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四十萬
“呵，一個來繼承遺囑的孤兒，”多蒙用餘光掃了王咪一眼，然後面帶嘲諷看着艾薇，他已經連表面上的友善都不再假裝，“你在開玩笑么，她能拿出多少錢，這筆欠款自然應該是由利劍荊棘來償還。”
“我從來不開玩笑。”面對對方惡劣的態度，艾薇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債務協議上籤署的是她個人的名字，自然是由她來還款，有什麼錯？”
艾薇的話沒有半分錯誤，但她卻偷換了概念，多蒙呼出一口氣重新微笑着說：“是這樣沒錯的，但是如果在債務人無力還款的時候，就會用她的資產抵債，對於伊芙小姐的財務狀況，我們十分清楚，在這樣的情況下，身為利劍荊棘的繼承人，她就應該用利劍荊棘的土地以及固定資產來抵債。”
“哦，是這樣嗎？”艾薇露出了一個笑容，這是王咪來到這裏之後，還是第一次見到她笑，雖說艾薇對她的態度十分惡劣，但不得不說美人就是美人，美色的衝擊，就算是王咪也不禁沉迷了一秒。
多蒙也沉默了一會，看着艾薇臉上那狡猾中略帶得逞的笑容，迷亂的心漸漸感覺到不對。這筆欠款其實是個陰謀，從鄉下來的女孩什麼都不懂，在他們的唆使下，簽下了協議，然後設賭局令王咪輸光這筆錢，她們當然無力還款，而愛德華伯爵便能在合法的情況下，奪取荊棘家族的土地。
領地不保，家族即將被貴族除名，作為荊棘領家臣的艾薇怎麼還能笑得出來？
“正常情況下是這樣的。”艾薇將額前的碎發攏到而後，語氣輕鬆，“不過伯爵大人可能有所不知，利劍荊棘是靠開拓騎士發的家。”
“什麼？開拓騎士！”從來到這裏起就一直高高在上的愛德華伯爵驚叫起來，他的鎮定蕩然無存，“你一定在說謊，低賤的下仆，你知道欺騙一位貴族是什麼下場嗎？！”
伯爵的指責並沒有讓艾薇動容，她依舊平靜地看着伯爵，令他意識到這確實是事實。
“噢，上帝啊，這不是真的。”伯爵大人無意義喊了一句，如果荊棘家族真是開拓騎士出身，那他將一分錢都拿不到，包括那二十萬，因為王咪是個窮光蛋。
所謂的開拓騎士，是公國為了那些空有頭銜卻沒有領地的貴族設立的，讓他們可以開拓荒原或者佔領別國的領地，而伯爵記得荊棘家族這塊領地似乎與奧地利維相接壤，像是這樣被他國佔領的領土，如果一旦失去原有家族的控制，就會被歸還原有的國家，這也是開拓騎士可以發展下去的一種潛規則。
而公國決不允許自己的領土被割讓，而荊棘家族除了土地之外的固定資產，伯爵大人空洞的眼神看向不遠處那破舊的城堡……
“我們可以出具當初身份證明，至於伯爵大人的欠款，”艾薇退開身讓出身後的城堡，“大人可以將整個城堡搬空，我們絕無二話。”
“你，你……”愛德華伯爵氣得說不出話，他用手捂着胸口，兩名侍從非常緊張，慌張地叫着伯爵，一邊解開他的衣扣，舒緩他的呼吸，然而這並沒什麼卵用。
荊棘家族落敗的這些年，值錢的東西早就買了，剩下的破傢具能值多少錢，就連看起來很值錢的城堡也是個賠錢貨，如果伯爵接手了，他就要負責修繕城堡，這又將是一筆大額的花銷，所以他徹底地虧了二十萬銀幣，這令伯爵非常痛心。
“那如果我們提出以這二十萬租賃土地呢？”那一直沒有開口的嚴肅男人問。
“對，希德說得對，如果我們只是想租賃土地呢？”這樣土地所有權沒有發生變更，而他又可以得到使用權，伯爵立刻不喘了，揮開侍從的手問。
王咪咬着唇，她並不明白這之間的糾葛，但看起來自己的境況並不算太糟，稍稍安心下來，然後就聽到艾薇冷冽的嗓音：“既然伊芙小姐是繼承人，就由她來決定。”
大家再次看向王咪，面對這麼多飽含深意的目光，她忍不住朝艾薇看去，然後對上了一雙意味深長的眼睛，不由覺得自己明白了什麼。
“既然是租賃土地，”王咪停頓了下，在伯爵略帶鼓勵的眼神繼續說，“不如就二十萬一畝一天吧，恩？”
她一說完滿場死寂，所有人都像是被西伯利亞的寒風凍住了，沒做錯吧，王咪稍稍慌張，又朝着艾薇瞄去，得到了美女一個讚賞的笑臉。
