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你我她
到現在姜百靈才覺得，當初將床和外洞分開的舉動是完全正確的。
“不會有蟲子吧……我最怕小蟲子了。”曾水玉接過姜百靈遞給她的皮毯子,“你這都是乾淨的吧，曬過沒啊，我會過敏的。”
姜百靈面無表情,她分了一些茅草給她，又在火堆邊挑出塊離的最遠的空地來讓她暫時睡在那裏，“現在是冬天,沒有蟲子。毛皮毯子都是鞣製過的,你要不愛用可以不用,我沒強迫你。”
姜百靈都這麼說了,也許是看她表情不好,曾水玉也沒有再挑剔什麼,扭扭捏捏的坐在了她準備好的空地上,扒拉了幾下自己的頭髮。
“等等。”她剛要拉上帘子，曾水玉又出聲了，“你、你就和那狼人一起睡嗎？他、他不到外面去？我是說他終究是個野獸，我們倆年輕女孩……”
姜百靈只感覺氣血上涌，她很久沒這麼激動了,“曾老師。”她打斷了她還想繼續說的話,“這裏是大灰的家。”
後來她也沒再管曾水玉如何彆扭，自己脫了鞋就爬到了床上去。帘子拉上以後沒有光，他們的內洞就像一個小窩，她眼睛在黑夜裏只能看到一小團影子縮在角落裏。
“大灰。”她輕輕呼喚了一聲，那個影子動了動，朝她爬過來，然後姜百靈就不用自己摸索了，他直接伸手把她抱了過去。
“嗚嗚-”他像撒嬌一樣發出難以聽聞的細小嗚咽，毛腦袋拱在她肚子上，兩隻手抱着她的腿，是十分缺乏安全感的動作。
姜百靈簡直要心疼死了，她也擁緊了他，一手不停地輕拍他的背，一手撫摸他的頭髮，她低頭吻他的臉時，他也仰起頭來尋找她。
他們兩個就在這麼黑漆漆的狹小空間裏相互依偎着，一句話都沒有說。
等過了好久，外面曾水玉咳嗽翻身的聲音漸小，大灰才在她懷裏睡着，他一隻手保持抱她的姿勢，好像生怕她一會就要離開一樣。
她能感覺到的，大灰不喜歡曾水玉，他雖然不聰明，但是動物的天性就能感受對方的敵意，誰也不會歡迎一個根本看不起你的客人。
她承認，曾水玉這樣一個根本幫不上忙的小公主，叫她生出了些後悔的情緒，她當時應不應該救她，這個選擇題，也早已進入了過去式。
她低頭親了親他的額頭，不管怎麼樣，我也一直和你在一起。
早上起來的時候，她難得看到大灰沒有早早的出洞捕獵，他虎視眈眈的蹲在帘子那裏一動不動，和曾水玉大眼瞪小眼。
“大灰，去洗臉。”她穿好衣服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腦袋，大灰抬頭呼呼一聲，然後乖乖的叼住了她拿着的布巾。
曾水玉看着他端起一個陶盆走到洞外，身上就披一件皮斗篷，看起來也不是很怕冷的樣子，沒呲牙咧嘴的時候簡直就是個普通人類，“他會說話嗎？”
“不會。”姜百靈正在準備早餐，聽到這話頭也不回的說。
曾水玉點了點頭，她正好就又看到大灰捧着一盆雪進來，然後輕車熟路的放在火堆上化開，姜百靈在上面攪和着水的話，他就在下面添柴，期間嘴裏一直咬着那塊布巾，很乖。
雪水燒到溫熱以後就可以拿來洗漱了，姜百靈倒了一些在一個小盆里，看了眼那個還揪着衣服站在旁邊的女人，“曾老師，你過來洗臉吧。”
“哦。”她應了一聲，“那個謝謝你啊小姜老師。”聽到她扭捏的道謝，姜百靈略微點點頭。
曾水玉用那盆水把臉洗乾淨了，想問她要擦臉的毛巾，但一聽說唯一一塊還在大灰嘴裏的時候，就乾脆閉了嘴用自己身上的衣服擦了。
“那個，沒有擦臉的東西？”她拍着自己的臉，悄悄翻看了下她虛掩着的草簍，“在野外，難道沒有什麼薰衣草精華玫瑰純露之類的東西嗎？”
姜百靈已經用一個晚上的時間徹底了解了她，一個不出門的小公主異想天開的能力到底有多強，因此也沒有太驚訝她能說出這樣的話，“曾老師見多識廣，什麼時候有空您可以去給我提煉一下。”
她抬頭看了眼尷尬的曾水玉，“哦，忘了說這個世界沒有玫瑰和薰衣草，你大概得自己培育了。”她稍顯輕蔑的語氣也讓曾水玉惱了火，她一言不發的找了個角落坐下，也不再要什麼了。
