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女人頷首微笑。「我知道。」

「我跟女人交往從不超過三個月。」

「這個我也知道。」

「有句話說兔子不吃窩邊草,你聽過吧?」

「聽過。」

「那你覺得你有什麼魅力,能讓我放棄這個原則?」

「因為你不是兔子,是浪子。」她說得一本正經。

他笑了,看着她的眼眸流光璀亮,似是極度欣賞。

「還是算了吧!一看你就是那種玩不起遊戲的。」

「你沒跟我玩過,又怎麼曉得我玩不起?」

「有些事,用不着實驗。」

「跟我玩吧!就三個月。」

「你確定?」

「確定。」

「三個月後,你可能連我的秘書都當不成,這樣也無所謂?」

「無所謂。」

「真不後悔?」

「不後悔。」她主動湊過去,輕輕地舔他耳窩。

他氣息霎時粗重。「看你有時候像只小白兔傻乎乎的,明知是陷阱也跳進來,可有時又像只小狐狸,勾得男人心猿意馬。」

「孟凡。」

「嗯?」

「這三個月,我們談一場最棒的戀愛吧!然後,我會讓你記得我一輩子……」

但他還是忘了她。

杜怡蓁發狠地吻着和自己一同在床上翻滾的男人,像是要吸干他的血、榨乾他全身精氣……他忘了她!

正確地說,他想忘的並不是她,而是十年前遇到的那個女人。

他的第一個女人,也是他的初戀。

無論對男人或女人而言,初戀永遠是最特別的,像一把鋒銳的刀,重重地刻在心上,血肉模糊,傷到底也痛到底,令人難以忘懷。

她的初戀正是他,而他的初戀,卻是另一個女人。

所以她只能像這樣,無望地吻着他,明知他清醒以後,會用那種鄙夷輕蔑的眼光看她、刺傷她。

痛也是她自願的,她無話可說。

只希望這一次,他可以不忘了她,在他心裏,留一點點位置給她……她靜靜地落下淚來,唇間嘗到一抹帶着血腥的鹹味。

孟凡嘴唇一痛,這才恍然從激烈的親吻里清醒。

他伸手撫弄着唇上被咬破一小口的傷,眼神複雜地瞪着躺在自己身下的女人,腹間慾火翻騰,他卻遲疑着該不該不顧一切地宣洩。

並不是他忽然良心發現,而是他很懊惱地想起,自己在床笫之間似乎沒什麼經驗,再繼續接下去做,會不會有問題?

他擔心自己出包。

他可不願在這個刁鑽的女人面前顯出一副處男的無知拙樣,肯定會被她笑死!

所以他硬生生地逼自己停下動作,很是彆扭地擺出一副君子的姿態。

「呃,抱歉。」吃了人家的豆腐,總該表示歉意。

她的眼眸水汪汪的,一片迷離,他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麼。

半晌,她驀地笑了,笑中含着諧謔。「幹麼道歉?是我先吻你的。」

他愕然。

也是!是她自己先吻上來的,嚴格說來,應該是他被吃了豆腐!

他瞪着眼前笑得像只饞貓的女人。「你這算是勾引我嗎?」

「是又怎樣?」她滿不在乎。

「為什麼要這樣做?」他質問。

「我說過了,只是交易而已。」她從床上撐坐起來,巧笑倩兮。「你們孟家可是花了一半的財產才找到我這個沖喜新娘,不管是我的福氣還是我的身體,本來就都應該是你的。」

她這話說得很淡定、很理所當然,他聽了卻很不順耳。

「你……怎麼可以這麼不自愛!」

話剛出口,他立刻就後悔了,這種假道學的語氣是怎麼回事?

「喂喂,我沒聽錯吧?真不像你會說出來的話啊!孟凡。」她果然毫不客氣地嘲弄他。「我記得你以前跟我說過,男女之間上個床不算什麼,彼此高興就好。」

他完全不記得自己說過那樣的話了,事實上,他不明白自己為何一夕之間會從一個草食男轉成肉食動物?

「沒想到十年前的你……這麼純情!」她似笑非笑地感嘆。「該不會你那時候還是處男吧?」

他一窒,耳根頓時脹紅。

看他表情不自在,杜怡蓁知道自己猜對了,爆笑出聲。「還真的是處男!哈哈~~」

孟凡咬牙切齒,真恨不得掐死這個可惡的女人!

