆的讓人望而生畏。
大概是陸衡沉默的有點久，站在一旁的宋懷燕誤以為小英雄還不太適應這裏的環境，理解的笑了笑，兩隻手按在陸衡的肩膀上微微用力，好像是給他打氣一樣，揚聲建議道：“這樣吧。我們讓陸衡同學給我們來一段才藝表演好不好？”
“好！”下面的同學齊齊回應。
宋懷燕笑眯眯的看着陸衡：“怎麼樣？”
對於藝人來說，表演永遠都不會是一件令人為難的事情。只是早課上的才藝表演……陸衡的目光掃了一眼教室前面，空間太小，施展不開，肯定不能表演打拳。那就只剩下唱歌什麼的……
陸衡眨了眨眼睛，一個從十六年後重生回來的人，腦子裏的歌大多是後世的流行歌曲，就算是稍久遠一些的，也記不清這會兒究竟有沒有出現，要是莫名唱出來一首還不存在的歌就麻煩了。
陸衡想了想，開口說道：“要不我給大家唱一段京劇吧？”
“京劇？”包括宋懷燕在內，滿屋子的師生不由得面面相覷。
實在想像不到陸衡老氣橫秋唱京戲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