等過了一會，陶鍋里的東西煮好了，姜百靈給自己和那人各自盛了一碗，然後剩下的兌了些涼水進去，直接還用陶鍋裝了給大灰吃。
曾水玉看他吃的西里呼嚕的，還以為是多美味的東西，過來一看才發現碗裏是一種米色的糊糊兌着少量切碎肉塊煮出來的肉粥樣東西。
“你們就吃這個呀？”她撇撇嘴，但是哽在喉嚨里的‘豬食’兩個字卻硬是生生叫姜百靈給瞪了回去，她‘啪-’一聲把陶碗放在她面前，也不叫她吃，倒是自己吃了起來。
曾水玉看面前這一男一女兩個人快速的吃着自己的早飯，既然沒有人來管她，也覺得沒什麼意思了，好歹姜百靈廚藝不差，有鹽味調和也不算難吃。
她一邊挑三揀四、慢條斯理的處理自己的早餐的時候，姜百靈和大灰已經吃完了，她幫他把皮毛斗篷脫掉，然後看他一抖身子就變成了巨狼。
“注意安全。”她摸了摸他的毛耳朵，“呼呼-”然而一溜煙他就飛速的躍入了雪林中，化作一團並不明顯的灰影。
姜百靈在山洞口站了一會，等到忍受不住寒風的時候才走進去，她轉身收拾東西，一回頭就看到了曾水玉奇怪的眼神。她叼着陶勺打量她，“小姜老師，你結婚了嗎？”
她放下手裏的活計，“你這話什麼意思？”
曾水玉呵呵一笑，“沒什麼意思啊，我就想問問，你和那頭狼人，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啊？”
她的眼睛裏有挑釁和不屑，姜百靈當然明白那種眼神代表的是什麼，她不偏不倚的正視她，甚至都能預測出她將要回復的話了，“我結婚了，然後呢。”
曾水玉眼睛一下就亮了，好像發現了什麼大秘密一樣，“你竟然結婚了！”她感覺這個女人的眼睛裏一下子燃燒起了八卦之魂，“張老師一定傷心死了，他找了你好久呢。”
姜百靈只覺得倍感無趣的轉過身，她要是不說，她根本連張老師這個人是誰都不會想起來，“我跟他不熟，再說我結不結婚也不關別人的事。”
她能察覺曾水玉審視的目光，然後她忽然故作開朗的哈哈笑了一聲，“小姜老師你太嚴肅了呀，我們也是關心你啊，又沒說你什麼。”
她眼珠一轉，還想再問些不懷好意的問題時，姜百靈也不去理她了，自己抱了盆走出了山洞，曾水玉覺得無趣，又怕冷，就一個人呆在火堆邊沒有跟出去。
“呼-呼-”外面寒風瑟瑟，姜百靈走的很慢，她喘着氣，口鼻噴出一團團白色的霧，她將陶盆擱在溪邊的雪地上，自己開始用樹枝敲打才過一夜就又重新凍上的冰。
‘砰-砰-砰-’有細碎的小冰晶崩裂出來，她感覺自己臉上被凍的通紅，嘴巴鼻子才一會就已經涼的失去了知覺，麻麻的。
她將陶盆沉在冰水中舀上來一些水，又小心的重新在捕魚陷阱中放入一些切碎的豬內臟，動作的過程中不可避免的沾濕了手指，那極度刺骨的水就叫她整隻手都麻了起來。
今天的天氣很好，雖然冷了點但是沒有下雪，天空也是澄澈的透明。大灰不放心姜百靈和那個奇怪的雌性一起獃著，就想早點回去。也大概是運氣好，竟然叫他在家門口不遠的地方捕到了一隻獵物，是一頭走失了父母的小野豬。
“嗷嗚-”他高興的大吼一聲，然後叼起野豬就往回跑，在途經自己山洞口的時候放慢了腳步，他往裏嗅了嗅，然後厭惡的一偏頭，都是那個雌性的味道，都把小百靈的氣味蓋住了，真討厭。
然後他稍微找了找，就朝小溪這邊跑了過來。
姜百靈正使勁的搓着自己的手呢，身後傳來一聲悠遠的狼嚎，她往後一看，一個迅速奔跑的大狼就像剎不住車的汽車一樣沖了過來，她躲不開，也不想躲。
大灰後腿一蹬在空中極速一躍，然後一下子把她壓在了地上，“哎喲哎喲！你個大笨蛋，壓到我頭髮了。”姜百靈捶捶他的大腦袋，大灰呼呼一聲，把她叼起來放在自己身上，他毛皮上都是粘的雪塊，仰躺在雪地上時，好像成了一艘載着她的舟。
他舌頭呼啦啦的舔她凍的發紅的手，心疼的嗚嗚直叫，姜百靈心裏一動，伸手抱住了他，然後就這樣趴伏在他背上在小溪邊繞着圈圈，他們誰都不想進到山洞裏去。
然而曾水玉站在洞口，從帘子的縫隙里把他們的互動都看在眼裏，“真的是怪人啊，竟然嫁給了一頭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