偏她還伸手搭上他的肩,櫻唇故意貼在他耳邊挑逗。「既然你忘了這十年的記憶,肯定也不記得自己已經跟女人上過床了,這不等於是二度處男嗎?怎麼樣?要不要姊姊我來調教一下啊?」

「杜怡蓁!」他怒得推開她。

「嗯?」她再度仰倒在床,睇着他的水眸含煙,帶着一絲難以形容的嬌媚。

孟凡驀地心跳如擂鼓,表面卻故作不屑,氣哼哼地離去。

杜怡蓁獨自躺在床上,繼續放肆地笑着,然後,笑聲漸漸低啞,她將藕臂橫在額頭,擋住自己濕潤的眼。

當天晚上,新婚的夫妻倆分房而睡。

孟凡堅持搬到客房,杜怡蓁也沒有阻止,淡淡地目送他。

眼見小倆口鬧彆扭,孟家二老不免着急,都對兒子這般不給兒媳婦面子十分氣惱,怕杜怡蓁感覺受委屈,私下拉着她勸解。

不料她一派氣定神閑,反過來勸慰老人家。「爸、媽,你們別擔心,這是我跟孟凡之間的事,我們自己會解決的。」

「唉,說起來你這孩子個性也太直,幹麼要把事實的真相告訴他呢?」孟老媽挽着杜怡蓁臂膀,又是心疼,又有些埋怨。「當初我們明明說好了,一起瞞着他的。」

「我知道,可是……」杜怡蓁斂下眸,唇角微微牽起一絲苦澀的笑。

其實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何要一時衝動說出來?只是看着他不明所以,還以為她真的是自己一心求娶的新娘,傻傻地承諾要疼愛她、呵護她一輩子,她忽然覺得……心酸。

這樣的承諾若是他在發生車禍前主動跟自己說的,該有多好!

偏偏是在他失去了記憶,被謊言唬哧了,才待她那般溫柔珍惜,彷彿這一切都是她偷來的。

雖然她很清楚自己本來就是想從他身上偷得些許柔情,但果真如此,心口又承受不住那糾纏如絲的絞痛。

他對她愈好,她愈是慌亂不安,怕自己在他的溫柔里愈陷愈深,還不如讓他得知部分真相,對她奚落嘲諷,至少她還能保有一點清醒。

「蓁蓁,你老實跟媽說,孟凡不肯跟你同房,你心裏會不會有點委屈?」孟老媽仔細端詳兒媳的神情。

杜怡蓁一凜,下意識地搖頭。

「真的不會?」孟老爹不大相信。

杜怡蓁盈盈一笑,明眸清澈而堅定。「放心吧,爸、媽,我既然做了決定,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不管孟凡怎麼想或怎麼對我,我都不後悔。」

孟家二老聞言,這才放下心來。

將公公婆婆安撫一番,道過晚安后,杜怡蓁獨自回到空蕩蕩的主卧房,坐在窗檯邊發獃。

窗外銀月如鉤,夜涼如水,月光映着她略微纖瘦的身影,顯出幾分單薄與寂寞。

生活對她而言,從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從小她就沒有父親,和母親兩個相依為命,媽媽開了個麵攤,含辛茹苦地養大她,可在她十三歲那年,也因病去世了。

她尚未成年,母家那邊的親戚卻各有託詞,對她避之唯恐不及,後來還是母親的姊姊慧芳阿姨看不過去,勉為其難收留了她。

慧芳阿姨嫁給姨丈之後,其實過得也不大好,姨丈好賭,遊手好閒,靠着慧芳阿姨每天在市場賣菜,維持一家的生計。

多了個拖油瓶,姨丈自然不高興,慧芳阿姨工作忙碌,有時也難免不給她好臉色,她深知自己寄人籬下,平常做人處事都是小心翼翼,一派乖巧溫順,考上高中后就找了份兼職,半工半讀,盡量自力更生,賺取自己的學費和生活費。

在那段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的日子裏,唯有明玉表姊給了她唯一的溫暖。

明玉表姊是慧芳阿姨的女兒,比她大四歲,長得很漂亮,五官清麗出塵,她覺得所謂「美若天仙」就是形容像明玉姊姊那樣的女孩。

美麗聰慧,可以溫柔也可以俏皮,舉止禮儀落落大方,雖然只是普通家庭出身的小家碧玉,可在她眼裏,比那些富貴千金還優雅迷人。

她很崇拜明玉表姊。

明玉表姊也很喜歡她,拿她當親妹妹一樣看待。

只有在表姊面前,她可以稍稍放縱自己當一個妹妹,撒點小嬌,耍點小賴皮。

可能就因為這樣,明玉表姊更疼她了,姊妹倆就像好閨蜜一樣,無話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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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報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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