這太難的了，這麼討厭她的人居然會對她笑，也就是看在家族榮耀的份上，就算如此，王咪也覺得自己就像野百合看到了春天一樣，一下子就有了動力和勇氣了，哎，早知道這樣，直接說租一個小時好了。
“你這是在欺詐！在威脅！”希德咆哮起來，王咪確信自己看到了對方噴在空氣中的口水，就跟下雨一樣，“二十萬一天，還是一畝，哼，卑賤而貪婪的艾爾雅人！”
“書記官請注意你的言辭，”艾薇上前一步擋住王咪，“伊芙小姐是一位子爵，你在辱罵一位貴族，是要接受拔舌的。”
彼得也擋在王咪的前面：“做買賣講究你情我願，不願意不租賃就是了。”
伯爵很憤怒，他的面色通紅，卻說不出什麼話來，多蒙看這樣子的伯爵，忽然眼睛一轉揚聲說道：“既然伊芙小姐還不上款，又沒有資產抵債，那麼我們只能用她本人來抵償債務了。”
“什麼意思？”王咪忽然覺得不安，果然多蒙的下一句話將她打入地獄，“忒耳，它還沒有吃早餐。”
不用王咪問忒耳是誰，她很快就知道了，那隻一直安靜伏卧在白馬下的巨犬站了起來，它似乎明白多蒙的意思，一雙黝黑的眼睛朝着王咪看了過來，朝着她打了一個哈欠。這個動作令王咪清楚地看到了它那慘白的牙齒，是多麼的銳利，哪怕是韌性十足的牛皮都可以輕易撕碎。
它什麼都沒有做，王咪就已經嚇得渾身哆嗦，之前的一個烏龍，居然在這樣荒唐的情況下上演了。她不禁抓住了艾薇的衣袖，想要從對方身上得到力量，可絕望的是，艾薇避開了她的眼神。
彼得悲傷地看着她，像是不忍她接下來的遭遇，但卻什麼都沒有說，王咪的心一下子冷了下來，她明白他們是不會幫助自己了，這些人對於家族榮耀地維護，可以做出王咪無法想像的事情。
“伊芙小姐思考的怎麼樣了，是想提供一份早餐，還是——改變之前的租賃想法？”多蒙追問。
“那當然是……”王咪想都不想地回答，卻被一道冰冷的目光所打斷，這冷硬的態度讓她明白，只要自己答應了什麼，艾薇會毫不留情地出手教訓她。
憑什麼，這不是她借的錢，那二十萬她一分都沒有享受到，現在卻由她承擔在三天以前看來，荒謬之極的後果，王咪離奇的憤怒和委屈，她有疼愛她的父母，關心她的好友，憑什麼現在就要受這樣的罪！
“你要想清楚，伯爵大人只是要錢而已。”艾薇提示。
只要錢？王咪想到一件事，就算她把土地租給了伯爵，那之後呢？她明顯要和艾薇彼得生活在一起，在放棄了他們視若生命的土地之後，還能有好日子過嗎……
“看來伊芙小姐是做出選擇了。”多蒙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一扯，將她甩在了巨犬面前，一面觀察着艾薇的神情動作，“但願你的決定不會後悔。”
王咪摔倒在地，臉上濺滿淤泥，她甚至不用抬頭就可以感受到忒耳口中的腥氣，對方緩緩張開嘴朝她湊了過來。
心臟跳得好像要蹦出，她這是要死了，這一刻王咪反而放鬆了下來，慢慢閉上了眼，也許她註定躲不過死亡。
艾薇的話再次從腦海中閃過，伯爵大人只是要錢……等等，王咪猛地睜開眼睛大喊：“再給我一年，我願意加倍償還伯爵的欠款。”
“等一下。”伯爵囑咐，侍從連忙拉住忒耳，艾薇一直緊繃的身體鬆懈下來，彼得拉着她的手立即將人扯了回去，這個時間太微妙，他們差點就要出聲阻止了。
“你說要還我四十萬？”伯爵諷刺地扯起嘴角，“就靠你這麼一個身無分文的鄉巴佬？”
“可，可您沒有選擇不是嗎。”王咪的胸膛起伏，“不相信我，您將一分都得不到。”
“哈，既然這樣我為什麼不殺了你來泄憤呢？”伯爵的語氣隨意就像是決定了一隻螞蟻的生死，“這還能讓我快意一些。”
這麼被輕賤，王咪還不能生氣：“我願意書寫一份協議，無法償還，便出租地產一百年。”
伯爵低頭思考了一會：“唔……恭喜你，我被打動了。”
侍從聽了他的話，將忒耳拉開，這隻不知道是不是犬的傢伙，好像十分喜歡王咪，還伸出了舌頭舔了舔她的臉，這種粗糙腥臭滿是倒刺的感覺，讓她清楚地感覺到自己活下來了。
她活下來了，在欠着四十萬銀幣的情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